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成为替身

作者:咸鱼不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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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北疆深秋的雨裹着细沙拍打在碉楼箭窗上,相春风攥着浸透的密信,独眼在烛火下泛起猩红。
      信笺边角还带着南疆特有的龙脑香,楚亭遒劲的字迹与相空太子阴鸷的批语在眼前交织——"按计划行事,待北疆精锐尽出,皇庭可图"。
      羊皮卷上的朱砂封印像凝固的血,在他瞳孔里不断放大。
      "哐当!"狼头匕首刺破檀木桌,木屑飞溅在密信"春风"二字上。
      日前楚亭还笑着给他戴上新制的护腕,说"等你成年,姑父带你去南疆骑汗血马"。而此刻信中字字如刀,将那些温暖回忆绞成碎片。
      他想起当年在书房,楚亭为他讲解兵法时,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腕间与相空太子玉佩同款的缠枝纹。
      雨幕中传来马蹄声,相春风将密信塞进衣襟,抓起斗篷冲出门。
      侍卫长试图阻拦,却被他反手扣住脉门:"王夫在哪?"话音未落,远处廊下传来熟悉的玉笛声,婉转的曲调里藏着南疆小调的尾音。
      穿过三重月洞门,楚亭倚在梅树下吹笛,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笛声戛然而止时,相春风的匕首已抵住他咽喉:"解释清楚,这封信!"密信被狠狠甩在青石地上,雨水迅速晕开墨迹。
      楚亭低头看着信,琥珀色的眼眸泛起涟漪。他伸手去够匕首,相春风却猛地后撤,独眼充满警惕。
      "十几年前,我确实与相空达成协议。"楚亭的声音混着雨声,"但那时的我,以为他想夺回被权臣把持的皇庭。"
      楚亭摊开掌心,露出一道陈年疤痕:"当我发现他妄图挑起南北战乱,坐收渔利时,这道伤就是他给的警告。"
      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的玉佩,与相春风怀中的螭龙纹玉佩拼合,缺口处赫然刻着"止戈"二字,"这是当年许下的和平誓言。"
      相春风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阿栀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想起楚亭每次看他时复杂的眼神。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沙哑,
      "因为相空的暗卫遍布天下。"楚亭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温度灼人,
      "你八岁流浪时,他就想杀你灭口。这些年我暗中布局,就是要在他动手前......"话音被惊雷劈碎,暴雨如注中,数十支淬毒箭矢破空而来。
      楚亭旋身挥剑,软剑划出银芒击落箭矢。相春风趁机甩出狼头匕首,寒光闪过,暗处传来闷哼。
      "去王庭!"楚亭将他推向马背,自己却迎着箭雨冲入夜色。
      相春风勒马回望,只见姑父的身影在雨幕中忽隐忽现,玉笛声混着金铁交鸣,惊起满林寒鸦。
      回到王庭时,景琬正在沙盘前推演战事。看到相春风染血的斗篷,她手中的令旗应声而落。
      "皇庭要动手了。"相春风将密信拍在沙盘上,烛火映得他的独眼通红,“我要南下”
      "胡闹!"景琦的怒吼震得梁柱轻颤,"你可知皇庭铁骑有多少?"他扯住相春风衣领,"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相春风猛地挣开,颈间银铃碎裂:"那我该看着姑父死伤在暗箭下?看着你们被算计成替罪羊?"
      他指向地图上皇庭的位置,"相空要的不是皇位,是整个天下。等他吞并北疆,南疆也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景琬凝视着密信,突然抽出佩剑削断发绳:"我随春风南下。当年我敢闯南疆叛军大营,如今又岂能坐视?"她的目光扫过兄长苍白的脸,"阿兄留守北疆,若我们战败......"
