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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深冬,琼州官道上的某处客栈,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客栈门口的小二瞅见车夫是个年轻人,穿着黑色大氅,这么冷的天,他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动作却十分轻巧,接着他转过身来,小二便看到一张格外秀气的脸蛋。
随后车帘掀起,一个长得唇红齿白、束着金冠的哥儿探出头来,他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看到小二还笑了一笑,才下了马车,在他之后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
小二从未见过如此玉质金相、风流蕴藉的哥儿,不免呆了一瞬,好在他及时回过神来,热情地上前招呼起来。
“客官这是从何处来?”小二牵过马绳子殷勤笑道,“天气如此寒冷,快些进店暖暖身子。”
哥儿笑了笑,脸色和煦:“我在南方游玩许久,时近年关,家中来信催促,此番便是要归家去。”
小二应了一声:“哥儿好生潇洒,不过也是该返家了。”
“客官里边请,小人这就去把马拴上。”
年轻人“嗯”了一声,率先抬步往店里走去,两个小厮随后跟上。
等小二回来,一眼便瞧见坐在桌边喝茶的俊俏哥儿,瘦弱小厮立在一旁,而驾车的那个冷脸小厮则在同掌柜的交涉。
因此时没有其他客人,而这个公子哥儿又实在养眼,他便在门口口瞧了好一会儿,直到另一个小二将他们领去了楼上客房,他这才收回视线。
待小二关上门出去之后,季云意三人这才放松了些许。
“木棉,此处离绥州还有多远?”季云意问道。
木棉道:“琼州在绥州隔壁,与其相距不过一百多里,马车出行大约一日的功夫便可到达。”
季云意微微颔首,她们今日已经赶了许久的路,再往前或许没有合适的地方落脚,只能在此歇息一晚了。
因女子单独出行容易引起宵小注意,一出京城,她们便扮作了公子和小厮的模样驾车出行,起先离京中不远,客栈较多,她们睡个好觉。
后面有一次因行程规划不当,她们不得以宿在了荒山野岭,到了晚上,四周鬼气森森,间或有凄厉的嚎叫声突然响起......她们当即决定之后无论如何都得宿在城中。
于是除非有过路的商队一起做伴她们才会宿在郊外,否则她们宁可少赶一些路宿在城里。
因她们带的银钱足够,这一路虽不至于风餐露宿,但也让季云意主仆吃足了苦头。
先是连续多日的舟车劳顿直接让养尊处优的季云意生了场大病,连续高烧两日才捡回来一条小命,后来又有地痞盯上她们的盘缠,半夜偷放迷烟意图抢劫的,还好木棉及时察觉带着季云意两人连夜逃离......再有路遇雨天车子陷在泥里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主仆三人冷得抱做一团,直到半个时辰后路过的马车帮了一把这才重新上路的......
总之,历经了好一番磨难季云意她们终于快到绥州了。
客栈的小二端来吃食,主仆三人用完便早早闭门歇息。
翌日一早,小二坐在客栈门槛上,打着哈欠,呼出一大团白雾,睡眼朦胧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官道。
忽然一道身影从他身旁跨过,小二没看清人脸,但是看那打扮,像是昨日下午赶车的冷脸小厮。
他转回眼,裹紧身上的大袄开始打起瞌睡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店内的客人陆续起了,客栈大厅变得热闹起来,小二的睡意逐渐被驱散,只好干瞪着眼发呆。
没一会儿冷脸小厮将马车牵了出来,随后俊俏哥儿带着另一个小厮便从他身边走过,径直上了马车,小二眼睛一下睁得溜圆,嘴中喊了一句“客官慢走”。
季云意回头朝他笑了一下,小二不禁又看呆了,等车走了,他心中不免叹息,不知何时还能看到如此养眼的人物。
小二继续着忙碌的一天,迎来送往许多客人,过了午时,才得闲在店中歇息一会儿。
但是好景不长,他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伙道士装扮的人走了进来,小二立马起身笑着迎客。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一人留着山羊胡,沉着脸看了一圈大厅,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问道:“你可见过这人?”
小二看了一眼,是个美貌的女子,有些眼熟但他这几天并没有接待过如此标志的娘子,他皱着眉毛挠了挠头:“好像......不曾。”
山羊胡道士收起了画像,然后道:“来几个小菜,并一壶热茶。”
“好咧!客官请坐。”
小二下意识就应了声,暂时搁置了脑海中那张眼熟的画像。
等他上了饭菜蹲在客栈门口时,脑海中顿时闪过了早上那个俊俏哥儿的脸。
怎么会?画像上不是个女子吗?
小二拧眉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期期艾艾地走到那桌道士们面前,提起上午那三人。
山羊胡道士脸色一变,抓起小二的衣领:“怎么不早说?”
“小的......小的刚想起来。”
山羊胡道士一把将他摔在一旁,拿上自己的东西同时大喝一声“走”,一伙人顿时冲出客栈,骑上他们带来的马,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小二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风起云涌,马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官道上,显得十分渺小。
不一会儿,就有雨滴砸落下来,星星点点的寒意落在木棉的脸上、手上,眼见雨有加大的趋势,木棉喊道:“小姐,雨下大了,今晚怕是赶不到绥州城了。”
车中沉默片刻,季云意的声音随后传来:“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找户人家借宿吧。”
此处偏僻,离绥州城还有三十余里,若是冒雨前行也能赶到,只不过就怕遇到之前车子陷在泥坑中的情况,那时候可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是。”木棉大声应道,同时眯起眼睛猛地甩了一下马鞭,“驾!”
