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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回到村里的谭深何,先去找了一趟花姨,那天她“义诊”后,没忘了请花姨关心关心谭飞。
兰姨的姐妹团里,就属花姨谢如花最温和,兰姨和谭飞结了梁子,春姨又是暴脾气,托花姨去从谭飞那挖消息最合适。
花姨在家,正在剥昨日托谭马跃带回来的苎麻,好制作麻线用于制衣。她身旁坐着她的二女儿,小小一个女孩,动作却十分俐落,也在剥麻。
见谭深何来,花姨粲然一笑:“盼妹来啦!来,坐。”
谭深何乖巧地应声坐下,也学着她那样剥麻,先礼貌问候一句:“大丫今日可还精神?”
大丫是花姨的大女儿,前阵子也出现了腹泻高烧的急症,跟着兰姨给女儿喝白水吃汤剂,好得虽慢,但也是在渐渐恢复了。
提到大女儿,花姨笑得更真:“大丫好多了!正在屋里头歇着呢,要是精神好,赶明儿就能下地干活。”
“还是得多修养几天,把本固好,”想到今天敢贴脸死鸡的谭香,谭深何微微一笑,“外头秽气常有,一不留神就容易中招。”
花姨连连点头,笑着不否认也不承认,倒是把话题转到了谭有鸡身上:“盼妹,你刚从你有鸡叔那来的吧?”
花姨眨眨眼,朝谭深何那边凑了凑:“他们真要走?”
村子占地不小,消息传得却快。谭深何也不打算瞒,她点点头。
花姨的笑便淡了些:“我听说,是范文非要走的。我就知道,她从没拿这当过家。你说这去哪不都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那县城里人多是非多,乡下虽贫,但她不也过得挺滋润?就非要去钻那牛角尖。”
谭深何看花姨脸色闪过一丝不痛快。
就谭深何的观察,花姨和谭有鸡同样是爱和气,但谭有鸡是为自己的脸面,花姨则是为村子——准确来说,是为秩序。
谢如花处处做好人,不过也是为了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家别散了。
花姨不喜欢范文,可她不会明说。她说范文没把这当过家,是对范文不肯留在村子的不满。她不理解范文的选择,也不喜欢范文的强势,比起向外拼搏,她更偏爱向内经营。
“唉,”花姨叹了口气,“人各有命,她生了儿子,有了依仗,什么也拦不住她,想来去到县城也没人敢欺她,就不知她这能耐,能施展得顺吗?”
听到这,谭深何动作顿了顿,花姨又语带惋惜地说:“你文婶的厉害,我们都看着呢,她要是个男子,肯定比李老那孙子还要有出息。可惜啊!她是个妇道人家。”
李老的孙男李忠兴,前几年被送去县里求学,听说成了贡士,但再无回音。
花姨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谭深何一边应和,一边找准时机问起谭飞的情况。
“他呀,”花姨自如地接话,“好着呢,就是有点伤心。你别怪你飞哥,李先生于他有那个甚……那个什么‘再造之恩’呢,他见李先生受了这么重的伤,难免难受。他也不单是对你,他还想冲出村寻仇,我好说歹说把他劝了回来。我说了他,他也说知错了,说对不起你。”
谭深何心里冷笑,既知错怎么不来找她道歉?那天堵李先生屋门的人里也不见他。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接着问:“庄家那个事,他怎么说?”
“这个事,”花姨脸色一下就凝重许多,先是把小女儿支走,再把声音压得极低,“要我说,他那样错怪你,还是那晚上受了刺激。你今一姨不是想不开去了吗?谭飞中意她,气不顺,半夜睡不着出门散心,结果就撞见那庄大哥提着大砍刀,追着幺妹跑!”
花姨脸上一脸惊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苎麻枝杆:“他说,他说庄大哥跟疯了一样,嘴巴里发出凶兽一样的低吼,把幺妹直逼上山!幺妹哭着……特别诡怪的是,两人进了山,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谭深何紧紧盯着花姨,她急促地问:“后来呢?谭飞做了什么?有没有和别人说?有没有人去找?”
惊秋很危险!
