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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之旅(上)
其实苏荔去的是上海美院,并非高屿以为的北方高校。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那天,她盯着“美术学”三个字看了很久,忽然想起雪地里高屿说“挺好的,不用那么累了”,原来命运早就悄悄铺好了另一条路——那条藏着她少年时偷偷画满速写本、却总被“练家子要专心”掩盖的路。
上海的秋天潮湿而温暖,美院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苏荔背着画板穿梭在教学楼和画室之间,日子过得像被调色盘染过,明快又热烈。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攥着拳头保护谁的刺头,也不是雪道上非要争第一的滑雪者,只是单纯地沉浸在线条和色彩里,画清晨的天光,画傍晚的弄堂,画那些藏在市井烟火里的温柔。
偶尔她会翻开高屿给的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面的信写得很克制,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一桩桩一件件地记着他们的交集:第一次在巷口看到她打架时的惊讶,文艺晚会上她忘词时的窘迫,雪地里她靠在他后背睡着时的安稳……最后那句“你不必回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人在身后看过你”,总让她想起机场那个白衬衫少年眼里的坦荡。
她把那片古玩残片摆在画架旁,青灰色的纹路像条蜿蜒的河,让她偶尔会想起北方的秋天,想起那个把心事藏得很深的少年。
而北京的高屿,也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课堂上的公式推导,图书馆里的古籍研究,周末去潘家园看古玩的闲趣,日子过得规律而充实。他没再联系苏荔,只是在看到上海的天气预报时,会下意识地多停留几秒。
养父母偶尔会问起“那个苏荔姑娘”,他总是笑着说“各自在忙”,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只有在深夜临帖时,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里,才会悄悄泄露出一点没说出口的念想。
他们像两条曾经交汇过的河流,最终奔向了不同的远方,却都带着从对方那里借来的光,在各自的河道里,活得越来越清澈。
苏荔在美院的第一个朋友,是同宿舍的沈璃茉。沈璃茉是苏州来的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画起画来却极有张力,笔下的工笔花鸟细腻得能看见羽毛的纹路。两人第一次见面,沈璃茉正对着一幅没完成的《寒江独钓图》发愁,苏荔随手拿起画笔,添了几笔远山的淡影,竟意外地让整幅画活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画这种空灵感?”沈璃茉眼睛一亮,从此便总缠着苏荔讨论画作,从印象派聊到当代艺术,从调色技巧说到构图逻辑,常常一聊就到深夜。她们一起泡画室,一起在梧桐道上写生,一起分享藏在抽屉里的零食,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
进入大学后,苏荔身上的锐气渐渐沉淀成一种独特的气质。她不再是那个浑身带刺的少女,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依旧明朗,却添了些岁月打磨后的温润。加上她在专业课上的灵气与刻苦,很快成了系里的焦点,递情书的男生能从画室排到宿舍楼下,却都被她笑着拒绝了。
“谈恋爱多费时间啊,”她一边给画框刷胶,一边对沈璃茉说,“有这功夫,我还能多画两张速写。”
沈璃茉知道她心里那点关于“先爱自己”的坚持,也不多劝,只是偶尔打趣:“小心成了画痴,以后跟画布过一辈子。”
苏荔倒是不介意,她的生活被画笔、颜料和各种展览填满,忙得充实而满足。大一学年结束时,她的作品《雪地里的篝火》拿了全国大学生美术展的银奖,画中那个穿着红雪服的少女,眼神里的倔强与温柔,让评委赞不绝口。站在领奖台上时,她忽然想起高屿信里写的“你身上有团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闲暇时,她会给江圆和俞彬打视频电话。江圆考上了本地的师范大学,正忙着准备教师资格证考试,说起学生时眉飞色舞;俞彬则去了南方的理工大学,成了实验室里的“技术宅”,偶尔会发来几张苏楠的照片——那个曾经举着砖头想帮她打架的小屁孩,已经长到了一米八,成了阳光开朗的高中生。
“高屿呢?”某次视频时,江圆忽然问起,“听说他在北大混得风生水起,还在古籍修复课上拿了满分。”
苏荔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挺好的啊,各自忙着呢。”
挂了电话,她走到画架旁,看着那片青灰色的古玩残片,忽然觉得,有些相遇不必非要开花结果,能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一道光,就已经很好了。
如今的苏荔,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打架证明自己的女孩,也不是雪道上非要争输赢的滑雪者。她在画布上找到了自己的天地,在笔墨间沉淀了自己的灵魂,一天天变得成熟、从容,美得像一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既有风骨,又有温柔。
而远方的光,和身边的暖,都在陪着她,慢慢走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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