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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
腐臭味扑面而来,周岁澜死死抿住嘴唇,脑袋拼命向后仰。然而杨母的力气大得惊人,枯瘦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颌,黑色陶罐贴在她的唇瓣。
“这是深渊的祝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必须喝下去!”
下颌被捏得生疼,感觉喉咙被迫张开一道缝隙,带着腐肉气息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顺着喉咙滑入食道,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等陶罐全部灌进去,杨母才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周岁澜呛咳不止、满脸通红的模样,收起陶罐,语气狂热又痴迷:“很快,你就会感受到神明的召唤,你会心甘情愿地侍奉祂,成为最完美的祭品......”
周岁澜趴在床边剧烈地咳嗽,胃里翻江倒海。
杨母站在一旁,紧盯着她的反应,暗黄色的瞳孔里满是期待,面目可憎。
她等着看周岁澜痛苦挣扎、皮肤开始蠕动、最终被深渊力量侵蚀。
可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周岁澜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不断的干呕,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怎么会......”杨母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不可能!这是神明的恩赐,你怎么会没事?”
她猛地掀开周岁澜的衣袖,查看她的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溃烂或蠕动的迹象。
杨母的表情变得扭曲,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慌。她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甚至用指甲在周岁澜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渗出,却依旧是正常的红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事?”她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崩溃,“你是天生的祭品,你应该能感应到神明的力量才对!难道是剂量不够?还是......”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周岁澜的眼睛,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你是不是接触过什么东西?”
沈彧?周岁澜心脏一紧,强装镇定,故意露出痛苦的表情,扶着额头,声音虚弱:“我......我不知道,就是觉得恶心,头晕......”
杨母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又观察了几分钟,见她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其他更明显的反应,眼神里的狂热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鸷。
“看来,时机还没到。”杨母收起脸上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诡异的平静,伸手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重,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看了周岁澜一眼,眼“别想着逃跑,你就算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乖乖等着吧,你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金属门被“咔哒”一声锁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岁澜瘫坐在床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把手伸进喉咙,试图把那些东西吐出来。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她只能坐在床上,思考杨母口中的祭品,杨百川也曾提到过。
岛上的人在举行某个仪式,为了得到永生,他们在召唤深渊之主,而她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祭品。
可根据爷爷的日志,为了召唤那个深渊之主已经死了不少人。
这是一个全然未知的东西。
周岁澜整理着思绪,其中还有一个细节让她心烦意乱。
杨母给她灌下的液体可能立即就会产生反应,但她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天选之子是不可能的,除非……沈彧。
她身边也就只有这一个生物。
周岁澜再次反省了自己,觉得有点欺负他了。
这段日子,沈彧不仅帮他装修房子,还几次陪她冒险,也没伤害过她。
周岁澜深吸一口气,继续撬锁,紧接着,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回到床上,又盖上了被子。
这次的脚步声比刚才更沉。
周岁澜攥紧了藏在枕下的撬锁工具,透过被子缝隙望去。
不曾想来的人居然是沈彧。
他怎么会来这里?
阿撒格斯一步步走近,脚步声落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祂静静地看着床上蜷缩的身影。
周岁澜一不做二不休,掀开被子,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阿撒格斯在床边坐下,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着一种看似安全的距离。
“我是跟着调查局的车过来的。”
周岁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阿撒格斯的呼吸就顿了顿。祂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鼻尖轻嗅了一下。捕捉到了她身上那些污秽气息,像一层黏腻的污垢,沾染在祂精心呵护的祭品。
祂深黑色的瞳孔深处,一丝猩红飞快地闪过,又被强行压制下去。
阿撒格斯缓缓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甚至带上了一丝愧疚:“抱歉。”
周岁澜愣住了。
阿撒格斯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我不该隐瞒我的身份,不该威胁你。”
这番话让周岁澜心头一窒。她想起教室里猩红的竖瞳和绕在大腿上的骨条,她心里的厌恶和恐惧还在,但不知为何,又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周岁澜咬了咬唇,试图维持镇定,“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阿撒格斯垂下的眼睫半阖着,想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周岁澜也没办法和他计较什么,耽误之急是离开这。
阿撒格斯没有动作。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又闹别扭了?周岁澜一脚迈出房间:“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阿撒格斯:“你不在意我吗?”
