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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董府夜宴
兰姨娘若是不聪明,鱼淑瑶刚被王夫人收留那日,便不会跟着芳姨娘怂恿刘老爷到大房这边赶人,最后又像个旁人似得看了全场戏。
芳姨娘是个典型的黑脸人物,兰姨娘便不是了,她是妥妥的白脸,只是那张白脸下又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就取决于鱼淑瑶能不能将这样聪明的人物,拉到自己这一方阵营里来。
总不能偌大的刘府里,斗完没什么头脑的芳姨娘,还要斗这背地里才会亮出獠牙的兰姨娘。
鱼淑瑶会觉得累。
但这花确实开得挺好看。
兰姨娘既然是养花的好手,那说不准她能跟枝雀交流交流养花之道。
鱼淑瑶瞧完了花便望向兰姨娘,兰姨娘面上依旧文雅贤淑,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带了些冰冷的审视。
那日也见识过这姑娘的利嘴,也想过终有一日,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会如刀般朝着自己而来。
兰姨娘低头,细细琢磨了下鱼淑瑶方才说的那一段话的含义。
她是聪明人,她能听懂。
与其将自己的后半辈子悬在一个男人身上,由着这个男人生杀予夺,不如自己作自己的主么?
姑娘好勇的念头。
兰姨娘也读过诗书,历朝历代,哪个戏文说的不都是女子依附男子,家族长辈所教也是要女子恪守妇道为后宅尽心尽责,但她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觉得这念头也并非不可行。
只是,她能么?
庭院幽静,四下无人,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那日鱼淑瑶还在此处窥见过天光。
“姑娘说笑,这水到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若要养花自然也养得起。”兰姨娘语调轻柔地说,继续跟鱼淑瑶打着哑谜,未曾点破话里的门道。
鱼淑瑶道:“可哪日不幸天逢大旱,这水头没有了呢?真苦哈哈等他赏一滴水来养活这朵花,还不如自己掌着水源来得更快乐啊。”
兰姨娘眉目温雅,看向鱼淑瑶暗指的那瓶花。
“姑娘,可再怎样那也是个大坝,想截取水头,也得有那本事截得了。更何况截下了,断了水流,上头只怕要叫人查问。”兰姨娘脸上那种温和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谨慎和精明。
“有些事,不是姑娘想,便能做到的。”她语含警告。
鱼淑瑶道:“我自然知晓其中的凶险,但也是要去搏一搏,若不幸成功了呢?”
她看着兰姨娘深邃的眼瞳,“自那日进刘府起,我便觉得姨娘是聪明人,姨娘难道真要将自己下半辈子,全系在那利益至上的男人身上?”
兰姨娘与鱼淑瑶视线对视,忽而她伸手摸了摸海棠花的花瓣,“今次的话,我不会说给老爷听,这花养起来也有讲究,姑娘不会养,姨娘教你养。”
鱼淑瑶笑起来说:“好啊。今夜董府宴席上,姨娘可有好长一段时间能教我养花。”
正说完话,曲廊那头忽而传来说笑声,紧接着刘之兰从二房那头出来,她穿着天青色兰织裙,妆容也精心化过,见到鱼淑瑶跟兰姨娘站一起时,刘之兰惊讶极了,看向旁边的刘妈妈。
刘妈妈倒是神色如常,“见过三太太。”
兰姨娘和雅一笑,“刘妈妈,你跟大姑娘是要出去呢?昨日老爷见我院头的海棠开得漂亮,叫我来大房送花,我便只能走这一遭了。”
她往前走两步,来到刘妈妈跟前,对刘之兰笑了一笑,“大姑娘要去哪呢?”
刘之兰不太喜欢三房的这位姨娘,跟大房相比,三房地位轻,便是在她娘眼中,也是不怎么看得上三房。
不过这几日她爹都宿在兰姨娘那头,她娘担心兰姨娘生个孩子出来,暗地里骂了兰姨娘好几声,都叫刘之兰听见过。
只是刘之兰当自己是大家闺秀,有些心气,不屑跟位份小的姨娘较气,但说出的话却难免有几分高高在上的样子,“姨娘,我就出去找个朋友,你那海棠养得漂亮,明日也给二房送几枝。”
兰姨娘立在那,目光幽幽看刘之兰一眼,笑得亲切,“好啊。”
刘之兰跟着笑笑,也没看鱼淑瑶准备走了。刘妈妈毕竟是下人,朝兰姨娘行礼后,才送刘之兰出府。
过不多久,孙老爷便备好轿子,接兰姨娘跟鱼淑瑶去董家。
那会干娘跟翎儿都已是回刘府了。
王夫人知道兰姨娘也要跟着去,还嘱咐了声小心。鱼淑瑶跟她说,早在出门前便已跟兰姨娘见过面说过话,王夫人才放心让她去。
轿内兰姨娘提着个铜丝雕花的汤婆子,虽说穿得不如刘之兰那般惹眼,却也精心装扮过,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几分文雅的韵味,像是曾经的大家闺秀。
鱼淑瑶微微一愣,上轿后又在看兰姨娘手里的汤婆子,如今是春季,虽说倒春寒也冷得很,倒也不至于上这事物,心里惊奇,直接就问:“姨娘怕冷?”
