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眠

　　江回州的整颗心都揪起来，心疼得快要滴出血。

　　“我哪里、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我真的猜不到…”

　　年幼时她经常需要通过观察林暮秀的语气和脸色来猜测她的心情如何，并迅速反思是否和自己有关系。
　　那个时候的她太想做到让林暮秀满意，所以总想着讨好她。

　　而今自从许笑被他们逼走后，她就再也不想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可偏偏这件事又好像成为了条件反射，让她在和别人相处的每一段时光里都不由自主想要照顾对方的心情。

　　“对不起宝宝，”江回州后悔莫及，许莞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扎在他心口，鲜血如注。
　　“你没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好，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有事情我会说出来，我们好好沟通。”

　　江回州感觉到臂弯处的布料被洇湿，一滴滴滚烫的泪渗透肌肤，沸腾在经脉血液中。

　　许莞一直没有说话，江回州就继续解释道：“你说怕弄到太晚，不需要我来接你，可是宝宝，我刚才到的时候看到你醉醺醺的倒在别人怀里，你很真诚善良，觉得他们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信任他们，但别人就未必和你一样都是好心思…”
　　“我知道你不想我来接是怕我麻烦，但是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希望你可以依赖我信任我，你只需要考虑的是你的安全、你的心情、你的意愿，我愿意为你做很多很多事，况且接你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他轻缓地抚着许莞的发尾，耐心又温柔地跟她说自己的想法。

　　许莞重重吸了吸鼻子，终于开口：“我就是希望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想一直猜还一直错。”

　　江回州嘴唇紧贴她的额头，坚定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

　　真正搬家的那天推迟到了周六，因为许莞被临时的补课缠身，下周有两位专业课老师要外出学习，所以把课提前上了，这也意味着她下周带上周末可以足足休息四天。

　　她只带了一些这个季节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剩余的都继续放在寝室，以防不时之需。

　　东西装了满满两个大箱子，向婷和夏清俞帮她一路抬到校门口。

　　江回州已经等候多时，他和李闻快步上前接过行李，放好后他又亲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两人。

　　向婷本来恋恋不舍的神色在见到礼物包装上那个大大的logo后立即转变，她豪气冲天道：“我的饭搭子上课搭子就暂时交给你了！”

　　许莞哭笑不得：“后天不就又见面了吗？”

　　“所以说是暂时嘛，嘻嘻。”

　　和江回州一起坐上车，他变戏法般拿出两盒切好的水果，上面还贴心扎了牙签。

　　他摸摸许莞的头，略带歉意道：“我下午要去公司开个会，不能陪你了，东西搬上去你可以在家里慢慢收拾，或者不想动放着等我回来收拾也可以，有缺的东西我们晚上去超市一起买，好吗？”

　　许莞心念一动，刚好她正愁没借口脱身去见季医生，这就送上门来了。
　　她面上乖乖点头，还假模假样问了句：“那你几点回来？”

　　“七八点差不多。”

　　看来她赶在七八点之前回来就可以了。

　　江回州帮她把行李放好就去公司忙工作了，偌大的家中只剩她一人。

　　许莞打开行李箱，第一件事就犯了难。

　　她还和江回州一起住在主卧呢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在次卧呢？

　　如果要是睡一间房的话……
　　她控制不住联想到小说中的情节，把自己想的面红耳赤。

　　许莞觉得她变得轻飘飘的，脸上挂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傻笑。

　　不过话说回来，和江回州住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再有失眠的症状了吧？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情。

　　其实不和他住也没关系，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味道，已经足够她睡个好觉了。

　　许莞在柔软的沙发上打了个滚，长舒一口气。

　　她很少有这么自在的时候。
　　就是有一种做什么事都无拘无束的感觉。

　　她爬起身，迫切地想要把这种感受分享给别人。
　　于是她决定早点去见季医生。

　　去的路上，她经过一家最近很火的奶茶店，顺手买下一杯。
　　她不喜欢甜的，但她记得季医生好像很喜欢。

　　她到的时候还早，前台的实习生刚睡完午觉，睡眼惺忪，她翻开预约表查询后道：“嗯…下午四点前都没人，你去吧。”

　　许莞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半分钟过去没人应答，她以为季医生不在，打算坐进去等着。

