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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
一旁的孩子们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怯意，非但不害怕，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吐出的话愈发狠毒。
这画面看得程千月心头火起，怒气噌噌往上涨，挥舞着巴掌就要扇到小霸王的脸上。
“程千月。”楚为溪开口阻止她，道：“我们改变不了。”
确实，巴掌穿过小霸王恶毒的脸庞，从这边挥到那边，就是没能挨在小霸王的脸上。
“住手！”
听闻此音，程千月身子一抖，下意识收回手，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吼的是小霸王。
“是你？”
“你们以多欺少，不是好孩子！待会我要告诉叔叔伯伯。”
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哪有大人的事，程千月寻着声音望去，一张熟悉且稚嫩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中。
是萃家大小姐，萃荷。
小霸王他们最先开始无动于衷，然后在萃荷的一声“还不快走”的怒声中落荒而逃。
萃家在萃荷小的时候势力挺大的。萃家世世代代为商人，走南闯北，与龙门镇上的普通人家都有交易，更别说他们这些有势力的家族了。
孩子们出来玩被告诫的第一件事，不要受伤，第二件事，不要惹到萃大小姐。
萃家就这一位宝贝女儿，向来是予取予求，若是性子泼辣豪爽一些，说是能在街上横着走也不为过。
萃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拉起崔郎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崔郎被她扶了起来，道：“没事。”
“可你嘴上全是血，很疼的吧？”
萃荷不顾崔郎的劝阻，硬是要婢子取回了伤药，亲自给他伤药。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让他们惦记上？”
“我叫崔……崔郎，他们…他们说我的…嘴大，会吃小孩。”
“别听他们瞎说，崔郎长得俊俏，他们羡慕。”萃荷小小的手上满是药膏，她拿起袖口的手帕擦手，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报仇。”
崔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眸中耀耀生辉，他觉得身上、脸上的伤都减轻了，并非药膏的缘故，而是心底照进了一束光。
“原来他们是这样认识的。”程千月感叹道：“所以年少时真的不能遇见惊其一生的人，想和他在一起，死也是。”
“崔家不肯取消婚约，最大的原因就是在这。”
眼前蓦然一暗，天旋地转之间，待眩晕稍缓，眼前画面焕然一新，两人被无形之力牵引着，踏入了萃家宅子里。
门前一箱箱的聘礼堆叠，引人耳目。
自那件事后的五年内，崔家就以两个孩子缘分深厚为由，去萃家说了亲，想要为两位孩子定下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崔家与萃家的交易越来越大，甚至超出了萃家的承受范围，这也就代表着崔家的劲头大的很，终究会超越萃家。
为了以后女儿能过上好的日子，萃家主与萃夫人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并结下诺言，到了年岁就结为亲家，相扶相助。
于是，两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崔郎的胆子小，长年遭受欺负打压，不敢开口说明，没有家里人撑腰，养成了自卑的性子。面对变本加厉的霸凌时，他依旧选择了忍气吞声。
而这次，那些人残忍地缝上了他的嘴。
“嘴大吃人，就该缝上！”
崔郎心灰意冷，他怕萃荷看见他的模样，怕她害怕，怕她退亲。崔郎临终前告诉过崔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萃荷的退亲，嘱咐过后，就吊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尸体是第三日，萃荷来找崔郎时发现的。
程千月瞧着崔郎的尸体，与他的血盆大口，心中留有余悸，撇过一瞬便不再看：“我以为两人是不认识定的亲，结果两人认识，萃荷还亲眼看见了自己夫君的死状……”
楚为溪接着道：“她回到家，发现亲事推不掉，与父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是他们刚进来时，看见的那一幕。
画面走马观花过了一遍冥婚的过程，以及两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进圈套的。
崔郎与萃荷的冥婚是真，要找有情人制成纸人也为真，为何要有情人呢？因为相爱的人就该生死相随。
程千月敛着眸，身子纹丝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伴随着崔郎窒息的呜咽声和萃荷拒嫁的反对声，画面逐渐恢复平静，声音也都戛然而止。
这次他们来到的，是最初的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灵龙与纸人消失不见，连着院内的物件也都搬放整齐，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