兰姨娘拍拍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温和笑道:“你倒是挺贴心的,比二太太生的那孩子好多了。”
鱼淑瑶没说什么,在她旁边坐下。
蛇便是挺怕冷的,才需冬眠,兰姨娘倒真的很像这种动物。
路上两人也没说话,很快轿子停住,孙管家在外头说到了。兰姨娘先下轿,鱼淑瑶很识趣地过来扶她,这反倒叫姨娘有些意外,斜昵她一眼。
鱼淑瑶笑道:“姨娘小心脚下。”
兰姨娘“嗯”了声,两人从轿上下来。
董府外停着许多轿子,简朴奢靡的都有,上头也下来许多官员的家眷。董家迁到上京就任这段时间,由着谢家的照拂,因此结识许多官员,不仅来的人多,携带家眷的也有不少。
当然也有些带闺女犬子前来的,是想借着董家这场夜宴,看能不能撮合撮合一些良缘。董老爷倒是不在意,反而很欢迎这样的热闹。
自然,也有不少人是为了谢府的公子而来。
谢家谢渊为人谦和才高八斗,虽说当初殿试稍逊一筹只当了个探花,但如今再怎样也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往后仕途坦荡,不少人盼着能跟谢府攀亲家,只是谢家一直没有这个意向。
场中不少带闺女过来参加此次夜宴的,都想着:万一就跟人家谢公子看对了眼呢?
那就算谢家没有放声的念头,这婚事多少都能成。
因此小姑娘们来得挺多,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鱼淑瑶也还挺想见见兄长跟父亲的。
一来她一直没有听到兄长那边的消息,不知他可曾继续在谋划什么。二来她也是许多年没见过父亲,五年之前以苘先生身份相见时,是被请去为她母亲写悼词。
那会她写得泪流满面,发须已有些微白的父亲还分外困惑地问她,“先生可是与我爱妻见过面?”
她摇头哽咽,“不曾。”
她说:“只是因景生情,想起我早逝的母亲。”
那时谢家感念她的情深,还多给了些酬谢。
后来她买了很多母亲喜欢的东西,烧给了她。
怎么尽是想到些不高兴的事情呢。
鱼淑瑶目光从来的那些轿子上一一扫过,终于看到谢府的马车。
董老爷这次主要谢的便是她父亲的提拔栽培,那马车上刚下来人,董老爷便迎了上去。
鱼淑瑶看见曾经的父亲了,和五年之前见时一样,他发鬓微白,那是因母亲去世伤心过头一夜半白了头。他自马车上下来提着衣摆,兄长在身旁搀扶着他。
董老爷迎面跟父亲说着笑谈起来,很快鱼淑瑶看见刘老爷也走前两步,一群大爷们说说笑笑,一起进了府里。
董老爷的妻子姓方,方娘子大方得体,上前招待还未进府的家眷,下人们也殷勤着跟前跟后。
鱼淑瑶瞧见被挤在后头的兄长,兄长故意慢了长辈几步,最后越走越远,转头时意外跟她对上了眼。
她朝他微微一笑。
谢渊也是意外,没想到会在董家的夜宴上遇到这位姓鱼的姑娘。
上次送她歉礼之后,他忙于正事,倒是把这姑娘的存在抛之脑后。
此刻见着,谢渊也回之以微笑。
这姑娘留给他的印象,其实比其他女子要深刻得多。
一大行人进董府时,谢渊跟沈椴碰了面,沈椴打着哈欠说:“干啥叫我来。”
谢渊淡淡道:“我听说宴世子会来。”
沈椴昨夜值班巡逻,本在补觉,是被谢渊让人硬生生叫醒的。原本脑袋还迷迷糊糊没睡太清醒,一下子被这句话激醒了,“他来做什么?董老爷没请他来吧?”
谢渊说:“他跟着崔文松来的。”
沈椴摸着大脑门,眉头紧皱,“崔文松啊……”
鱼淑瑶其实也看见宴聿青了。
董家的方娘子不认得她,过来询问时才知她是刘府大房收养的义女,见是跟着三房姨娘来的,虽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把人请了进去。
她刚跟着方娘子迈进董家,就瞧见热闹的院内站着个显眼的胖子,那胖子滚圆滚圆的,一身衣裳都撑得像要炸开,他正满脸无语地瞅着旁边两个人。
“你跟着我来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的家眷?”
双方离得不远,那胖子说话的声音刚好就让她听见了。
鱼淑瑶便顺着胖子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跟宴聿青的眼神对上。
今夜的熟人还真的挺多的啊。
她唇角往下一瞥,和宴世子目光相对,立即迸出火光。
崽子,你来干什么?
她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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