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诡计多端

　　地牢的格局并没有改变，沈梅记得这间房最多容纳二十来人，百来人是肯定装不下的，“里面真的有这么多人？”
　　“不。”胡沉月手放在墙上，探测房间内的人，“里面没有人，是灵蝶。”
　　“哥哥的灵蝶也许也在，我们进去。”沈梅按下砖石，石门推开，嘈杂的声音灌进耳朵，满屋的灵蝶躺在地板上，听见开门声，立即止声。
　　不止百来只灵蝶，至少四五百个，三人进屋，一只灰黄色的蝴蝶费力的贴着沈梅衣角，沈梅在灵蝶中搜寻，“这么多灵蝶，哪一只才是哥哥的？”
　　挂在衣角上的蝴蝶左右摇晃，沈梅以为它受伤了，伸出手指让它飞到指尖上，。
　　“它们全是柳塘的灵蝶。”胡沉月认出所有灵蝶，“你面前这只是燕叔，哥哥他不在这儿。”
　　“燕叔，真的是你吗？”蝴蝶振翅，好似在说话，沈梅却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胡沉月省去那些叙情的话，挑重要的说，“它说，你离开家上学后，就来了一批人，动手打杀，烧了房屋，来了一个蒙着头纱的年轻女子，接着，它们就被迫跟着来到了这里。”
　　沈梅：“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蝴蝶继续振翅，胡沉月跟着解释，“年轻女子每天都来，每一次来，它们都会变得更加虚弱，现在，连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走不了。”
　　沈梅：“我带他们出去。”
　　胡沉月：“柳塘被大火烧了，它们的尸体燃成灰，即便你能带它们离开这儿，它们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它们也只能死。”
　　久不说话的沈南枝插话：“或许可以让它们附在我身上，像沈家灵蝶一样。”
　　“不可以。”胡沉月果断的否决他，“它们虽是人的灵蝶，却食血肉，若是让它们附在你身上，它们为了活下来，会吃尽你。”
　　这么多年，灵蝶一直以吃他身上的腐肉为生，幸亏了有了禁制，他才能活下来，沈南枝说，“你可以给他们下一道禁制。”
　　胡沉月：“灵蝶附在你身上，唯死能解。它们并非我们所害，我们可以不救。”
　　满地的蝴蝶振翅，乞求胡沉月救它们，甚至拿出以往乡邻的恩情哀求，“沉月，你还记得你家没米，来我家借米，我给了你米，现在，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若是以前，她会救，过去百年，她经历了人性的恶，现在，胡沉月最是讨厌这种用恩情要挟，她不理不睬。
　　见胡沉月不为所动，遍地蝴蝶纷纷立誓，“若是让我们活下来，我们当牛做马，永不背叛。”
　　……
　　沈南枝终身被灵蝶所困，柳塘的人和他并无关系，他可以不救，但这些人都是梅梅的亲朋好友，现在有机会救它们，却要袖手旁观，他正要开口，沈梅伸手拦下他。
　　人性最是难解，今日立誓，明日反叛，谁也不能左右，这些人的确看着她长大，但它们的要求是建立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更何况，他本就和这件事无关。
　　“这里没有哥哥，我们去其他地方找。”
　　蝴蝶振翅，七嘴八舌，胡沉月理清它们的说话声，“它们知道燕惊春灵蝶的去向，但要知道去向，得先救活它们。”
　　找遍整个贺家也许能找到燕惊春的灵蝶，却过于耗费时间。沈南枝解开手上的布条，握拳，指甲陷进还未愈合的伤口里，破开伤口，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他展开手指，血液积蓄在手心，微微倾斜手指，滴下一滴，掉在地上，蝴蝶奋力涌来，一层叠一层，饮血止咳。
　　抢到血的蝴蝶展翅飞到半空，想抢沈南枝手里的血，他将手抬高，“现在可以告诉我，燕惊春的灵蝶去了哪里？”
　　蝴蝶簇在一起，叽叽喳喳，沈南枝、沈梅听不懂蝶语，胡沉月解释，“它们说自来这里，有人把燕惊春的灵蝶单独取走。”
　　胡沉月停顿片刻再说：“在柳塘时，贺燕回要带走燕惊春的尸体，和带着头纱的女人大吵了一架，还受到了责罚。”
　　胡沉月多嘴问了句：“带着头纱的女人是谁？”
　　蝴蝶左右摇晃身体，女人的头纱遮住整张脸，只露出眼睛，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连贺西慈都听她的，也是她下令烧了柳塘。
　　杂音传进耳朵，沈南枝握拳提醒，“有人来了，我们先进地宫。”
　　沈南枝手掌里掉出的血滴在地上，蝴蝶围食，三人退进地宫，沈梅按下墙上开关，石门关上。
　　另一扇门推开，周宁推着轮椅往前走，贺燕回抬手让他停在门口，身后的庆云递出拐杖，贺燕回接过去，手移到拐杖末端，戳开躺在脚前的蝴蝶，才把拐杖放在地上，由着周宁扶起他，撑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前挪，遇到瘫在地上的蝴蝶，便停下，用拐杖戳开他，继续往前走。
　　柳塘所有的灵蝶都在这儿，每一只都长得差不多，哪一只才是燕惊春的？
　　贺燕回抬手，让飞到半空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蝴蝶扇翅，似乎在说话，可他听不懂蝶语。
