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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这是一个宽敞的奶茶店，除了卖奶茶，还卖甜点，周末人潮拥挤，绝大部分座位都坐了顾客。
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两杯奶茶，还有一块芝士蛋糕。
陈靓拿起奶茶一看，点的是草莓芒果甜甜冰冰奶茶，名字还挺少女的，她不客气地将吸管插进杯子里，喝了一大口奶茶。
李真意把芝士蛋糕推过去:“给你点的甜点。”
“谢谢。”
陈靓拿起小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
“这个点喝奶茶，应该不会影响你晚上的睡眠吧？”
“不影响，最近我不怎么失眠了。”蛋糕在陈靓口中化开，不是很甜，是一块合格的蛋糕。
“噢？之前的压力都消失了？”
“没消失，是我想开了，不卷了，准备躺平，工作那么辛苦干嘛呀，我是个女的，没有背景再努力也没用。”
“你们公司也有几个女领导。”
“对啊，她们很辛苦，比同级别的男领导辛苦多了，人生三万多天，我不追求这个了。”
陈靓到底还年轻，说话总是有些不设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买房了？”
“不买了，先租着呗，反正等我老的时候，社会的养老设施应该完善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找个养老院住。”
“不考证了？”
“考啥啊，会的越多做的越多。”
“年度考核也不用担心了？”
陈靓举着蛋糕的叉子停住了，她身上的刺竖了起来。
“不担心。”
“为什么不担心，今年如果考核还不理想，你要被辞退了。”
“反正不担心。”
李真意没动眼前的奶茶，他压根不爱喝这个，但是只点一杯又不太好，他接着说:“被辞退了现在可不好找工作。”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靓不耐烦了，她年轻气盛，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
“杨勇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是摔倒导致的颅内出血。”
“说这个干嘛，跟我又没关系。”
“我本来也以为和你没关系。”
李真意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这个姿势有一种压迫感。
“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我碰都没碰过他一根汗毛，监控你们都看过了。”
“早上九点，你拎着早餐去公司，十一点就饿了，胃口挺不错。”李真意微微一笑。
陈靓想翻个白眼，但她忍住了。
“年轻人饭量大，胃口好，你不懂。”
李真意可太懂了，他还懂年轻人喜欢说别人不懂。
他不疾不徐，开始陈述他的推测。
“早上十一点，你听到了杨勇摔倒的声音，他也许还发出了求救声，但是你没有选择救他，因为他职场霸凌你。”
“工作上不配合，百般刁难，导致你去年考核不理想，连续两年不合格，会被公司辞退，或许你因此失眠。”
“你急匆匆地下了楼去楼下便利店买零食，可买零食也不可能买两个小时，刚好临近过年，于是你给你爸打电话，问他家里需要买什么年货，借此又去公司附近的超市逛了两小时，顺带还去外面吃了午饭。”
“下午两点，你回到办公室，看到了摔倒后没有立即死亡反而挣扎着爬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杨勇，你犹豫半天终于去试探了他的鼻息，幸运的是，他死了。”
“幸好他死了，否则你还得想别的办法再拖延点时间。”
李真意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等着陈靓暴跳反驳他。
陈靓如他所愿，冷哼一声，反问李真意:“您贵姓？”
李真意眨眨眼，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姓李。”
“姓李？我还以为你姓江户川呢，搁这柯南破案来了，你有证据吗？就光靠脑子想啊？”
陈靓嗤笑:“现在直播的律师那么多，我们年轻人不好忽悠了，你空口无凭，就是诽谤造谣！”
“事情发生后，你是唯一的目击者，我们查看了你的通讯记录，一年里你总是在六点左右跟家里人通话，那个时间点应该是你在下班路上，唯独那一天，你是中午打的电话。”
“所以呢？”
“这当然算不上证据，不过我前几天去查了电梯和一楼便利店的视频。”
陈靓拿起奶茶又喝了两口，她用叉子把蛋糕搅得一团糟，她躲开李真意的眼睛，往奶茶店的前台望了望。
“你十一点的时候并不饿，但你决意不救杨勇，总得有个合适的借口外出，早上买的包子还没吃完，如果扔进垃圾桶，你担心被发现，于是你把包子塞进嘴里去了便利店。”
“我在便利店的视频里看到了你嘴里在嚼食物。”
李真意抛出这句话，饶有兴致地等待陈靓的反应。
陈靓的眼珠朝左上方看去，她思考了两秒立马否认:“你胡说，我没嚼！”
……
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陈靓说完这句话猛地反应过来，她有些慌乱看着李真意，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是说我没吃……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有包子这回事……”
她说到最后，干脆开始装死，嘴巴紧闭着像个蚌，除非李真意现在立马变身鹬，否则绝无可能撬开她的嘴。
李真意嘿嘿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跟我去派出所。”
陈靓立马破功:“为什么！光凭这点不能说明什么！ ”
“我没想说明什么，陈靓，是你在证明些什么。”
陈靓瞪大了眼睛，蛋糕已经被她按压的稀碎，奶茶管也咬得变形，她鼻翼翕动，呼吸急促，脸色变换不停。
“好吧。”过了一会，她有些艰难地说，“我承认你不是柯南，而是波洛探长。”
波洛探长？
李真意没听过这个人，不过听陈靓的意思，应该是个类似柯南的角色。
“你要带我去派出所吗？”陈靓有些怂了，她怯怯地问。
“当然不，我吓你的。”李真意一本正经地说。
“……”
陈靓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中登。
她迟疑着问:“那你今天约我是……”
“只是告诉你杨勇死亡的原因。”
“……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李真意还是一脸严肃。
陈靓一时无言，她低头默默地把稀烂的蛋糕小口吃掉，奶茶还剩了一些芒果，她把杯口的封面撕开，仰头把芒果倒进嘴里嚼了起来。
“吃完了吗？”
“吃完了。”
“那回去吧。”
“等等。”陈靓急道。
“怎么了？”
“你的奶茶不喝吗？”
“我不喜欢喝奶茶。”
“那我能带走吗？别浪费了。”
“……”李真意失笑，他刚毕业的时候没多少钱，有困难的时候也偷偷打包过食堂的饭。
陈靓瞅瞅李真意，伸手拿过奶茶装进自己的小挎包里。
“走吧，陈靓，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李真意看着陈靓年轻的脸庞，她情绪丰富，心思都写在脸上，对杨勇见死不救，估计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
李真意无法去评判对错，法律没有规定非特殊职业的普通人有救助他人的义务，道德也无法评判普通人是否该救助职场霸凌的同事。
陈靓选择了否。
他也选择了否。
“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李真意轻声祝福。
“谢谢，警察……叔叔！”
陈靓咯咯笑了几声，她耍了个宝，随后扭头飞快地跑远，她的短发飞散，像一只海面上翱翔的海燕，在冬日的阳光下变成了一个黑点，接着消失不见。
年轻真好啊，李真意站在原地看着年轻的陈靓淹没在人群中，然后转身向反方向前进。
前方有无数条路，他不确定正确的路是哪一条，又通向何处，只知道他得往前走。
李真意抬起腿，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他走得很慢，但步履坚定，决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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