他们还在幻境里。
“这次应该不会再变了。”程千月喃喃自语，蓦然抬起手臂掐上自己的胳膊，疼痛清晰的传入脑海，与此同时，伴随着楚为溪的震惊的询问声。
“程千月，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程千月疼得龇牙咧嘴，在楚为溪的制止下松了手，慢声道：“还好没被鬼怪俯身，不然我又想着把灵鸡吃了。”
楚为溪：……
“我们要想办法怎么出去。”
楚为溪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什么都未发现，只得无功而返，凭着脑袋分析道：“这里是幻境，也是鬼新郎给我们下的一个笼子，若要找到钥匙，那线索必然在鬼新郎身上。”
他接着道：“不然他给我们看他的一生做甚？”
程千月深吸了一口气，对楚为溪说的话连连点头。她抬步走进一棵树，盯着树上的树叶，瞧了片刻便伸手摘去，树叶脱离枝干，落在了她的掌心。
不一会，那片树叶褪去绿色，慢慢成了灰色，又化作了灰尘飘散而去。
幻境所构成的一切都是假的。
倘若把整个院子看做是一个笼子，得了钥匙后要找准出口，不然都是徒劳无功，若笼子本就没有钥匙，那找钥匙的过程就是多余的，用利器击打上锁的地方，要比击打别的地方轻松的多。
而幻境本身就是没有明确的出口，也不存在所谓的钥匙。
第一个方法，等它自己失效，但这是不现实的，第二个方法就是强行破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个稀巴烂，这点还有些希望。
她转头望向楚为溪，道：“幻境里呈现的院子，与真正的院子有什么不同吗？”
楚为溪闭眼将两者对比，睁开眸子，道：“布局与物什的摆放大致一样。”
“那一些小的细节呢？比如灯笼挂在那边？脚下的砖块是方形的还是圆形的？”
“当时没有灯笼照明，后又恰逢打斗，无意注意这些。”
这样啊……
程千月指了指放棺材的屋里，道：“能进去吗？”
“有结界，只能看，不能进。”
真是把所有的路全都堵死了，谁的记忆力这么好，把所有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鬼新郎就没想着让两人活着出来。
鬼新郎……
程千月像是大梦初醒，脑中结成疙瘩的绳子瞬间疏散开来，一条一条地呈现在脑中，极其清晰。
既然这是鬼新郎的幻境，里面的故事与萃荷有关，甚至能看见他死前的画面，那这就不叫幻境，叫心结！
她小跑来到楚为溪身旁，为了制造神秘性，她故意与楚为溪凑近，两人面对面，目光直视对方。
楚为溪不解道：“做什么？”
程千月一把捂住他的嘴唇：“别说话，我先道歉，事态紧急，不是有意的。”
话落，她没和楚为溪商量，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仰头对着天空大喊一句“我们还未成婚，今日身着喜服，就当拜堂成亲罢”，便身子一用力，将毫无防备的楚为溪顶在墙壁上，死死压住他，防止他下意识做出破环计划的事来。
程千月缓缓靠近楚为溪，对他道：“闭眼。”
楚为溪乖乖闭上眼睛。
真乖。
程千月摇了摇狐狸尾巴，脑袋凑近，抵着楚为溪的额头，向上挪去，闭眼吻上了他的眼睛。
她感觉楚为溪的睫毛像蝴蝶展翅般抖动，搂在自己后背的手也握成拳头，一整个人紧张的不行。
程千月笑了笑，终于放开了楚为溪漂亮的眼睛，转头向着他红透了的耳朵进攻。
她贴着楚为溪的耳朵道：“冒犯师兄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师兄，如果崔郎在死之后成了鬼新郎，那他的灵魂是怎么来的？身子是如何苏醒的？”
楚为溪闻言，颤抖着睫毛睁开一条缝，手臂将程千月圈得更紧了。
“鬼新郎生前这么腼腆的一个人，死后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心爱的人去死？”装的样子还得继续装下去，程千月蹭了蹭他的耳朵，如愿得到了一阵抖瑟，接着道：
“放下心善的那一面，激起本身的恶欲，鬼新郎会不会就是点了瞳的纸人，在奉命行事？”
楚为溪听完，紧搂着的手松了下来，一紧一松间，程千月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故意赖在楚为溪身上，占了好大一会便宜才不愿起身，退后几步转过身，大喊道：“可惜啊，可惜啊，我们两个不能相守，这和萃荷姑娘被迫嫁人，与爱人分离有何区别？”
“可惜啊，可惜啊，这么好的姑娘，她的爱人还在人世等她啊。”
“可惜啊，可惜啊……”
“闭嘴！”
一道带着些许回声的声音传来，程千月听闻，依言闭上了嘴巴，可话已出口，都已经说进心里去了，闭嘴又有何用。
她闭嘴了，就该楚为溪开口了：“实话还不让人说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同甘共苦，两生两死算什么，阴阳相隔才是最痛苦的。”
他主动揽上程千月的腰，却被程千月反搂住，楚为溪悄悄拍下程千月不安分的手，接着道：“我与夫人来世尚可做夫妻，只不过萃荷姑娘被你带下了地狱，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你可觉得愧疚，崔郎？”
“愧疚？”那道声音的主人，鬼新郎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喘不上气才稍稍停下，喘了口气道：
“照你这么说，她与我定下婚约，结果她却移情别恋，岂不是我的罪过，没早点结束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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