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唇

　　“不，我觉得没有必要。”沈簇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道。
　　“为什么！？医生也说了你的情况需要信息素的滋养。”秦沨接抓着报告单、奶茶、早饭午饭、热水宝以及沈簇的校服外套坐在另一边。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医院等候区周围的人听个清楚，引得人频频侧目。

　　沈簇拿开按在胳膊上的止血棉“我们本来就是隔壁，还是同桌。”
　　秦沨孑伸手又将止血棉按了回去“那更不差一点共进早餐晚餐的时间了。”

　　沈簇靠在椅背上“我觉得我们需要一点隐私空间。”
　　“我的你该看的都看了”秦沨孑微笑眨眼继续道“你还可以看我更隐私的...”
　　“闭嘴。”
　　根本无法选中。秦沨孑装愣充傻是一流的。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沈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三番四次地晕倒给秦沨孑造成了什么负担。现在秦沨孑总是对他含有过度保护的意图。

　　“我虽然分化成Omega，但也不需要人处处保护。”沈簇道。他一个人生活的这几年里，他从未觉得自己多脆弱，他能料理好有关自己的一切。
　　秦沨孑不论如何转移话题，即便他们一张床上拥抱彼此，唇齿相交，呼吸交融。但他仍然记得，事实上秦沨孑因这条腺体才屈尊降贵来到桑城他的身边。
　　就算他们两个面对面，脱光了将对方看一遍。
　　记忆最深处的秘密，一切的过往。依旧彼此不知。
　　沈簇看得分明，他厌恶这样一段关系，但又任由自己因此渴望，退却。

　　“不是保护。”秦沨孑抬起药棉，看着抽血的针眼。
　　“沈簇，我不是为了你才紧紧跟着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看见你的疼痛我也会疼，你的危险会让我非常不安。你从来不是需要人保护呵护才能生存的人。是我需要你，是我需要依靠你的存在。”
　　沈簇放下衬衫袖子，看着秦沨孑的双眼，脑袋里面拉响了理智的警报，但他忍住了。他让自己目不斜视地面对秦沨孑，看那张脸上的微表情，看那双眼睛里让他心得了病一样颤抖的情。

　　“这不是怜悯，沈簇，是心疼。我心疼你。”

　　沈簇蓦然顿住了。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没有委屈、感动、欣喜等等。他下意识歪了歪脑袋，看着秦沨孑嘴角眼角圆润温柔的弧度。心疼。沈簇心里一遍遍重复。
　　是心疼啊。原来是心疼。
　　但他只是，攥紧了大腿上的布料。

　　“我知道了。”
　　“那就说好了。”秦沨孑将校服外套撑开“先伸左手~”

　　不远的小姑娘正回身对着两个人，自己穿上了唐老鸭外套。
　　......
　　最后沈簇只好试图遮着脸穿上了校服外套。

　　温热的牛奶被秦沨孑塞进他手里，像装点圣诞树一样在他周围喋喋不休。
　　沈簇看了看秦沨孑的手、肩膀、头发丝。
　　手里甜牛奶的温度缓缓传到他的手掌心，和以前他做完检查时那杯牛奶好像。
　　沈簇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甜得他有点心痒。

　　于是他还是抬头看向了秦沨孑。
　　秦沨孑到底有什么魔力？腺体吧，腺体的魔力。
　　沈簇看着秦沨孑，正分析得来劲。

　　啵。
　　秦沨孑忽然在他脸上嘬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声音。沈簇的脸蛋都跟着颤了颤。
　　！
　　沈簇反应过来猛然捂住脸，又看了看周围。
　　“你......”
　　“怎么办，你看我，我就想亲你。”秦沨孑搓着双手，老大一只向着沈簇身上贴。

　　沈簇加快脚步，在秦沨孑给他挤到角落里前时走出了医院大门。
　　刚走出大门。
　　啪！
　　一声响亮的声音在不远响过来，两人一转头，就看见马路边上黑色奔驰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警车。
　　在奔驰前，方点给了初忌一巴掌。

　　......沈簇想了想之前初忌在病房说的话“好朋友？”
　　“打是亲骂是爱。”秦沨孑点了点头。
　　“是扭曲的价值观。”