      "住口!"景琦一拳砸在案上,震翻了青铜烛台,"你们当北境将士的命是儿戏?"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三年前那场战役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便如虫蚁噬骨。
      相春风的眼神软化下来。他想起这些年景琦教他骑射,在他重伤时彻夜守在榻前。
      "义父,"
      他单膝跪地,"我愿立军令状。若三月内不能瓦解皇庭阴谋,提头来见。"
      三日后,十万北疆铁骑在关隘集结。相春风出征前,他收到一封密函,是楚亭的字迹:"西南角有旧商道,可直捣皇庭粮草中枢。万事小心,姑父等你凯旋。"
      信纸边缘画着歪歪扭扭的椰枣糕,那是他们初见时,楚亭说要带他去吃的南疆美食。
      大军行至半途,斥候传来急报:皇庭二十万大军已压境。
      相春风展开楚亭留下的地图,在标注"止戈谷"的地方重重画圈。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山谷深处藏着的秘密军火库。
      当皇庭军队踏入山谷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血色。相春风站看着敌军踏入预设的陷阱。
      当夕阳沉入地平线时,皇庭军队全线溃败。相春风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接过楚亭递来的水囊。
      "疼吗?"楚亭指着他手臂的伤口。相春风摇头,却在看到姑父腰间玉佩时红了眼眶——那半块焦黑的玉佩,终于与他的合二为一。
      "等打完这场仗,"楚亭擦拭着剑上的血,"姑父带你去南疆,看真正的椰枣林。"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那里的星空,比北疆的更亮。"
      相春风握紧玉佩,独眼望向远方。或许,这就是他要的江湖——不再是孤身流浪的漂泊,而是有人并肩守护的山河。
      南疆王帐,夜露将廊下的铜铃浸得发凉。景琬握着药碗的手指节发白,碗中苦药泛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楚亭突然咳血昏迷,太医用尽手段也查不出病因。
      "公主,王夫醒了。"宫女的声音惊得她打翻药碗。
      青瓷碎裂的声响里,景琬冲进寝殿,只见楚亭倚在床头,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近乎透明。他望着悬在梁间的孔雀灯,突然露出一个苍白的笑:"琬儿,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
      记忆的齿轮倒转回。
      十五年前的皇庭。那时的楚亭不过是南疆送来的质子,在太子相空的刻意引导下,逐渐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首领。
      "我替他杀过权臣,偷过密诏,甚至..."他的喉结滚动,"亲手了结了试图揭发他阴谋的恩师。"
      景琬踉跄着扶住屏风,想起初见时那个在竹林里吹笛的少年。那时他教她辨认星图,说"望舒"的故事,可此刻眼前的人,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窗棂吱呀作响。景琬感觉浑身发冷,仿佛坠入冰窖。
      她想起这十年来,楚亭教她辨认南疆草药,在她生辰时漫山遍野摘来野菊,为了北疆的安稳,亲自去说服南疆贵族签订盟约。
      这些温暖的回忆与眼前的真相激烈碰撞,让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案几,青瓷茶盏应声落地。
      楚亭想去扶她,却在触到她眼神时僵在原地。"因为相春风发现了密信,"
      楚亭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半空无力垂下。床头的药香混着龙脑香,突然变得刺鼻——景琬这才惊觉,这些年楚亭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竟与记忆中的危险气息如出一辙。
      "因为我活不长了。"楚亭掀开衣袖,腕间暗红的咒印如毒蛇盘踞,
      "当年立下血契时就知道,背叛者会被蛊虫啃食内脏而死。"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绣着并蒂莲的床幔上,
      "琬儿,你记得我们成婚那日,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景琬浑身发冷,那日他笑着说:"若有一日我负了你,就用这把剑杀了我。"
      她颤抖着抽出床头的软剑,剑锋却在触及他咽喉时寸寸碎裂。
      楚亭笑出声,带着解脱的释然:"别怕。"
      "我累了,阿琬。"楚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走到书架前,取下最底层的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几枚铜戒——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的名字。
      "这些是我杀的人,"他拿起一枚戒子,"这个是北疆派去皇庭的文书,那天他本该回家给女儿过生辰......"
      "对不起,"楚亭突然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她的裙摆,
      "北疆百姓喊我一声王夫,可我手上…。"他起身时,顺手拿起案上景琬的佩剑,"阿琬,对不起,我连身份都是假的,但我爱你。"
      窗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相春风举着密函闯入,独眼映着跳动的烛火:"姑姑!我截获了皇庭密信,上面写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楚亭腕间的咒印,瞳孔猛地收缩。
      密函飘落在地,朱砂字迹刺痛双眼:"楚亭若吐露分毫,便让北疆血流成河。"
      景琬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皇庭对北疆的联姻不闻不问,原来从始至终,他们握有最致命的把柄。
      她想起这些年他为北疆做的一切:调解部族纷争,训练新军,甚至在寒冬时将自己的披风裹在流民身上。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南疆的凤凰花。"她的眼泪滴在他手背,
      "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解药..."
      "没有解药。"楚亭捧起她的脸,指腹擦去泪水,
      "还记得我们在皇庭被罚跪的那晚吗?你偷偷给我塞了块桂花糕,说'等出去了,我们就自由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现在...该我还你自由了。"
      话音未落,楚亭突然握住景琬的手,将破碎的剑尖刺入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素白的中衣。相春风的怒吼混着景琬的尖叫,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阿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当年她替我挡的那支箭,我终究是还不清了..."
      最后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景琬抱着逐渐冰冷的身躯,终于明白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原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每一次温柔的对视,每一句承诺,都是最后的告别。
      景琬站在高耸的火葬塔前,看着孔雀纹的棺椁燃起熊熊烈火。
      当火焰吞没楚亭面容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他曾说过,南疆人相信,灵魂会随着火焰升上星空。风卷起骨灰,与漫天凤凰花融为一体,恍惚间,她又听见那熟悉的笛声,在记忆深处轻轻响起。
      这场惊变后,北疆与南疆的关系陷入微妙的僵局。
      相春风暗中追查楚亭遗留的线索,在他书房暗格里发现一本血写的手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相空太子的罪行。
      景琬则接过楚亭未竟的事业,在两国边境建立起"望舒关",城门上刻着那句未完的誓言:"愿此关永镇山河"
      开春的时候,北疆和南疆的百姓自发在边境立了座石碑。上面没有刻名字,只画着苍狼与孔雀缠绕的图案。相春风带着人在碑前种下一片椰枣树,说等树结果了,就分给两国的孩子们。
      景琬常常坐在院子里,听着风穿过椰枣树的声音,恍惚间还能听见熟悉的笛声。她终于明白,有些秘密像种子,埋得越深,生根发芽时就越痛。而楚亭用生命做的选择,或许就是他能给她,给这片土地,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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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4个月前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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