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热恋期

作者:熙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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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园后台


      顾怀舟的画展结束后,老戏园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戏台后的化妆间还保留着旧时的模样,斑驳的镜子前摆着生锈的铜盆,墙上挂着几件褪色的戏服,领口的盘扣闪着温润的光。陈念总爱坐在那张落满灰尘的梳妆台前提笔作画,周叙言则在角落里摆弄那架旧钢琴,说是要把《牡丹亭》的调子都改成钢琴曲。
      “这里的光线真好。”陈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画素描,笔尖划过纸面,勾勒出镜中人眼底的笑意。镜子边缘刻着模糊的“念卿”二字,是曾祖母当年留下的记号。
      周叙言正在调试琴弦,闻言抬头,视线落在她握着画笔的手上。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她手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他忽然笑了:“比画室的灯光好?”
      “不一样,”陈念放下画笔,转身看向他,“这里的光里,有故事。”
      她走到钢琴旁,指尖轻轻按了个音符,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化妆间里回荡。“曾祖母说,她第一次在这里唱戏时,紧张得忘了词,是周爷爷在后台弹着三弦给她提示的。”陈念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梦,“后来每次她登台,他都会躲在后台,弹她最喜欢的《醉花阴》。”
      周叙言握住她的手,放在琴键上,指尖带着她按响一个和弦:“那我们今天,也来试试?”
      他翻开琴谱,上面是他改编的《醉花阴》。音符旁用红笔写着些小字:“此处当轻”“这里加个滑音,像她水袖划过的弧度”,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陈念看着那些批注,忽然想起铁盒里的信。周爷爷的批注总是克制严谨,曾祖母的却灵动跳脱,就像此刻琴键上的两只手,一个沉稳,一个轻快,却意外地和谐。
      “我唱得不好。”陈念有些犹豫,她毕竟不是专业的戏子。
      “没关系,”周叙言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先弹出一段前奏,调子温柔得像月光,“就当唱给我们自己听。”
      陈念深吸一口气,跟着旋律轻轻唱了起来。她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种独特的清澈,像山涧的溪流,慢慢淌过人心。唱到“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时,她忽然想起曾祖母信里写的“他总说我瘦,每次来都带桂花糕”,眼眶微微发热。
      周叙言的琴声忽然变了调,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入了几个轻快的音符,像有人在旁边轻轻笑着,驱散了词里的愁绪。陈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调子扬起嘴角,把后半段唱得轻快了许多。
      “这样才对,”周叙言停下弹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当年唱这段时,台下的他肯定在偷偷笑,觉得她明明吃了三块桂花糕,哪有那么瘦。”
      陈念被他说得笑出声,伸手捶了他一下:“就你知道得多。”
      两人正闹着,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怀舟探进头来:“打扰了,我来拿幅画。”他的目光落在钢琴旁的戏服上,忽然说,“这是当年陈奶奶最喜欢的那件‘醉红妆’,我奶奶一直收着,说等有合适的人再拿出来。”
      那件戏服是正红色的,绣着缠枝莲纹样,裙摆处的金线虽有些褪色,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华美。陈念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缎面,忽然有了个念头:“周叙言,我们穿戏服拍照吧?就拍《牡丹亭》里的杜丽娘和柳梦梅。”
      周叙言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个想法,愣了一下才点头:“好啊,不过我可不会穿长衫。”
      “没关系,”顾怀舟从储藏室翻出件月白色的锦袍,“这个是仿照周爷爷当年穿的款式做的,你穿肯定好看。”
      陈念换上“醉红妆”时,周叙言正在系锦袍的腰带,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穿古装的孩子。她忍不住走过去,帮他把歪掉的领口系好,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锁骨,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里忽然弥漫起一丝暧昧的气息。
      “好了。”陈念率先回过神,转身走到镜子前整理头饰。镜子里的自己,红衣似火,眉眼间竟有了几分曾祖母的影子。
      周叙言走到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温润,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的书生。他伸手,轻轻为她戴上那支刻着半朵玉兰的簪子——这是他找人按照玉佩的样子定做的,作为给她的惊喜。
      “真好看。”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比画上的杜丽娘还好看。”
      陈念的耳尖红了,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顾怀舟拿着相机,站在戏台中央:“往这边站一点,对,就这样……周叙言,笑一个嘛,别总绷着脸,当年周爷爷看陈奶奶唱戏时,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周叙言果然放松了些,伸手揽住陈念的腰,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陈念靠在他怀里,手里捏着那本线装的《牡丹亭》,阳光穿过戏台的雕花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古画。
      拍完照,陈念脱下戏服,发现领口处别着个小小的玉兰花形别针,显然是周叙言偷偷别上去的。她拿起别针,走到钢琴旁,看见琴谱上多了一行字:“某年某月某日,与念在戏园,她着红衣,我着月白,共弹《醉花阴》,此为记。”
      字迹清隽,和周爷爷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学他的字?”陈念笑着问。
      “嗯,”周叙言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练了好久呢。”
      夕阳西下时,他们锁好化妆间,往戏园外走。路过那棵老玉兰树时,陈念忽然停下脚步,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朵玉兰花,别在周叙言的衣襟上:“簪花仕男。”
      周叙言低头看了看那朵花,伸手摘下,别在她的发间,指尖故意蹭了蹭她的耳垂:“那你就是簪花仕女。”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落在满地的玉兰花瓣上,像撒了把甜美的糖。
      回去的路上,陈念靠在副驾驶座上,翻看顾怀舟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他们,一个红衣似火,一个月白如玉,背景是斑驳的戏台和那架旧钢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折叠,过去与现在轻轻相拥。
      “周叙言,”她忽然开口,“我们把铁盒里的信整理出来,出版吧?就叫《玉兰树下的信》。”
      周叙言转头看她,眼底闪着光:“好啊,再配上我们的照片,告诉所有人,有些故事,不会结束。”
      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道路照得像条流淌的星河。陈念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旧时光里的遗憾,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恋,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归宿。
      就像那架老钢琴,虽然蒙了尘,却依然能弹出新的调子;就像那些泛黄的信,虽然过了期,却在他们的故事里,开出了新的花。
      她低头,看着发间那朵玉兰花,又看了看身边认真开车的周叙言,忽然想起曾祖母信里的最后一句话:“待到来年玉兰开,盼他能说一句‘好久不见’。”
      现在,她想替曾祖母说一句:“我们,终于见面了。”
      而周叙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我的杜丽娘。”
      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路灯的光,像落满了星辰。她知道,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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