马车继续往前走了许久,直到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她才驭马驶了进去。
希夷骑马疾行,雨丝迎面扑打过来,身旁的山羊胡道士大声说着:“那小二说她们是辰时出发,客栈距离绥州城足有一百五十余里,马车无论如何也得酉时之后才能到。”
“大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接着道,“何况现在还下着雨,马车只会更慢,说不得今日她们入不了城。”
希夷脸色沉沉,没有过多言语。
一行人沉默地奔行在风雨中。
酉时初。
希夷盯着前方那黑洞洞的绥州城门,哑着嗓子道:“她们人呢?”
他身着黑色斗篷,浑身散发着一种森冷的气质。
山羊胡道士闻言身子一颤,急切道:“大人,她们一定还没有进城!”
他面色焦急,眼珠子来回转动,看着前后没有一点人迹的官道,恍然道:“我们来时就已经下起了雨,路上坑坑洼洼,她们驾着马车,想必不会冒雨前行!”
“或许她们在路上找地方躲雨去了。”
道士一口气说完,生怕主子怪罪下来。
希夷默了半晌,道:“分头去找,今晚若是找不到人,”
“你们,便别活着了。”
随行人员顿时瑟缩了下身子,齐声道:“是!”
“驾!驾!”
一行人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行去。
季云意她们冒雨找了一户农家借宿,到了晚上,因着天气寒冷,几人早早便熄灯入睡。
深夜,躺着的木棉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迅速起身趴在地上细听了片刻,然后她的脸色瞬时变得十分凝重。
“小姐,小姐。”
季云意睁开朦胧的双眼:“木棉,怎么了?”
“属下听到一些动静,似是有一大伙人骑马赶来。”
季云意顿时清醒,猜到来人可能是谁,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摇醒了一旁的秋桑,告知一声,两人立马收整起来。
不过片刻,她们便穿好衣服,秋桑还拿上了一个包袱。
“走。”季云意道。
木棉守在门口,神情十分难看:“你们先走,他们快到了。”
“那你怎么办?”季云意语气焦急。
木棉没有答话,她麻利地将房里的窗户打开,探头看了片刻,道:“现在雨停了,屋后是一片林子,你和秋桑先走,我若是摆脱了束缚,自会前去找你们。”
季云意面上不忍,但是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们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木棉的拖累。
“若是我和秋桑能逃出去,我们会给你留记号的。”
“好。”
说完她和秋桑在木棉的帮助下一一翻过窗户,临走前季云意突然拉着木棉的手道:“打不过你就跑,不要硬扛。”
国师的目标是她,不会对一个丫鬟做什么。
木棉点了下头,然后果断挣开她的手,合上了窗户。
季云意和秋桑一起往林子深处跑去,期间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幽黑寂静的屋子,眼中泛起了一抹泪意。
此时农户屋门前,四周一片漆黑,冷雨淅淅沥沥,而一伙不速之客头戴斗笠,身着蓑衣静立在雨中,像是深夜讨债的恶鬼。
希夷望着那辆马车,朝屋子抬了抬下巴,山羊胡道士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季娘子,你跑不掉了,还是乖乖出来吧。”
屋内没有一丝动静传来,希夷眉头一皱,山羊胡道士脸色微变,朝后头看了一眼。
一个身材壮硕的道士随后走了出来,他慢慢走到屋前,小心翼翼地试图推开房门。
“咣——”
木门被直接从里踹开,力度之大,将道士直接撞飞出去。
山羊胡道士脸色大变,警惕地盯着黑漆漆的屋门。
随后木棉迈步走了出来,她一手拿刀,一手带上了房门,随后双手抱刀,眼神睥睨地看着马上的希夷。
山羊胡感觉此女太过嚣张,见希夷面色无波,没有丝毫动作,遂下令:“上,给我拿下她!”
很快,几个身材魁梧的道士现身和木棉打了起来。
木棉虽在和人打斗,却紧守房门,不让任何一人进屋,许是他们的打斗持续太久,希夷有些不耐烦起来,哑声唤了一句“凌肃”。
随后他身旁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高大男子瞬间动了起来,他一把摘掉自己头上的斗笠,然后一个飞身加入了战局。
本来十分平衡的战局瞬间被打破,木棉被男子的连招打得连连后退,眼看便退到了房门口。
木棉背靠木门,擦了下嘴角的鲜血,紧紧盯着身前的男子,她持剑的手微微颤着。
就在男子以为她要放弃之时,木棉突然暴起,一剑劈了过来,男子眼神一厉,一脚踢开她的剑,然后顺势旋身后起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砰”
剧烈的一声撞击,木棉倒在了一堆木头之中,许久也没有声音传来。
希夷:“去。”
几个道士应声进了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随之传来,不久一个道士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大人,屋里没人,像是从窗户那逃走了。”
“废物!”
希夷斥了一声,一把拔出佩剑刺了出去。
“啊——”
报信的道士瞪着眼睛看向胸口的剑,尔后颓然倒地。
其余众人看着不由脸色惨白。
“快给我把人找出来!”男子低沉的嘶吼宛如恶虎咆哮,在场众人闻之色变,拍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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