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共西窗

　　“哎呦两位好姐姐，你们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师尊喜欢什么……”

　　岁寒渐重，秋风一吹，还恍惚以为入了冬。

　　颂锐觉得自己今日就不宜出门。

　　哦不，还没出院门呢，便被师妹师姐堵住去路，问他师尊喜欢什么。

　　他上哪知道这些？

　　在他的印象里，师尊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就算见到也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神秘得很。

　　“怎么办？厉师妹，他似乎真的不知道玄夜前辈喜好什么。”耿烟彤皱眉看着厉宁道。

　　厉宁也正苦恼着，颂锐见状道：“不如你们去找宗主问问？或者凤阳长老和盘龙长老也不错，他们同师尊的关系较为亲近。”

　　耿烟彤颔首：“这倒是不错的提议，师妹，我们走吧。”

　　出了玄羽夜桓，耿烟彤才问道：“怎么突然要问玄夜前辈的喜好了？”

　　闻言，厉宁脸上浮现一抹羞色：“成了亲后才发现，我对他的喜恶的认识少之又少，实在是愧对于他，如今他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想给他过个不同寻常的生辰。”

　　耿烟彤点点头，忽然转过头有些奇怪道：“说起来，我倒是从未见过玄夜前辈过生辰，他自己也似乎从未和旁人说起这些事。”

　　说话间已到了宗主住处，和守门的小童打过招呼后，二人便进入小屋。

　　“宗主。”两人躬身行礼。

　　彼时闻人时正倚在案边，慢悠悠喝着茶，闻言抬头笑着看向她们：“两位稀客啊，过来坐吧。何事？”

　　耿烟彤显然来过的次数更多，表现得也更为熟悉，她坐到闻人时身边，朝着厉宁的方向努努嘴：“听双师妹有话同您说。”

　　“是这样，宗主……”

　　“玄夜啊，他不过生辰是有原因的，他上山进宗第二年，他那山下从前照顾他的师父便病死了，以前那个家也没了。唉……”

　　闻人时眼神飘远，仿佛在回忆属于那个少年的记忆。

　　“玄夜前辈的父兄呢？他在人间只有那个师父一个亲人吗？”

　　闻人时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孩子，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可别叫玄夜听见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是由那师父照顾长大，你所说的父兄，早早便将他弃养在街头，那便是不存在。如果没有那道士，他恐怕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说到这里，闻人时忽然朝厉宁招招手：“我说，你们如果想要给他筹备生辰，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放弃吧。他这么多年没过过一定有他的苦衷，别弄巧成拙了。”

　　先前一直缄默不言的厉宁朝闻人时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宗主提醒。”

　　被她拉着出了院门，耿烟彤一头雾水：“师妹？你还好吗？”

　　厉宁拍拍她的肩膀：“我无事。师姐，能否再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耿烟彤问道。

　　“凤阳前辈的住处。”

　　——

　　“什么？你要与我学厨房手艺？”祝夭枝有些难以置信。她可是听说了羿白受伤那段时间，这位灵族来的娇生惯养的少主给他烧了一桌的“菜肴”，味道如何无人知晓，不过只下了一次厨房便被禁止再进了。

　　“是的前辈，我想向您请教百味羹的制法。”

　　看她面上诚恳，不似说笑，祝夭枝抿唇答应了。

　　祝夭枝走到院后的厨房里，随手拎了把菜刀在手上掂了掂：“你说的百味羹足有上百道，今日来不及教你这么多，先教你一道‘金玉羹’。”

　　厉宁也拿了一把菜刀拿在手上，听此乖巧地点头应道：“好的，前辈。”

　　这道羹阿缇在部族里给她做过，想来做这个也算合适。

　　金玉羹的制作并不困难，以山药和栗子为主料，加以羊肉汁进行炖煮，因山药、栗子如白玉、黄金一般色泽鲜艳而得此名。

　　首先是羊肉汁。

　　厨房内羊肉剩的不多，刚好足够煮一锅清汤。祝夭枝怕某人将她的小厨房炸掉，叫厉宁去洗山药和栗子。

　　清洗干净食材后，将山药、栗子，以及其他的配菜倒进锅里，厉宁打开煮羊肉的锅，清香瞬间溢满整个厨房。

　　“好香啊，师尊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耿烟彤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眼睛锁定在灶台上正咕嘟冒泡的汤锅。

　　“煮的挺多的，阿芷你盛一碗试试味道吧。”

　　得到应允，耿烟彤乐颠颠地跑进来，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才喝了一口，耿烟彤就面露痛苦之色，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吐着舌头道：“为何如此烫。”

　　祝夭枝白了她一眼：“平日里在外不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又如此蠢笨。刚出锅的汤，怎么会不烫？”

　　耿烟彤笑嘻嘻的，被训斥了也不生气，端着碗吹了几下又继续喝。

　　祝夭枝将剩下的汤倒进先前放食材的锅里，又煮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完。

　　山药软烂，栗子酥糊，汤汁咸香适口，祝夭枝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

　　——

　　夜幕悄然降临，月色朦胧，在云层中掩映着。羿白早早回到玄羽夜桓，准备为厉宁制作晚餐，刚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香气。

　　“阿宁？你来过厨房了？”羿白有些疑惑道。

　　无人应答。

　　“阿宁？阿宁！”得不到回应，羿白转身出了厨房，进屋察看。

　　屋内黑漆漆的，不似有人的迹象。

　　“我在这里呢。”厉宁从院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崭新的香囊，她走到羿白身边，用手帕擦擦他额上的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羿白松了口气，看着她眼神又温柔了几分：“自然是担心你。”

　　“担心我作甚么？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厉宁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嗔怪道。

　　“好了，我去做饭，你洗手准备一下。”

　　“不用。”厉宁放开他，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我给你做了。”

　　羿白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在厨房里？”

　　“你闻到了？”厉宁从厨房里端出一锅的金玉羹，羹汤有灵力包裹，尚且温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今日可是你的生辰，怎么还能叫你做饭。”厉宁背对着他，伸手去拿碗，自然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神色。

　　“你怎么了？”厉宁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羿白这才发现自己呆愣在原地许久。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这段时间太过幸福，猝不及防这样一锅汤，让他回想起从前，那段在道观的日子。

　　金玉羹是他的师父教他做的，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一次，对于那时的他便是最珍贵的食物。

　　那时的他便会想，如此美味的羹汤，长大后一定要做给自己心爱之人吃。

　　如今，心爱之人为他做了羹汤，祝他生辰快乐。

　　足矣。

　　羿白接过温热的汤碗，味道和小时候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在此刻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生辰快乐，我爱你。”厉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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