　　正在两人犹豫着回避时，两人注意到了门口的身影。
　　初忌顶着五指印和方点一起走上前。

　　“身体怎么样？”方点道。
　　“没.....”
　　“很多问题，需要调理。”秦沨孑抢先沈簇一步道。

　　方点凝重地点头“有病就得治。”
　　“学校取消晚自习，在最后两节课有一个安排，你们两个，跟我回学校。”方点看了看腕表。
　　沈簇点了点头。

　　“等一下。”初忌出声，在方点眼刀的震慑下道“审讯已经完毕了，方遽尔夏南芜，也就是迷晕你的那个人和幕后主使，由于她们两个人本人已经无法到场了，所以拖我传达。”

　　“对不起，沈簇。把无辜的你扯到这件事里来。对你致以最深的歉意和感谢。”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两辆押送的警察外。
　　夏南芜和方遽尔相视一笑，属于她们未不可见人生的开头曲正式响起。
　　直到这一刻，她们两个依旧不知道对方的血型、生日、爱好。是的，她们是最陌生的陌生人。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
　　然而，她们两个却最默契无声地完成了两年的犯罪计划。几千个日夜里，只为了在最后，仅仅12个小时内，将自己送进牢狱。

　　绝路者的悔恨从未消融在哭泣，最后的结局是罪途还是正义。
　　我们伏法、我们跪地、我们日夜祷告，为了一定会响起的警笛。
　　正义的镣铐啊，终于扣在我们身上。

　　沈簇和秦沨孑坐在方点车内的后座。
　　桑城环形的车道，背道而驰的方向。望着车窗外，看着个人眼中最迥异的风景。

　　希望谁的灵魂得以解放，希望谁的生命万寿无疆。

　　到达学校后，天边是夕阳红。
　　班级里表面个个都安静如鸡，实际上不管是纸条还是手机，每个人都对今天的事情喋喋不休。

　　【那可是夏南芜啊，学生会会长高，还是Alpha，平时待人接物都如沐春风啊，有多少人暗恋明恋她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真的被抓走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只是做个笔录吧？】

　　沈簇和秦沨孑从后门刚进班级，下课时间，傅天和鹿佑回正聚在高二十一班后面打游戏。
　　“啊，小花你回来啦！”鹿佑回抬头“检查结果怎么样？”
　　傅天不知道按到什么，斗地主界面里忽然响起一连串“得得得得得得”他紧忙把音量关了。

　　沈簇把报告单拿出来“没什么事。迷药的剂量很少，我在闭眼之前，模糊听到她说不会伤害我。”
　　鹿佑回翻看着报告单，看着傅天凑过来的脑袋一巴掌拍开“去去，AO有别知不知道。”
　　傅天缩回脑袋“O大不中留啊......”

　　鹿佑回一边看一边摸下巴，一边又发出“嘶....”的声音。
　　“看出什么说头没？”傅天问道。
　　“说头没看出来，毛病倒是看出一大堆。”鹿佑回扣着下巴道。

　　沈簇内心不太赞同。他觉得他应该是亚健康。不至于一身毛病。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秦沨孑一边说，一边又给沈簇连连看送了几十件道具。
　　......沈簇的手指停在刚要点开连连看的图标上面。
　　倒也不必。

　　上课铃将将打响，方点就出现在教室门口拍了拍门板道“有序排队，按间操位置到操场。”

　　反正不用上课。学生们快速地涌出班级。
　　“都用嘴站队啊？”方点抱着胳膊道。

　　人头攒动，一个挤一个。
　　三人站在队尾，鹿佑回扯着沈簇胳膊把秦沨孑挤在后面偷摸道“小花，你俩进展到哪了？除了标记呢？”
　　“什么？”沈簇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鹿佑回闭着眼噘起嘴对着沈簇，嘴唇嚅动两下“这个，有没有？”
　　...沈簇刚要张嘴。
　　“当然了。”秦沨孑微笑的脑袋出现在沈簇脑袋顶“而且不止一......”
　　沈簇一手捂一个嘴，老老实实在队伍最后站定。
　　“好了，可以了。”

