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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年
又是十年春。
传闻起了风,扰动终南鸟雀声。
天宝十年四月,宰相杨国忠命鲜于仲征讨南诏。
阁罗凤数次向大唐上表,再三白忠,几看求和。鲜于仲是创南节度使,同为节度使,安禄山私下见过他。安庆绪也见过。
安庆绪看不上鲜于仲,是因为他觉得鲜于仲趋炎附势巴着杨国忠的样子太难看。他没把剑南的纠纷放在心上,和沈期在终南山无所谓地谈天:“张度陀的德行,好色好淫,连云南王的正妻也敢动,不要命了?”
那时候,大家以为只是一场闹剧。只要剑南处理好,这块创伤就只是一块疤而已,问题不大。
孰料,不久,阁罗凤大军攻打姚州都督府,诛杀张度陀。
唐天宝中,南诏叛,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之大唐的军队大败于泸水之南,杨国忠瞒报军情。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战功。
瞒报军情该军法处置,杨国忠欺上瞒下,安庆绪极怒却不敢上书。安禄山都睁只眼闭只眼,他哪儿来的资格做出头鸟?
于是这场战打了一年,又是一年。
沈期彼时也没在意。
南诏和长安南边的终南山相隔太远,消息滞后。杨国忠有意瞒,沈期人不在南诏他什么也不知道。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杨国忠做的缺德事,是让那些前立有战功者的勋户也去南诏送死。
李太白此时已急得白头,他质问沈期:“杨右相!那位一手遮天的宰相!他派人到郡县监督征兵!那些贪苦百姓听郡县诈称参军有钱拿,都去了!结果呢!结果那些百姓来了,就立即被绑起来关在密室里送上一副大枷押上战场。”
“这是征兵!征兵!不是送死!”他说得面色涨红,大口喘着气。
羽檄如流星,虎符合专城。喧呼救边急,群鸟皆夜鸣。白日曜紫微,三公运权衡;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大唐的玄宗皇帝德高四海,三公大臣运筹帷幄——天下太平!
这天下太平的大唐,逼得百姓“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君不见青海来,古头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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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终南剑阁乱成一团。
李白在破口大骂,安庆绪在愤愤不平,沈期砍树泄愤。沈期自诩等天下消息之灵通却也被杨国忠欺瞒,百密一疏。如今边庭大乱,奸相当国。他倦极,喝了一盅又一盅烈酒。眉头紧锁,解不开愁。
李白带着些嘲讽意味,嗤他:“你也不是运筹帷幄,万事皆备的,对吧?”
边庭战士性命相抵,血流成河。若他可运筹帷幄,唐军是不是会多一分胜算。
他说:“我去南诏。”
李白说:“这场战……”
“这场战本来并非一定要打,阁罗凤妻子受委屈,他愤愤不平上书本来无错。杨国忠讳败称胜,一场战打了这么多年——你别告诉我圣人什么也不知道。”
“圣人知道……圣人知道又会说什么。”
“阁罗凤出兵攻打云南的时候,大唐与南诏就已经撕破脸了。兵来将挡,唐军不可能无动于衷。只能打仗。”沈期清楚得很。
沈期说:“我去南诏,先放粮济民。”
“然后呢?帮着杨国忠打仗?还是帮着南诏手刃同族?唐非正义之师。”因为唐非正义之师,所以帮着杨因忠打仗都非功德。
安庆绪思忖:“我放粮草给西南,能补一点是一点。”
“距离太远了,而且你权限不够。”沈期回他。
这一场仗,他去西南,能做的只有极少极少的一点。
他们的争吵没有刻意避着归鱼羡。
沈期问擦剑擦得娴熟的归鱼羡:“上战场,敢不敢?”
她说:“敢。”
刀剑峥嵘秋塘渡,渡寒光见旧江湖。
终南山出了一个铮铮铁骨的巾帼英雄。
安庆绪从终南剑阁离开的时候,见到了归鱼羡。
她头上的黑木簪子是沈期亲手雕的,他送给归鱼羡的她没收。
她看见安庆绪便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安大人。”
安庆绪伸手一扶,硬是没让她把腰弯下来。
十载皆如此,他说过无数次:“归鱼羡,见了本侯无需跪。”纵他功高权重,他也说过:“见了本侯无需跪。”
她是沈约回唯一的徒弟。
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就不明白了:“归鱼羡,你就非得这么犟?”
归鱼羡直起身,不说话。
安庆绪气笑了,垂首:“你……”
他问:“你要去南诏?”
“嗯。”
他皱眉:“南诏四季多有瘴气,风土不宜其便。你若去南诏,要过泸津关,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你受得住吗?”
“受得住。”归鱼羡几个字几个字往外碰,不多言。
“归鱼羡……”
“劳安大人烦忧。我不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傻。”
“是,还聪明得过头!”又一次不欢而散。他们俩又一次话不投机半句多。
安庆绪手里有兵却不能私自调到南诏与云南边境。他为朝廷官员不可擅离职守。
他的光环来自他的职位、家世,而非自身的本事;等到时过境迁,他将会变得微不足道。卸职的将军也无非是软弱可欺的市井之徒。他不肯承认这一点却又无比清楚:若他不是安庆绪,他也会被征至南诏。
南诏很苦,可沈约回让归鱼羡上战场。归鱼羡那么倔,她一定会去南诏的。
那他还不如是征人远戍,至少可以与他们并肩南诏。
归鱼羡不待见他,他也是贱,上赶着。
南诏出征的是剑南留守李宓。
唐拥兵十万,再征讨南诏。彼时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洱海流云,水接青山。
唐军驻扎在洱海北岸。洱海南岸就是南诏都城,吐蕃与南诏联合作战,援军居于唐军北边,阁罗凤有吐蕃支援,唐形势严峻。
沈期和归鱼羡从终南到南诏用了不到五日。沿途遇见乳母弃子、老妪留屋,触目惊心。
洱海北岸空气潮湿,烽火相连,是军队马驻扎的地方。沈期刻意避开唐军,偷用官仓放粮。
归鱼羡担心:“那管粮的长官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李宓?”沈期冷笑,“那不正好,和杨国忠一丘之貉,一锅端了刚好。”所以归鱼羡说沈期“有点儿心眼子在身上”是有道理的。
沈期和杨国忠想法不一样,他对抗南诏是因为要保大唐金瓯无缺。
四川盆地不能丢,西南安定,国土才安定。他要守城,赌的是命。哪怕浴血奋战,以一人之躯抵万人阻挡。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对抗南诏一支精锐军队不至于绰绰有余,最多称得上势均力敌。
南诏的军队不及唐军军备强大,可胜在人多。
没等他们上战场,有人先找来了。
“你是……江湖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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