周岁澜:“再耽误时间,这里的守卫就该找来了。”
阿撒格斯:“我比不上江庭,他更让你在意,还有孙衡,你们人类管这个叫劈腿。”
周岁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居然还坐在那里黯然神伤:“那我们分手?”
这年头的怪物都是多愁善感的吗?
阿撒格斯:“那你还是劈腿吧,起码还有我的位置。”
周岁澜懒得吐槽了,径直离开。
阿撒格斯起身跟上她的脚步。
路过守卫室,里面的人竟都歪着头陷入沉睡,呼吸均匀。
“他们怎么回事?”周岁澜压低声音问。
“只是暂时晕过去。”阿撒格斯回头看她,“没伤害他们。”
走廊尽头的铁门后传来守卫的脚步声。
阿撒格斯突然伸手将周岁澜按在墙角,自己则贴着墙壁站在她身前。
当巡逻兵走过转角,便将人打晕,拖进了旁边的储物间。
阿撒格斯打开铁门,眉头微蹙,“我们得尽快离开,有东西过来了。”
周岁澜注意到他说的不是人,而是东西。
外面是片荒草地,距离崖边的灯塔还有一段距离。
周岁澜牵住了沈彧的手,带着他跑往树林的方向,可中途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泥土中钻出无数粗壮的触手,那些触手表面布满黏液,顶端的吸盘还在不断收缩。
周岁澜惊呼一声,被阿撒格斯猛地拽到身后。
荒草地开始弥漫着黑雾,渐渐的,一个浑身覆盖着鳞片的身影显现出来。
那东西背后长着和蝙蝠一样翅膀,眼窝中燃烧着绿色的火焰。
周岁澜直接看呆了。
紧接着,黑雾中响起刺耳的声音,忽高忽低,震得人胸腔里的心脏都跟着震颤,仿佛下一秒五脏六腑都会被震成血沫。
阿撒格斯额头青筋暴起,原本攥着周岁澜的手猛地收紧,周身的空气也被祂的力量扭曲,黑雾在祂身周翻滚着退开。
周岁澜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然后就看见,沈彧的头发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银白的长发。
细碎的骨节摩擦声从衣物下传来,“嗤啦”一声,布料被撕碎,数根森白的骨条从他肩胛骨的位置猛地钻出,骨条表面布满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是咒文,末端还在缓缓生长,逐渐延伸成带着倒刺的形状,骨条之间隐约有暗红色的筋膜相连。
阿撒格斯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眸死死锁定黑雾中那团长着蝙蝠翅膀的身影。
骨条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在积蓄力量。
明显是失控了。
并且,周岁澜站在他身后,已经没有办法直视前面的景象。
她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前方传来,像是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甚至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不仅是怪物的嘶吼,还有一种更遥远、更古老的低语,那些低语没有具体的意义,却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脑海里,搅得她神经剧痛。
紧接着,她在黑雾中失去意识,四肢被无形的锁链捆缚。鼻腔里充斥着比之前陶罐液体更浓烈的腐臭,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呛得她眼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猛地一沉,周岁澜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地上。
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她挣扎着抬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她被带到一个高台,穹顶高得望不见顶,仅靠壁龛里跳动的绿色鬼火照明
祭台由暗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每一块石头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像是无数条缠绕的蛇,像是遗迹。
祭台之下,跪下了很多人,他们穿着深灰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每个人的双手都举过头顶,掌心向上,口中默念着晦涩难懂的祷文。
周岁澜挣扎着扭动身体,发现四肢被无形锁链捆缚的力道更甚,连指尖都难以动弹。
祭台中央刻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阵眼处的凹槽里积满了暗红色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其他污秽之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我的好孩子,别害怕。”杨母的声音从祭台边缘传来,她换了一身绣着诡异符文的黑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病态的虔诚,眼睛却透出几近凶蛮和癫狂,“成为深渊之主的祭品,是你生来的荣耀。”
她缓步走上祭台,手中握着一把造型狰狞的青铜匕首。
周岁澜大口喘息,汗出如浆,绝望道:“你们根本得不到永生,只会招致毁灭。”
杨母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抬手示意下方的人。
然后,祷文的声音陡然拔高,节奏变得急促而狂热。
祭台上的暗绿色纹路像是被唤醒的活物,开始缓缓流淌起幽光,从祭台边缘一路蔓延至中央的六芒星阵。那些光芒所过之处,空气中的腐臭与腥气愈发浓烈,连壁龛里的鬼火都跳动得更加剧烈。
“仪式开始了。”杨母走到周岁澜面前,青铜匕首的尖端轻轻抵住她的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感受吧,感受深渊的力量正在召唤你,很快,你就会与伟大的主融为一体。”
周岁澜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麻木而狂热的脸,又看向杨母眼中那近乎癫狂的痴迷,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她还没查清爷爷留下的谜团,还没摆脱这该死的命运,怎么能在这里成为祭品?