　　刚推开门，办公桌后的休息室内传出一声巨响。

　　许莞惊了一跳，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看，门突然被人用力拽开。

　　季医生的长发在空中扬起画了个半圆，“啪”地打在身后之人的脸上。

　　许莞从侧面看到黑色的眼镜腿一闪而过，下一秒，那人戴着银白指环的手粗暴地摘下眼镜，然后低头朝季医生脸上压去。

　　眼镜掉在光滑洁白的瓷砖上发出轻响，许莞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切。

　　季书韵迅速推开身上的人，巨大的惯力让她跌在办公桌上，桌上的病历、水杯、笔筒被一扫而空，“哗啦”一声，尽数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回头，门前的许莞暴露无遗。

　　而她也得以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季屿森？

　　在这里碰见认识的人，着实是意料之外。

　　他怎么会跟季医生……
　　他们都姓季，不会是一家人吧？

　　很显然，两人也没料到会被她撞见。

　　季屿森先一步捡起地上的眼镜，慢条斯理戴好，问她：“你怎么在这？”

　　许莞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用眼神求助季书韵。

　　“关你什么事？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赶紧走吧。”

　　在许莞和她相处的记忆中，季医生一直是个知性娴静的人，对人说话轻声细语，从未有过一丝不耐烦。

　　但她对季屿森的态度、神色甚至称得上是深恶痛绝。

　　许莞回想起起刚才季屿森对她的动作，心里一紧。
　　难道他要对季医生做什么不好的事季医生才这么讨厌他？

　　季屿森神色自若道：“晚上爸要我们回家吃饭，我在外面等你。”

　　“今天下午病人很多，我回不去。”季书韵厌恶地皱眉。

　　”没关系，多久我都等。”他步步紧逼，不容反驳。

　　“随你。”

　　气氛剑拔弩张，许莞尴尬地摸摸鼻子，选择蹲下去捡东西装会儿鹌鹑。

　　季书韵和她一起蹲下来，默默无言收拾地上的狼藉。

　　她一点点挪近季书韵，借着把笔装进笔筒的掩盖，刻意压低声音问：“他没欺负你吧？”

　　A4白纸被她在手心掐得软烂：“没有，他是我弟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不是亲的。”
　　季屿森半跪在地上，把四分五裂的玻璃杯碎片小心捡起，用纸包着放进垃圾桶里。

　　他蓦然开口靠近两人，把许莞吓得心都快跳出来。

　　说人坏话被听到，她心虚地别过脸，对季医生干笑：“那也都姓季…哈哈，挺巧的。”

　　整理好桌面，季书韵让她先坐着等一下，自己领着季屿森到外面走廊说话。

　　许莞趴在桌子上翻手机，江回州刚刚给她发来消息问她收拾得怎么样了，她装模作样回了句还在收拾。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下午在这里见到季屿森开始，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她没告诉他自己来这是做什么，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会乱说闲话的样子，但许莞还是怕被江回州知道。

　　她坐立难安，在季书韵推开门的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我今天来这的事你能帮我保密吗？”许莞硬着头皮道。

　　毕竟几分钟前她还说了对方的坏话被人家听到。

　　“作为交换，我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字也都不会说出去的，行吗？”她眼神恳求。

　　季屿森眯了眯眼：“有什么是不能让回州知道的？我姐在这儿给你找了个小三？”

　　一提起季书韵，他的眸中就带了一种黏腻又挥之不去的压迫感，令人发寒。

　　许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不是一个弟弟该对姐姐有的眼神。

　　“别开玩笑了。”她垂眸，“我有我自己的原因，所以，你能帮我保密吗？”

　　季屿森一向没有为难人的习惯，除了对季书韵，他对别人都是一副有求必应的好脾气模样。

　　但他想起不久前江回州在他们的三人群里炫耀和许莞住在一起，他看了心痒才跑来找季书韵，结果不仅没落着一句好话，还挨了一巴掌。

　　季屿森嘴角向上扬起，恢复了往日与人为善的模样：“好啊。”

　　许莞松口气，信以为真：“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的笑容持续到她走进房间，而后消失殆尽。

　　季屿森半倚着墙壁，身子慢慢下滑，他面不改色找出江回州的号码，拨通。

　　短暂的“嘟”声后，电话那头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喂？”

　　他语气恶劣嘲讽道：
　　“你不是说你老婆在家收拾东西等着迎接你吗？我怎么在我姐这儿看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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