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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大名
卡洛·洛伦齐尼曾经期盼过一场大暴雨。
风卷残云,伴着冰渣和沙砾扑打自己冰冷的脸,触及那点儿仅仅比冰渣暖上一点儿的温度。
便在胫骨和髌骨那隐秘而绵绵不绝的阵痛之中,和着冰冷且污秽的雨水流过身躯、打湿浸润蔽体的织物。
在韧带扯着半月板的尖叫声中,平静而麻木地等待一场清洗一切污秽的天明。
然后,天晴了。
她会看着久违的圆日、那团肉眼无法辨识真实面目的光球,沐浴在或许冰冷或许温暖的阳光之下,拖着沐浴过暴雨的身体,和芸芸众生中的大多数一样平静自如地行走、生活。
然后她能上小学、中学、大学……和杰佩多在同学们面前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然后在长大了之后感慨少年时期的低级乐趣。
暴雨会把不堪、屈辱的一切荡涤,能冲刷出、审判掉罪恶。
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这么一场暴雨,也没能等到别人给的天明。
时逢破晓,卡洛看到了暴雨将至。
卡里尼的树木生的很葱郁,在初春的时候落叶不多,雨滴顺着树叶缝隙试探性地滴落,给卡洛几人那潮湿未干的衣角增了几分新鲜的潮气。
从巴勒莫一路逃匿,卡洛第一时间排除了立即去墨西拿的选择。
数百里的距离容错率似乎很高,但卡洛从不去赌运气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雨声渐渐浓重的时候,卡洛平静地下了车,目送临时的工具人开着那辆半旧不新的车绝尘的背影。
掺着车尾气的浑浊雨气叫人眩晕。
风卷着暴雨打着圈毫不犹豫地给了卡洛一行人一个下马威。
冰凌凌的雨渣子糊了满头满脸,雨水迫不及待地钻孔,鼻腔间几乎是非常自然地冒出了点子铁锈味,紧闭着的唇齿间都能品尝到雨渣那股子带着点混合的腥味的冰凉。
齿缝间战栗了一下,但被自制力还算不错的卡洛很快平息。
她于雨幕之中与面色有些苍白但双颊略带潮红的弟弟对视,攥着半鼓衣兜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挣开,然后用幻术构造点什么,再欺骗点什么。
比如厚实的能遮住五六个人的大雨衣或者一把大伞大帐篷,或者这边没有下雨。
就像是常常萦绕在唇齿缝隙间那点泛着锈色的甜。
杰佩多那只好眼看过来的目光平静且温和,温和的就像只存在于不存在的“过去”之中的父母一样的眼神。
“卡洛,其实待在意大利也并无不可。”杰佩多的嗓音带着点淡淡的死感。
“我觉得出去旅游也挺好的。”卡洛随意地糊了一把脸上的水,抬眼远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
“先避下雨?”
他们看见了在不那么繁荣的街道那处恰好有个关了的带门檐的店门。
卡洛站在门檐下,搂了搂头发,揪着自己脑后半长不短的毛发拢成一根,斜拽在左胸前,用力拧动。
头发上的水汇入地上的水汪。
早就被路易吉放下来的杰佩多同样湿的透顶,他冷着脸把脑后的头发梳起来拢了个丸子头,额前遮掩六道轮回眼的刘海湿漉漉地贴着颊面,过盛的水分顺着鼻唇沟划过下颌,然后或汇聚入湿衣或坠落于沥青路。
他闭上猩红色的眼睛,拢着额发,接过阿尔多递过来的黑色一字夹,强行把湿漉漉而黏糊糊的刘海夹了起来,露出不太光洁的额头。
卡洛斜瞥了一眼。
姐弟两都生了一张同一张模具里面浇筑出来的花容月貌,卡洛平时看杰佩多就像照镜子一样,但此时卡洛无法忽略杰佩多脑门上那颗微微泛红的痘。
就像杰佩多私藏在身上的巧克力一样显眼。
卡洛觉得杰佩多一定是巧克力吃多了,满脑子都塞满了可可脂的苦味,才变成了一只可怜的小苦瓜。
不像她,她从来不喜欢吃苦的。
微甜就好,太甜了就太假了,太腻了。
就像爬了虫子的棉花糖一样。
阿尔多捏着不知从哪里拽出来的干纸巾擦拭着早已模糊的平光镜面,在旁边路易吉摇头晃脑地甩水之中默默后退,将自己尊敬的杰佩多大人护至身前。
可怜兮兮地就好像四只走在路边被踹进下水道的流浪狗,好不容易爬出来却被淋透了,只能“汪呜汪呜”地拖着瘸腿瑟缩在垃圾堆里等待天晴。
或者等待天明后透过井盖的阳光拿走身体的最后那点温度。
“jepi~”卡洛亲昵地喊着自己可爱的胞弟,语气亲昵地好像在喊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而不是在喊自己笑声怪异的面瘫脸双生弟弟。
“jepi~我亲爱的jepi~你觉得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能够分出我们的区别吗?”