　　身侧的周宁快一步上前挥手驱散贺燕回跟前簇在一起的蝴蝶，供他寻找。蝴蝶散开，露出地上残留的血迹，他起身看向贺燕回，指向地上的血迹。
　　血迹未干，刚刚有人来过，贺燕回看向面前关闭的石门，这是唯一的通道。
　　周宁抽刀走上前，沈南枝听到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他取下肩上的骨弓，沈梅会他的意，先一步取出后腰上抽出箭，退后两步，对准石门。
　　脚步声停住，刀敲在石门上发出“铛铛铛”的响声，他听见周宁说，“打不开这扇门。”
　　贺燕回沿着门数到第十块砖石，抬手指向它，周宁按下去，石门打开，箭从里面射出来，周宁抬刀阻挡不及，箭擦着刀刃射向贺燕回。
　　庆云冲到贺燕回眼前，及时抓住射来的箭，箭尖离贺燕回的眉心仅一指之距。
　　周宁冲进石门，抓住最近的胡沉月，横刀放在她的脖颈下。
　　胡沉月的思想侵入周宁脑海，想控制他的灵，却被一道门阻隔。
　　“我的好妹妹，这才几时未见，便刀剑相向。”贺燕回抬手，门口的庆水收刀，搬进轮椅，按下墙上的开关，关上门。
　　沈梅不想承认他是哥哥，但他三番五次放过她，护好燕惊春的尸体，送饭到地宫，他并不坏，“我哥的灵蝶在哪儿？”
　　她们返回来，证明沈南枝救不回燕惊春，还是要灵蝶。贺燕回看向她身侧的胡沉月，“这满屋的灵蝶，你找找，哪一只是他的？”
　　胡沉月心颤，贺燕回知道她是术士，可她从未在他面前透露过她的身份……不对，昨夜她曾试图控制贺燕回，当时贺燕回改变主意不是因为她，是因为他已经猜到她的身份，所以才把她们丢进花圃，让她顺着花香找到地宫。
　　他怎么会知道……
　　沈南枝打量贺燕回的三条腿：“你的腿是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周宁，把刀放下。”贺燕回不回答，拄着拐走出石门，从沈南枝、沈梅中间穿过，扶着墙往下走，“设计地宫的人巧思偏多，不论走那一条路，都可以到达想去的地方。”
　　护卫跟在身后，三人无奈跟着往下走，贺燕回走得实在太慢，三人不得不放慢脚步。
　　“世上能设计地宫的人不多，能设计出如此的地宫更是少之又少，几百年来，仅此一个。”贺燕回自说自话。
　　胡沉月应他：“比起西齐时的柳满儿，谁更胜一筹？”
　　贺燕回微笑：“她才华横溢，连西齐地宫也是她设计的，我看这宫殿，倒是和西齐地宫相仿。”
　　西齐？沈梅、沈南枝怔住，沈乞说他打断了西齐幼太子的双腿，偏偏，贺燕回的双腿不便。沉月连同她的族人是在西齐年间被沈乞抓住，而柳满儿，也是西齐年间的人，贺燕回见过西齐地宫，他就是幼太子。
　　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难道他和沉月一样，都是术士？
　　胡沉月：“你母亲呢？”
　　“还活着，容颜不老，很漂亮。”贺燕回走完最后一步楼梯，实在是走不动了，庆水及时搬来轮椅，他坐上去。
　　“你母亲叫‘明月’？”沈南枝想起地宫里的立像。
　　贺燕回：“看来你平时读了不少书。”
　　沈南枝看着他的后脑勺，他并不认字，也不看书，贺燕回明明知道他在谷底呆了八十年，没机会识字，是在讽他，他怼回去，“你母亲葬在杜家坟冢，你这些年只怕是认错了人，喊错了娘。”
　　原来找了百年的躯体就在柳塘，贺燕回不为所动，“你只是一头小鹿，对世事了解甚少，世事变化无常，波澜诡谲，你又怎知不是？”
　　沈南枝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的世界围着沈梅转，对世事的了解都是关于她的。
　　庆水推着轮椅走，贺燕回自言自语说着以前的事。
　　西齐有一位天赋卓绝的匠师柳满儿，经她手建造的宫殿无人能及，西齐末年，柳满儿奉命设计地宫，沈、柳两家建造地宫。西齐兵败，术士沈乞献计西齐君王齐铭，说他研制了一种丹药，能让人假死，城破的消息传进皇宫，敌军使臣进入皇城让西齐王室受降，下跪称奴。做过君王，哪能再作臣，结局终究是‘死’，齐铭令王室服下毒药，王室殓尸人杜镜深收殓尸体，将尸体藏于地宫。
　　幼太子因毒药太苦，不愿吞下，将毒药含在嘴里，短暂昏迷，杜镜深前脚刚走，幼太子醒来，看见的只有亲人的尸体，他走遍整个地宫，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没过多久，地宫开启，匠师柳满儿领着术士沈乞出现在地宫。
　　幼太子以为她们是带他出去的，兴冲冲迎过去，却被沈乞折断双腿，丢出地宫，等他醒来时，双腿已经不能行走，地宫财物已空，连同家人的尸体也不见踪影，地宫大门关闭。
　　沈梅接着他的话说：“后来幼太子活了下来，改姓为贺，借用别人的名字过了百来年。”
　　“好妹妹，你猜错了。”面前出现两天岔路，贺燕回指向右前方，“幼太子姓‘齐’名‘玄乙’，字‘燕回’，鹤为西齐国鸟，我的名字没有错。”
　　沈南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贺燕回：“自然是吃了很多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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