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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豆大的冷汗滑落脸庞,风一吹,苍白的脸蛋冷得牙冠打哆嗦。
“宋师兄?”小乌栖低头拍了拍宋晨的脸,始终不敢抬头去看夏赫对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一道青紫的闪电划过半边天,滚滚雷声陡然炸开,大雨在烈风中呼啸而来,噼里啪啦让人心惊。
夏赫把方才交手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各种疑惑纠缠不清,他来不及细想,回过神来猛地冲过来俯身试探宋晨的鼻息和体内乱成一团的气息。
雨水在脸上落下帷幕,一向趾高气扬不拿正眼看人的夏赫此刻一把揪住小乌栖的肩膀,向来冷淡的眸子分外湿润,语气急切:“他不行了!你快去找掌门!我把他带回去,你先去找掌门在山上等我!快去!!!”
一声咆哮过耳,见夏赫费力将宋晨抄抱起,步态踉跄不稳,胸口的血渍洇湿了半个身子,小乌栖毫不犹豫将宋晨接过来,催促道:“我来吧!你伤的不轻,你先上山,我跟得上你!走!”
说着,小乌栖足尖灵剑已显,抱着人朝山上飞了出去,夏赫也没再多说,捂着身前撕裂的痛,御剑跟上。
风雨大作丝毫没有减退的趋势,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刺目而过,天空被乌云压得漆黑,断枝残叶卷在风里犹如鞭子和刀刃抽打在身上。
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冰冷,软塌塌好似一片羽毛。
等他们狼狈不堪地赶回山上,进了平时待人会客的正殿,小乌栖酸痛的手臂一松,宋晨裹着一身积水滑溜溜滚了下去。
庄凊匆匆赶来,见状吓了一跳,地上死白的面目让他感到十分陌生,他扫了一眼大口喘着粗气不知所措的小乌栖,转眼把目光落到瘫坐在地上脸色行将木就怔怔无神的夏赫身上。
终究是来晚了。
滔天雨幕挂在门外屋檐,惊心动魄之中,屋内唯剩三人情绪各有不同的呼吸。
门外有好奇的弟子顶着油纸伞探头探脑,全然不知此间死寂之下的风起云涌波涛诡谲。
庄凊率先做出反应,走到门口呵退渐渐积攒的人头,把常年朝外的殿门一关,沉闷的扣合声一响,将外头的嘈杂一并隔绝。
凄然的烛火噌的点亮,照明昏黑的场面。
小乌栖将医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庄凊,但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含香蛊的名字。
一直沉默的夏赫此时抬眸望了过来,声音与往常一样没有色彩:“你会解毒?”
眉头紧拧的庄凊闻言,目光一凌,问身边人:“解什么毒?!”
“我...我不会!”小乌栖脸色唰的没有血色,他惶然摇头,欲辩无言又无力。
只听两声哂笑,夏赫一脸意味不明别过头,双手撑着膝头费了好一番力才勉强站住脚,他没多言,没看其余人一眼,拖着湿漉漉的脚步失魂落魄般往侧门走去,渐渐淹没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小乌栖脑子里一片混沌,喃喃道:“师兄,宋师兄他......”
盯着地上冰冷的身体,庄凊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怜悯,很快又被毫无温度的风雪覆盖,他难得伸手拍了拍小乌栖湿透的肩膀,淡淡安慰道:“我处理,你先回去吧,在查清楚之前,这件事不可对外人言。”
暴雨断断续续停了一阵,在午夜时分又戚戚沥沥卷土重来。
不知是不是着凉感冒,无尘居的夜里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冷。
寒气肆无忌惮地往骨子里钻,小乌栖疼痛难耐,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身上裹多厚的被子,他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打寒战。
不一会,冷汗洇湿单薄的衣料,小乌栖从湿淋淋的被褥里钻出来,窗外呼啸而来的风立即毫无客气将他裹挟吞没,堵住他的五感,他如溺水的人拼命地挣扎,不慎摔下床,蜷缩在冰凉的木板上颤抖不止。
恍然间,他好像闻到了血腥气,身下顷刻变成了一片血海,黏腻恶心的鲜红吞没他的身体,慌乱惊恐锁住他的心肺,他难以呼吸奋力想要挣脱出来,一只只惨白露骨的手却突然拔地而起抓住他的四肢将他往下越拽越深。
呜咽声从嘴里流出,他好似坠落在黑不见底的深渊裂口,任何反抗全是徒劳,害怕与痛苦蚕食理智。
“砰砰”声在噼里啪啦的雨点中突兀地响起,与尖锐的风声彼此纠缠。
脑子几乎要炸开,小乌栖以头抢地砸出一道血痕,可身体的苦痛并不能缓解半分精神上的煎熬。
痛不欲生......
混沌之中想着,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哪里都太疼,他快要受不住了......