　　麦克风被吹了吹。
　　众人噤声看向国旗台。

　　是初忌。
　　她穿着警服，戴着警帽，国旗台下是一排警员。

　　“各位同学好，我是桑城市警察局的局长。近期，经由同学的报警，我们调查到，桑城市第一中学校内，存在恶性校园霸凌等事件。”
　　“今天，此次案件已彻底完毕。接下来，我宣布调查以及处罚结果。”

　　初忌的声音经电流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桑城唯一一所普通高中的所有学生耳朵里，奇迹般地像一串混乱世界的休止符。

　　“综上所述。涉案人员均已得到刑事法律处罚。那么，面对霸凌、偷拍等，要及时进行取证、报警。相信警察，相信法律，相信国家。以暴制暴只会两败俱伤，走上犯罪的道路，得不偿失，愚蠢至极！并且，此后，桑城市警察局将会派驻固定的校园警察求助部，给予同学们安全、公平地保护。”

　　直到初忌走下国旗台。学生们都被发生在身边的刑事案件所恍惚、怔愣。

　　季汀穿着校服，站在班级的最后一排。听着方遽尔夏南芜的无期徒刑。
　　“放我的帖子。我没什么朋友，父母也不在。我不怕被影响。我可以闹大。”
　　她眼眶逐渐湿润。

　　一个陌生的身影走上了国旗台。
　　一身黑色定制西装，长发盘在脑后，她缓缓开口道“我是桑城市第一中学校的新任校长，蓝非。”
　　“学校将设立心理咨询室、心理课程、心理普查。并添加Omega专属卫生部门。杜绝校园霸凌、偷窥偷拍等事件的发生。”
　　“校园暴力，其施暴犯罪者，并没有因第二性别的多样化，减少犯罪。反而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对男生、女生、Omega、Beta少数Alpha进行无差别霸凌！”
　　“我作为校长，在此保证。少数、生理弱势群体，绝不需要让步、害怕、吞声。学校将与当地警局、人民检察院未检部，连接，为各位同学，提供援助与保障！”

　　寂静而后。
　　是乍然而起，雷鸣般的掌声。

　　国旗台上，飘扬红旗下面，新任校长、新任警察局局长、未检部检查官。
　　横向排列，成为最安全最可靠的墙。

　　沈簇也随着鼓掌。脑袋里一遍遍闪回昏迷前的那一刻。
　　倘若等一等，再等一等，再忍一忍。
　　她们是不是就能看见现在面前的这道人影组成的希望。

　　最后的解散，学校提前放学。
　　同学们稀稀拉拉回到班级收拾书包。

　　“32人，我的天啊，竟然有32个人共同参与！”鹿佑回惊呼道。
　　“是啊！竟然就在学校里！但是，我觉得除了32个人肯定还得有别人。”同桌也跟着鹿佑回道。

　　32人。
　　沈簇的动作忽然一顿。

　　“妈妈，你好厉害！，可以转这么多圈！”
　　“谢谢宝贝的夸奖。”
　　“妈妈，你转的圈，也是芭蕾舞吗？叫什么名字？”
　　“当然，这是天鹅湖里黑天鹅的舞蹈，有32转哦。”

　　秦沨孑的自行车上面落了叶子，被他轻轻拍下去。
　　“我说大少爷，你真想带着我们小花在自行车上笑啊。”鹿佑回捏着鼻子嘲讽。

　　沈簇回过神，笑了笑，握住车把。
　　“啊！不是啊！还让我们小花驮你啊！”

　　“我要姐姐！我要姐姐！姐姐呢？姐姐去哪了？”童话书被攥在怀里皱皱巴巴，夏南星爆发了连夏甄被带走时，也不曾有的哭泣。

　　“小花加速！啊！”鹿佑回扶着沈簇的肩膀迎风喊道。
　　“你小心点别掉下来。”沈簇喊了喊。

　　“兄弟，快啊！快！加速！”傅天在后面戴墨镜喊道。
　　秦沨孑握紧车把，面色不虞嘴角抽了抽。
　　“我觉得我们两个有点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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