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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
“真是的,”闻觉背过身,将下巴埋进被子里,“净说一些让人听了心烦的话。”
闻昭看他躬起的背,明明个子那么高,窝在被子里反倒像只猫,还是一只炸毛的猫。他平躺下来,在闻觉均匀的呼吸声中开口:“那什么话会让你听了高兴?”
“你不说话我就高兴。”闻觉不满他的回答,故意这么说。
落下的最后一个尾音成了操控声音的按键,病房内再度静下来,身边人像是有意为之,连呼吸都收着,不肯泄出一点
诱饵挂在前面,闻觉一够就上钩。
他抿了抿唇,不耐烦地在闻昭腰上掐了一把,对方竟也不吭声。
呵,还好长了眼睛,知道躺在旁边的是个人,不然怎么想都是一只竖直的大死鱼!
闻昭看他鼓成一团,终于忍不住笑,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缱绻:“你看,我不说话你又要生气。”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用沉默予以反击。闻昭垂下眼,借着汹涌睡意来临前仅剩的几分清醒将话问出口。
隔着一层厚棉花,闻觉只模模糊糊捕捉到几个音节,他拱了拱身子,将耳朵露出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闻昭提高音量重复一遍,“你不回来的话,我可以去欧洲找你么?”
“你会想见到我吗?”
闻觉听到这句话怔了一瞬,严重怀疑闻昭住院的这几天脑子坏掉了,分明是晕机那么严重的人,此刻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好像飞行比吃饭还简单。
“你来我还能拦着?”
闻昭很轻地叹了声气,说但是你会躲起来。闻觉品出一股别样的味道,来了兴致,问道:“你在怪我吗?”
“不敢。”
闻觉不信,只当耳边风:“你最好是。”
交错的呼吸变得绵长,就在闻昭以为身边的人已经睡下,准备下床去将窗帘拉起来时听到闻觉梦话般的呢喃:“如果你再受伤,我真的会不想见你。”
他醒着,闻昭知道。
如果不撒谎,这个问题无解。
闻昭借着隐约的光看清闻觉的侧脸,睫毛那么长,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乖,又倔强。他好像很执着地在期待,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
意识消散前,闻觉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好”。
很符合闻昭做派的一个答案,不肯定也不否定,只表示知道。闻觉想,闻昭的心脏肯定很小,小到对他的每一个问题吝啬回答。
一夜无梦。
闻昭醒来的时候闻觉还在睡,他睡觉的时候很安分,睡前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闻昭肆无忌惮地将视线投射在他脸上,来回扫荡,终于在很久之后,那人的眼睛动了一下。
闻昭立马将眼睛闭上,逐渐地,他感受到闻觉往自己的方向靠近,鼻子还哼着气。
某一瞬间闻昭以为脸上会烙上一道掌印,因为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闻觉都有充足的理由对自己动手。
柔软的触感从脸颊上蹭过时闻昭愣住了,窸窣声成了背景音,谱成一曲加速心跳的旋律,再回神闻觉已经离开病房。
而这个吻仿佛只是晨雾退散前不值一提的插曲。
白天输完液后闻昭拿着平板补这些天落下的作业,演算时梁苼和闻见山进来探视,身后还跟着个眼熟的男生。
Omega穿着一套日常的衬衫,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在两位长辈的指示下坐在了闻昭身边。
他今天没有戴颈环,后颈处贴了一层抑制贴。
与薛澈订婚这件事情梁笙提前问过闻昭,当时闻昱明已经答应薛家,她没法持否定意见,听到孩子并不排斥后提起来的心才慢慢放下,还好,一切都不算太坏。
“你还好吗?”
闻昭记住数字,代入公式写出答案:“如你所见。”
薛澈见他这副不愿搭理人的样子,有些尴尬,偏偏走又走不掉。好一会儿,他试探性地开口:“你想吃水果吗,我可以给你削苹果。”
“不用。”闻昭没抬眼。
又陷入沉默。
Omega局促地抠手指,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我们能好好相处吗,以后避免不了经常见到的。”
闻昭放下笔:“你为什么会答应。”
Alpha没有将话说明白,但薛澈懂了。他无奈地笑了一声:“从始至终我没有说过一句话,包括今天来医院见你。”
薛澈的父亲名为薛廷原,首都炙手可热的高级检察官,妻子是港岛知名画家的女儿。结婚不久后外界就传言两人貌合神离,早已分居,在媒体前合体亮相没有一人佩戴婚戒,对感情问题也避而不答。
但两人有三个孩子,都是男孩,薛澈是最小的那个。
大哥幼年夭折,二哥比薛澈大两岁,读的医学,外貌,品行,才识样样出挑,是各世家眼里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知道你去了Combat,也知道你在找东西,”闻昭的目光落在薛澈脸上,“我想,互相坦诚,我们才能愉快相处。”
闻昭会这么问,薛澈一点也不意外,从进病房开始他就一直在等这句话:“你不是猜到了吗?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在找我自己的腺体。”
“我现在的腺体是专门为你换的,是不是很神奇,”薛澈眼前浮出一层水雾,“一觉醒来我就躺在手术台上了,亲眼看医生给我打麻药,再醒过来就成了和你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0%的Omega。”
和薛澈信息素匹配度很高这件事,Combat被下药那天闻昭就知道——薛家早有和闻家联姻的打算,并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他们只告诉我原来的腺体没有发育好,所以给我换掉了。直到那天在Combat意外发情,遇到你……”
薛澈的眼泪一滴滴掉出来:“我才反应过来,我从很早之前就被迫和你绑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订婚,或许和我一样身不由己,但你肯定有办法。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暂时摆脱不了或者需要我,我会配合你,演戏也好利用也罢,都由你打算。”
Omega的眼泪挂在下巴上,看着格外可怜。闻昭拉开抽屉,将那盒纸巾放在薛澈可以拿到的地方:“你需要什么?”