好像有一双手将他紧紧捆住,绵绵不尽的痛如海浪般一层层扑来,仿佛每一次浪起浪退都能将他刮去一层皮,剜去一块肉,奈何他动弹不得,哭声冲破嘶哑的喉咙,他胡乱地咬住身边的一切可能帮他宣泄痛苦的东西,甜腥味入喉,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小乌栖猛地朝外推一把,伏地呕得撕心裂肺。
一阵折腾后,他累得再无半分力气,软塌塌倒在地上昏昏沉沉没了意识。
“掌门!你的身子也不好!他哪里值得你做这些!”庄凊想插手捞人却被李知稹拦下,他看着掌门肩头带血的牙印又打量掌门狼狈的模样,急不可耐在原地跺脚。
李知稹身上的衣服只有在闭关独处时才会穿,轻飘飘一片如风如月,他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没顾及仪态,衣尾已被雨水打湿黏在地上,边角还有泥渍。
“你帮他拿身干净的衣裳来吧。”李知稹拂开小乌栖额头湿掉的发丝,指间灵力贴上对方额间鲜红冰冷的破口,少年脸色白得有些骇人。
好不容易安抚下蛊毒发作的小乌栖,李知稹气虚有些弱,额间的汗珠如外头的雨声,一颗颗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渍。
庄凊愤愤不平瞪了李知稹一眼,赶紧去柜子里翻了套里衣丢过去。
片刻间,李知稹已经将人抱到了床上,他一边耐心地给人收拾,一边问身后忍着脾气忍到脸黑的庄凊,平静道:“宋晨怎会染上含香蛊?”
庄凊没忍住上手三下五除二把李知稹手上的活抢过来,气不顺地说:“说是在外面私自见了什么人,人死了给传染的呗。”
一道凌冽的目光落过来,庄凊动作一顿,迟半拍抬起眸子看向李知稹。
蛊毒只有在宿主死后才会立即寻找下一个目标,少年死在宋晨手里,宋晨自然而然成了中招对象,而不久后,宋晨又死在小乌栖面前,于是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庄凊并没开口解释,眼里却把一切写得清清楚楚,面对这双充满怀疑与审问的眸子,庄凊心中一沉,嗤笑一声难以置信,“你怀疑我找人送去给宋晨练手解毒?!”
李知稹静静垂下眼帘没接话,身侧的桌子被庄凊猛地踹翻在地。
“艹!”庄凊骂了一句,叉着腰无奈地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冷笑连连,“阿稹!你我相识近二十年,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就算、哪怕我真的生出过这种想法,但我还不至于让宋晨那个不求上进的蠢货来动手!这件事我既然答应过你,自然不会告诉外人,遑论让外人插手!”
“你别忘了,这种毒是从何而来!”庄凊顺了一口气,努力收住爆发的脾气,恨恨道,“魔门那群杂种背地要做什么,要勾搭上谁,你我又岂能阻止!你若心中有气,只要你点个头,我不介意立刻去把魔门端平,掘地三尺也会把解毒之法找出来!”
“什么混账话!”李知稹低声呵住,葳蕤灯火下脸上气色不好看,他方才为了将小乌栖体内的蛊毒牵引到自己体内费了不少力气,这是他近年翻遍很多书籍才摸索出来唯一可行的法子。
蛊毒难除,但说白了也不过一个寄生关系,只要能尽量及时地除去一部分,对宿主来说其实算得上一种续命的方式。
只不过移出的蛊总得有个去处,反正李知稹自认为被这玩意缠身已久,大部分时间也能克制得相安无事,不介意多些少些。
屋外的雨声渐小,屋内短暂地陷入沉默。
李知稹拉着小乌栖的手臂,掀起袖口,继续安抚他体内混乱的内息,庄凊恨得牙齿打颤,冷不丁丢出一句话:“他体内有魔门邪术的痕迹,你知道吗?”
李知稹眸色暗淡,没回应。
没回应便是已经探觉出来了,庄凊冷哼一声:“宋晨肺脏瘀血严重,数不清的细小伤口里全是邪气的痕迹,不是蛊毒的作用。”
一个森寒的笑慢慢挑起,庄凊嘲道:“请问掌门,弟子偷习邪术致同门惨死,依照松山派门规,该如何处置?”
越来越不安的气息在体内冲撞,李知稹头晕脑胀渐渐收手,绷着脸起身朝外走去,言语始终平静得好似天崩地裂也无所在意,“宋晨的事不怪他,至于其它,等他醒了,我亲自问。”
胸口一阵腥气上涌,李知稹生生把到嘴边的鲜血咽下去,以如今的身体怕是一连好几天见不得人,李知稹回眸看了眼身后脸色吓人的庄凊,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宽慰的模样。
“你放心,是非黑白我分得清,这段时间你好生照顾他,这孩子好歹也是你一手教出来看着长大的,在真相查清楚之前,不要妄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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