祭台的暗绿色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六芒星阵中涌起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从身体里剥离。
杨母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兴奋,握着匕首的手猛地用力,锋利的刃口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周岁澜的心脏。
尖锐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温热的血液顺着匕首的刃口汩汩流出,滴落在祭台的纹路中。
原本流淌的绿光陡然变得鲜艳。台下的祷文声达到了顶峰,异教徒们纷纷抬起头,狂热地注视着祭台上的景象,仿佛在等待神明降临的瞬间。
周岁澜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渐渐变得昏暗,胸口的剧痛也在一点点消退。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同时,一股冰冷力量顺着伤口涌入体内,试图占据她的四肢百骸。
但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黑雾被猛地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一道身影现身祭台,森白的骨条刺穿了杨母的身体。
阿撒格斯一把将周岁澜抱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伤口,紧紧包裹住她的胸口,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
可血液依旧从指缝渗出,浸透了祂身上的衣物。
阿撒格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发抖,这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态。
作为诞生于混沌的深渊,祂曾见证过星系崩塌、文明湮灭,此刻周岁澜温热的生命正顺着他的指缝流逝,祂尝第一次察觉到了恐慌。
“周岁澜。”阿撒格斯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然而,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一瞬间,阿撒格斯周身爆发出浓烈的黑雾,如同暴涨的潮水,瞬间吞噬了整个祭台的光芒。
台下的异教徒们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他们眼中的神明降临了,却不是回应他们的祈祷。
阿撒格斯怀中的身躯越来越冷,那点温热的触感如同指间的沙砾般消散,彻底点燃了祂压制已久的怒火。
那些原本流淌着幽绿光芒的纹路,在黑雾触及的瞬间便像被泼了冷水的火焰般急速熄灭,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祭台中央的六芒星阵剧烈震颤起来,阵眼处的暗红色液体开始沸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阿撒格斯背后骨条猛地朝祭台核心刺去。
“轰隆!”
巨石崩裂的巨响震得整个地宫都在颤抖,祭台从中央开始塌陷,暗黑色的石块裹挟着绿色的火星滚落,砸在台下的人群中。
阿撒格斯根本没理会台下的混乱,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周岁澜身上。祂低下头,轻轻抵住周岁澜的额头。
阿撒格斯银白色的长发开始泛出微光,周身的黑雾中夹杂着点点红色的星屑,缓缓融入周岁澜的身体。她胸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血色。当最后一丝金色星屑渗入她的心口,她恢复了心跳。
而祭台之下,混乱早已升级为疯狂。阿撒格斯爆发的深渊力量如同失控的潮水,那些没有足够信仰支撑的异教徒,在力量的冲击下彻底崩溃。有人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口中嘶吼着无人能懂的胡话,双眼布满血丝;有人拿起掉落的石块,疯狂地砸向身边的人,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还有人跪倒在地,对着阿撒格斯的方向疯狂叩拜,将祂视为新的神明,祈求得到救赎,却在叩拜中突然暴起,扑向身边的同伴。
整个地宫变成了人间炼狱,鲜血染红了地面,破碎的石块和残肢散落各处。
那些曾经虔诚的祈祷,此刻都变成了疯狂的哀嚎和嘶吼。
动用本源力量的代价正在飞速显现。阿撒格斯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瓦解,那些构成他身躯的雾气,正一点点回归混沌。
“我们还会再见的......”
与此同时,地宫之外的小镇,恐慌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先是地动山摇,发生强烈的地震,紧接着,海边的黑雾疯了似的涌向小镇,其中夹杂着模糊的嘶吼声,街上几只流浪狗突然变得狂躁,对着黑雾的方向狂吠不止,浑身毛发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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