花姨摇摇头:“他被吓到了,他不敢跟过去,第二天也不敢跟人说。但我听完这个事,就和村长说了,村长把他训了一顿,立刻进山找,但是没有找到这两人,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那就是生死未卜。
说不上这到底是好是坏,谭深何忐忑着一颗心,打算亲自去看看。她又问了问花姨和村长沟通的细节,清楚两人从哪边进的山后,向忧心的花姨保证不会冒险,便找个借口匆匆去了。
据花姨所说,谭飞看到两人进的是最近的那座小山,离庄家土屋不远。村长和她们进山找,走到半路有血,但并不多,星星点点地洒出一条线,血迹断在山林里,可三人翻找一通,林子里什么也没有。
路过庄家那栋奇怪的屋子时,谭深何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等去山里看过了,再回来仔细搜查。
走到半路,谭深何看到了已成褐色的血迹。确实如花姨所说,血量并不大,血滴间的间距并不小。但谭深何乐观不起来,如果没有意外,这是惊秋的血迹,庄联羟砍到了惊秋。
天色还算早,林子里没有起雾,视物清晰。
接连几天没有下雨,表层的泥土已经干了,地上有不少泛黄的叶子,风一吹,叶子微动,树林里并没有明显的血迹了。
这片山经年累月,被村里人砍伐得差不多,早年一场泥石流滚下,前人才又植树造林,不敢再随意开采,也不怎么会有人来。
村长应该是怕这件事引起恐慌,看他的意思,是打算暂时瞒下,后续有什么行动还未知,因此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她们,该只有谭深何了。
谭深何仔细地搜寻,看到一些脚印,都不甚清晰,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看起来比旁的明显小些,可杂乱无章,一时间谭深何也没什么头绪。
谭深何拍拍额头,一边继续搜索,一边努力思考。
照谭飞所说,追着惊秋跑的庄联羟看着很是疯狂,一般情况下,情绪激动的人体能会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庄联羟虽不年轻,但这种情况下有可能可以追上十五六岁的少年。
而人在被追时,会不自控地害怕,多少会有些影响四肢的协调度,惊秋在面对比她高一个头的壮汉,跑得再快也有很大可能会被追上。
可庄联羟并没有完全追上惊秋,两人跑出村子后,再过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才发生了接触,并且接触程度并不深,因为造成的伤口并没有到影响被追人跑步的速度,两人直到进了树林,血迹也没有扩大的趋势。
血迹并不是一条直线,可最后还是通向了林子,又断在了林子里。
惊秋是被逼进了林子?
谭深何紧皱眉头,如果惊秋被逼进林子,那她必然凶多吉少。这里的树木分布并不均衡,不利于逃亡,尤其还是在夜晚。
万一惊秋遇害,庄联羟一家全灭就剩他一个,那他确实是有逃亡的动机。
这样一来,庄家被反锁就有被说通的可能性,可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四楼的女人被铁链锁着,她分明逃不掉。
谭深何抬眼前望,她已很深入树林,再往前去似乎也是相似的景色。
还有一个地方,大家都没有看过。
那个被破烂屏风挡住的房间。
日头还盛,谭深何却感到一阵阵的冷意,她只觉前进的脚步异常阻涩,深深看了眼平静无比的山林,转身急急下山!
山林很大,相比之下庄屋更好搜寻。
为了不引起注意,谭深何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绕进庄家,她十分心焦,直冲三楼。
破败的屏风静静立在谭深何眼前,像一幅腐烂的招魂幡。
她挪开屏风,堆满杂物的隔间比隔壁放了床的小房间还要大。
她费劲地将杂物一件件地取出,四周很安静,只有她搬动东西的声音。
她的双眼越瞪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杂物被清空。
——没有。
没有尸体。
谭深何扶着杂物,大口喘息,仿佛此时才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她幻想中的可怖画面没有出现,惊秋不在里面。
庄联羟也不在里面。
缓了好一阵,谭深何才动动僵硬的双腿,找回了理智。
她隐隐发现自己的思考漏洞,血迹没有回程的,庄联羟不可能扛着一具尸体毫无痕迹地搬回来,她该再往树林深处寻,或许会有更多的线索。
可她还是将剩余的两个隔间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确保不存在她没有发现的密闭空间。
一番搜寻下来,其他两个房间都是整齐的,生活痕迹都正常,但她还是搜到了可疑的物品。
大的那间是庄联羟的房间,床板下有暗格,里面放了一套破旧的小孩衣物,一块玉佩,还有一套金首饰。谭深何猜测,这些都属于楼上那个女人的。
谭深何拿走了玉佩,犹豫了一下,将金首饰也拿走了。
女人的身份非富即贵,不知庄联羟当年做了什么将她掳来,不排除庄联羟有变态般的收集癖,但这些金首饰价值不菲,若被村里人发觉,恐会给村子带来麻烦。
谭深何不拿走,等女人头七过了,村里人肯定会大着胆子进来搜刮的。
另一侧,是惊秋的卧室,房间很小,进去刚好够一个瘦削的少年进来,却也不够腾挪,置身其中仿佛被墙面包裹着。
惊秋的床板下也有暗格,里面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要是被大人看到,或许会被啐一句“怎么净是些垃圾?”
但若是小孩看到了,不消讨论,她们便会认出这些都是惊秋的宝物。
怪石头、小铁片、脆枯叶……
惊秋没什么朋友,她大多数时候,只能和自己玩。
宝物底下,有几片削薄的木片,像纸一样,上面有深浅不一的痕迹,谭深何本以为只是涂鸦,仔细一看,能隐约看出这是几张不同的、不规整的房屋设计图,旁边还有很多奇怪的图形。
谭深何很惊讶,不仅是因为其中一张设计图像庄屋的雏形,更是因为旁边奇怪的图形,许多样子酷似属于她那个时代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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