月满江河

　　翌日一早，空中聚着层层叠叠的云。

　　李月柯出了王府，便看见江北提了个包袱，牵着追风等在门外。一人一马都望向她，追风微昂起头，晃了晃长长的尾巴。

　　“走吧。”江北翻身上马，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居然还要骑马去，李月柯上前，好奇道：“要出城吗？”

　　“嗯。”江北手臂用力，将人提至自己身前坐好。

　　江北驱马出城，走得并不算太快，约莫半个时辰后，李月柯便察觉到慢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有座桥，桥边河岸还有棵枝繁叶茂的树，在这即将入冬的时节也泛着青绿。李月柯认不出是什么树，但这棵树应当有许多年了，足以用巨大来描述。

　　追风在桥边停下，李月柯微转过头，问道：“我们到了？”

　　江北却似乎也没来过，他左右张望着，“应该是到了。”

　　这附近瞧着是个村子，河两岸都有不少房屋，这会儿有几人聚在河边洗着衣服。村里外人少见，她们频频往江北和李月柯这边看来。

　　二人衣着光鲜，尤其是那女子身上的衣裳，一看便知是京城里来的贵人，多半是出门游玩迷了路才到了这。

　　“定是问路来了。”
　　“……要不谁过去瞧瞧？”

　　见他们往村子里来，妇人们小声嘀咕着，却没人敢真的上前。

　　她们这村，从前就是被京中权贵家的一个小儿子强占了土地去的，那刘家听说还有人在宫里头，强横霸道，谁到那刘公子面前都讨不到好。

　　听说佟家村那边，曾有人被他平白无故抓去好一顿打，非说那人挡了他的路。

　　村民们怕惹着他，也全都绕着他走，但凡有人瞧见他来了，消息便一个传一个的，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

　　去年终于有人为他们讨回了公道，刘家人被皇上赶出了京城，土地自然也都回到村民自己手里了，但村里人仍不敢沾这些权贵的边。

　　也就是看这二人眉清目秀，不似嚣张跋扈的纨绔，几人才敢在这说几句。

　　一个年轻妇人放下了手里的衣服，站起身，在腰间擦了擦手，“我过去瞧瞧吧。”

　　其余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待年轻妇人走出去一段，才有一人继续道：“还是黄阿妹胆子大。”

　　“是啊是啊，毕竟她家就她一个顶事的。”
　　“可不是嘛。她家那些人啊……”妇人咂嘴摇头，没再说下去。

　　黄阿妹听不见身后人的话，她过了桥，快走几步追上江北二人，“二位贵人。”

　　江北正准备瞧门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这个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年轻妇人。

　　“贵人可是迷路了？从你们来的那条路出去，沿着外面那条大路一直向右走，就能看见官道了。”

　　李月柯朝她笑笑，“多谢姑娘，不过我们并非迷路。”

　　黄阿妹正疑惑，江北适时出声：“姑娘，这里可是榕树村？”见对方讷讷点头，江北又问，“那姑娘可知伍求家在何处？”

　　“伍求……”黄阿妹一愣，“阿芳嫂家？”

　　阿芳嫂的夫君不常回来，她很少见到他，但确实姓伍。

　　她犹豫了一下，没直接带人过去，先问：“你们找他家做什么？”

　　“我与伍大哥交好，来替他……送些东西给嫂子。”

　　他这么一说，黄阿妹却愈发不信了，她不由退后半步，又上下打量起二人，伍家大哥如何能识得这样的贵人？

　　见黄阿妹古怪地盯着他们半晌没说话，江北和李月柯对视一眼，“姑娘是不信我们？我与伍大哥是在军营结识的，他家中只有嫂子与大娘二人，他们一家是五六年前从苍州来的，可对？”

　　倒确实都和黄阿妹知道的差不多，但她仍旧半信半疑，江北无奈举了举手中的包袱，“姑娘，你带我们先去见嫂子，看见东西她就知道了。”

　　“……好吧，你们跟我来。”

　　黄阿妹带着他们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阿芳嫂家就在她家旁边。他们两家都是从外面来的，屋子都搭在了村子的角落里。

　　秦芳身子骨弱，也不怎么会种地，却有一双巧手，平日里就做些针线活拿出去卖。伍求的母亲赵大娘反倒是个下地干活的好手，即便逐渐上了年纪，也丢不下田地里的事。

　　冬天快来了，田里没什么活了，村子旁边这条河鱼虾不少，秦芳向村里打渔的买了些鱼，和赵大娘一起正在腌鱼，准备做鱼干。

　　“阿芳嫂！”院外传来黄阿妹的声音，“有人来找你家，说是替伍大哥送东西来的。”

　　“哎，来了！”秦芳透过院子的篱笆看向外面，似是站着两三个人。听见是和伍求有关的，婆媳二人都是又惊又喜，却又有些奇怪他怎么没自己回来，还找人送东西。

　　院子里摊了十多条鱼，秦芳一手的鱼腥味，她连忙打了两勺水洗手，这才赶去开门。赵大娘跟在她身后。

　　打开门，看见江北与李月柯，二人皆是一愣，有些局促地立在门口，看向黄阿妹，“这二位是……”

　　黄阿妹凑近到她身旁，“村口遇见的，我还以为是迷路的，结果他们说要找伍求家。”

　　江北仔细打量着伍家二人的神色，皱了皱眉，看样子她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见秦芳朝他看来，他心里微叹，拱手介绍起自己：“嫂子，我叫江北，与伍大哥在玄武营是住同一屋的弟兄。伍大哥他……很照顾我。”

　　“哦，好，好，二位……进屋说？”秦芳退后两步，让出了门口的路，扭头却又看见自家院中的鱼，害怕污了贵人的衣裳。

　　江北和李月柯自是不介意，黄阿妹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进了屋。

　　秦芳和赵大娘一脸坐立不安的局促模样，招呼几人坐下，这才又问起最要紧的：“伍求呢？他是不是受伤了？玄武营回京那天我没见着他，后来打听到受伤的会晚些回来……可现在还没瞧见人，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道？”

　　一旁的赵大娘跟着连连点头，“这都一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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