杰佩多本还在拧袖口上的水,听到胞姐一声甜度过分的呼唤,第一时间感觉胃部有点阵痛,非常恶心。
扫脸的雨针让他有点睁不开眼。
杰佩多阖目,能感觉到眼眶之中温热的玻璃体在隔着眼皮的冰凉刺激下逐渐湿润。
脸上冰冷的雨点让他大脑清醒,杰佩多能感觉到卡洛那甜蜜的语气底下除了那些超标的愉快之外,还带着点微妙的、游离的恶意。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睁开眼去观察异卵胞姐的表情。
卡洛·洛伦齐尼的脸上还是笑着的,看起来心情一如既往的愉快。
“……”
双生子之间那点儿的心有灵犀让他知道卡洛的话语之中的隐喻绝非善意,而卡洛这个大多时候焊死在脸上的笑容也绝非愉快。
糊了一层工业糖精的假面舔多了是会死人的。
“或许这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杰佩多双目紧闭,冷冷开口。
他知道定然会有不止一个的倒霉蛋,那杰佩多没有多余的良心去在乎倒霉蛋如何。
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恶鬼只在意在人间喘息的岁月和烈火是否能宣泄点燃掉一切的不如我意。
“好啊,不过,jepi,你应该知道的,我们没得选。”
卡洛笑意更深,抬起合拢交叉的双手,经一遭雨,指缝间流淌过的雨水却渗着些许棕红,檐角打下的阴影隐了半张额面,那只鎏金眼眸在阴影处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显然,她在等胞弟的回答。
而且,她知道对方的答案。
阿尔多闭上眼,按住路易吉的手,默默地等待一个四人都知道的答案。
路易吉看着灌木丛旁边跳出来的黑色青蛙,垂下眼拽住了阿尔多的袖口。
杰佩多当然知道没得选,他只是耷拉着眼皮,手捏着袖口,平静地开口:“当——”
“轰隆!”电闪雷鸣。
巨大的雷声吞没了杰佩多的话语。
但卡洛看见了他的回答,她从容地下了决定,“那你……”
但,她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在杰佩多骤然一缩的瞳孔之中,卡洛提起手中幻术凝聚的三叉镰旋转身借力。
“铛——!”
一只银亮的餐刀被直接打飞出去,擦着杰佩多的耳尖直接插在了檐角。
路易吉弓着身把阿尔多、杰佩多拽地弯下腰了。
雨水顺着钢琴线滑落成珠,在空中闪烁出危险的光泽。
雾起。
卡洛握着三叉镰抬手,四人的身影融入雾气之中。
“咔哒——”黑色青蛙纵身一跃,黑色的幻术表壳掉落。
金黄色的蜥蜴咬着尾巴浮空而起。
穿着斗篷的小婴儿腾于半空之中,黑色的斗篷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其宠物范塔兹玛轻浮而旋于其上方。
“沙沙——”金色刘海的少年抬着手,指尖微勾,钢琴线缠绕于上。
“xixixi~都是豆丁你瞎带的路让王子浪费好多天才抓到小老鼠~”贝尔菲戈尔脸上笑嘻嘻,杀意不要钱地倾泻。
然后!
“唰——!”
几把餐刀直接被其用钢琴线勾起,在空中甩出个不怎么完美的弧度,直击玛蒙的脑门!
还没有击敌就开始就已经内讧了?
卡洛难得有些迷糊,但她不会错过这这样的可乘之机。
在餐刀击中玛蒙的脑门、血洒当场,直接生死不知地滚落在地之时,雾气直接散去。
密密麻麻的毒蛇蜂蛹而出,而原本还在门檐底下的四人组却不见了踪影!
五彩斑斓的蛇蜿蜒爬来,饶是训练有素的varia精英武装部队都不免慌了一二 。
站在树枝上的贝尔菲戈尔依旧笑嘻嘻,毒蛇扭着身子爬上来他只是扔出小刀,刚刚沾染同伴之血的刀准确无误地钉入七寸。
varia精英部队的几个精英也是怔楞了几分后毫不犹豫地上膛开枪,请这些幻术凝聚的冷血生物吃紫菜蛋花汤。
那些斑斓的长虫却源源不绝,顶着刀刃和炮火蜿蜒前行。
而其中几只长一些的蛇在被其他同伴碾来压去后长大嘴巴要将玛蒙的尸体撕咬殆尽。
自己借助雨雾的掩护之中遮掩己方身影,让弟弟远程操作拔腿就跑的卡洛透过一双眼睛看到这一切,透过幻术看到真实后,跑的更快了。
正面看两眼确认而已,不会有人以为她真的会和对方正面pk吧?
就算能干掉varia派来的这些人,对他们也毫无益处。
距离港口只有一百米之处,卡洛看着坐在前面集装箱上面的斗篷婴儿,笑着打招呼,“久仰大名,上个世纪最强的幻术师毒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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