世上没有完全倾向于一方的买卖,什么事情都有代价,闻昭很小就体会过这一点。
薛澈抽了一张纸巾把眼泪擦干:“在你哥和祁嘉泽面前多说我的好话,行吗?”
闻昭的警惕意识瞬间拨到最高值,他要一个原因。薛澈垂下眼,睫毛上没一会儿又挂上水珠:“你相信真爱降临吗?”
如果薛澈敢说出闻觉的名字,闻昭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这场交换,但他说的是祁嘉泽。
“上次是他送我去的医院,还特意跑来我家和我爸妈解释。他对我很好,我觉得他是我的真命天子。”
傻子常有,恋爱脑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闻昭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能保证你说的全是真话。”
“骗你的话,就让我永远追不到祁嘉泽。”
室内短暂安静了几秒。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但是我真的没有撒谎,”薛澈把手腕处的红绳摘下来,“这是我妈在庙里给我求的,因为我总是生病,戴上能挡灾,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让这根红绳断开好了。”
闻昭突然感到好奇:“你为什么选择相信我?”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其实小时候我很讨厌你的,你以前真的很招人烦,对我说了很难听的话。后来伯母告诉我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意外失忆了,性格变了很多,再加上上次在Combat,那么严峻的情况下你都没有伤害我。”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至少现在对我来说是。”
薛澈在病房内待满一个小时,离开前把消磨时间用纸巾叠的千纸鹤也拿走了。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之前巷口堵宋时安的Alpha不是我找的,但还是要说一句抱歉,让你受了伤。”
闻昭淡淡道:“既然和你无关,就不需要你来道歉。”
薛澈前脚刚走,后脚宋时安就来了,指着闻昭的鼻子骂他叛徒,说什么墙头草随风倒,你闻昭直接连根拔,不讲义气,听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我求着要和他订婚的,”闻昭被吵得耳朵疼,“你做个低分贝的喇叭行么?”
宋时安忽略他不好听的话:“他还拦我,找一群Alpha堵我,吓得我只能爬着走。而你,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亲亲好大哥,你转头就和他订婚,让他当我大嫂,是不是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
闻昭嘴唇刚张开一条缝,宋时安眼睛就斜了过来:“你要是敢说我的感受不值得你考虑这种话,我就在教学楼下站着帮你收情书,塞满你的抽屉!”
“薛澈和我说那些Alpha不是他找的。”
宋时安嘴撅得很高,能挂一壶油:“我不信。”
“爱信不信。”
话虽然这么说,但闻昭还是把薛澈和自己信息素匹配度为百分之九十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不是秘密,宋时安有心打听就能知道。
“我去,90%?!那不是他放一点信息素,勾勾手指你就屁颠屁颠跟他走了!”
震惊之余宋时安想起薛澈被他爸爸叫来和自己道歉的样子,眼泪噙满整个眼眶,哽咽着说对不起,可怜兮兮的。
“好吧,他看着跟小白兔似的,应该也没那胆量,我就勉强信他一回。”
90%这个罕见的数字在宋时安脑子里来回飘,尽管内心五味杂陈,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收起一半的偏见支持好兄弟:“你喜欢就好,毕竟是你的爱情,哥们也不好打搅你的幸福生活。”
病房门不知何时露出一条缝,此刻正旋转着往里,下一秒,一只细长白皙的手出现在门框上。
闻觉提着食盒,面带微笑地走进来:“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
没眼力见的宋时安嘴快得不得了,同闻觉打完招呼后说的话像开了倍速的录音带:“说他和薛澈呢,信息素匹配度竟然有百分之九十,多么罕见啊,也算是遇见真爱了。”
闻觉惊讶地叫了一声,视线移到闻昭这边,一字一字往外蹦:“真、爱、哦。”
挑眉瞪眼的样子像一只叉着腰、尾巴高高翘起来的猫咪,这副熟悉的样子恍惚让闻昭觉得陌生。
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闻觉,从来没想过真实的闻觉会是什么样子。
甚至连早上的那个吻也不敢拿出来问,又想,闻觉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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