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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白露」是我在怡红楼的艺名。鸨母见我生了一双秋水般幽深的眸子,便赐此名。
我爹是个山贼,因□□民女被处死,而我,便是那桩罪孽的产物。自记事起,世子府的仆婢们,甚至我的亲娘,都将歧视、嘲笑与辱骂如冰雹般砸向我。
三岁那年,见阿娘怒气冲冲地回来。我知她心绪不佳,越发小心翼翼,捧着茶碗轻轻放在她手边几案上:「阿娘……阿娘……别气了……」
「你落地那刻,我就该掐死你这孽种!滚远些!」她猛地将我推开。我跌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稍大些,我在世子府做了三等厨娘,在灶房给婆子们打下手。那是我第一次出府,看见市井小贩的日子虽清苦,却自有温情。下雨了,卖鱼的妇人会慌忙将油布裹在孩子身上,自己淋得透湿还要收摊。那孩子与我一般大,被她阿娘妥帖安置在屋檐下,手里捏着块关东糖,看着抱菜篮子淋成落汤鸡的我,咯咯直笑。而我只能埋着头,在冰冷的雨水中跟着管事婆子深一脚浅一脚,生怕慢了半步,又是一顿打骂。
终于挨到世子府门前,我正想躲进那乌黑桐油大门下窄窄的檐角避雨,一记耳光却迎面而来。我懵然看着眼前的婆子,她见我竟敢立在大门前,揪住我的耳朵厉声斥骂:「下贱胚子,也配走正门!」
雨刚歇,我低头望向地上浅浅的水洼,映出个又瘦又黄、衣衫褴褛的影子。连亲娘都厌弃的人,旁人欺辱起来,自然更是肆无忌惮。
「住手!」一个白衣少年自马车上跃下,伸手截住了即将落在我脸上的第二记耳光。我抬头望去,他生得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衣袂间暗香浮动,恍若画中走出的谪仙。
「你是哪处的婆子?」少年声音清冷。
「世子万福。」婆子慌忙福身,「奴是见这小蹄子不懂规矩,才教训她。」
「我问你是谁?」少年语气沉了几分。
「奴……奴是厨司的,姓杨。」
少年眼神一凛:「世子府容不得你这等跋扈之人,去账房领了钱,即刻走人。」
这是头一回有人为我出头,竟还是这般神仙似的人物。然而,这位神仙哥儿的威风,不过片刻。
「奴虽在世子府当差,月钱却是宫里发的。世子殿下若厌弃奴,自去内务府分说,奴这便告退……」说罢,她一把夺过我怀里的菜篮子,腋下夹着伞,径自走了。
少年僵在原地,良久,才转身踏入那扇乌黑的桐油门。我想跟上去,却在门槛前生生止步。我是下等婢女,该走侧门。若被其他娘子瞧见,又少不了一顿打。于是,我默默转身,走向偏门。
「你往哪儿去?」少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一时怔忡,不知如何作答。
「往后,你便到我身边伺候。过来。」他命令道。
我下意识地应声:「是。」
我吃到了人生中第一顿饱饭,穿上了第一身干净衣裳。那滋味难以言喻,仿佛我也沾染了仙气,变得香喷喷的。他教我识字,教我点茶插花,让我替他抄写泮宫先生留下的课业,我都一一遵从。后来,他见我学什么都快,又暗中为我请了个江湖术士做师父,明面上是陪他炼丹修仙,实则传授我摄魂术与药理。
中兴六年腊月初六,我在园中瞥见暗处有火光,走近一看,竟是世子身着麻衣,在烧纸钱。我正欲悄然离去,却被他察觉。
「过来。」他说。
「是。」我依言上前侍立。
「今日……是我阿娘的忌辰。她离我,已整整六年了。」他拭去眼角泪痕,「当年我爹败退,带走了金银细软,粮草辎重,千军万马,独独抛下了我和阿娘……我好恨,怎会有这般狠心的父亲……」情到深处,他紧紧拥住了我。
我也不由想起我那阿娘。自我侍奉世子后,再未回过她那间破败的屋子,她也从未打听过我的去向。或许我的生死,于她毫无干系。我好恨,怎会有这般无情的母亲。
世子的手臂箍得极紧,几乎令我窒息,可正是这股力道,让我感到彼此是互相需要的。那一刻,心底的情愫脱口而出:「世子,妾愿倾尽所有,助您达成所愿。」
他松开我,那双炯炯有神的眼含着泪光,对我道:「我绝不会永远困在这座被监视的牢笼里!终有一日,我也要像魏玄楠那般高踞御座,将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尽数诛杀!」
我用力点头。
他续道:「第一步,我要回成都,夺回王位与兵权。你,可愿助我?」
我更加坚定地点头。若无世子,我永远被困在那方后院,白日受尽女使欺凌,夜晚熬着阿娘的白眼。
不久后,我因「失手」打碎官家御赐的琉璃杯被逐出府。我进了怡红院,汴梁城最昂贵的销金窟。我周旋于达官显贵之间,刺探消息,搜罗把柄,只为供世子驱使。虽身在风尘,心却始终系于世子。每每他来,总携着其他世家子弟,示意我坐在他欲拉拢之人身侧。我只能强颜欢笑,为旁人斟酒唱曲,眼睁睁看着他怀里的姑娘百般献媚。
没多久,那些姑娘有的莫名满脸起疹,有的骤然失声,有的如吹气般肥胖不堪,还有些突然癫狂,殴打客人……最终都被鸨母贱卖去了下等窑子。
于精通药理与摄魂术的我而言,这些易如反掌。于是,我成了怡红院里开得最久、也最昂贵的那朵花。
除了我,世子身边还有一位心腹——随他一同被俘的侍卫鲍卓。
在汴梁的岁月里,我们三人如同三株病树,唯有抱团,方能取暖。
按世子的谋划,他先结交宋楚,引他入赌局,使其输钱。这便是我们第一桶见不得光的银钱。以此为本,我们行贿、经营暗产牟利。很快,我们盯上了契丹商人胡都古。此人专将北地皮货、山珍售予汴梁权贵,更关键的是,他是东辽首领耶律齐麾下第一谋士萧逸的外甥。
说来也巧,初见胡都古时,他买了上座,待舞娘献舞毕,按例需上前敬酒。各色娘子自有风情,他却只是举杯一饮而尽,倒也有趣。
待舞娘敬罢,我捧着一壶酒走近:「公子,既来了此地,何不放开了玩?若不合心意,奴家再为您寻几位可心的姑娘?」
「姑娘,实不相瞒,我是陪朋友来的,不必为我费心。」胡都古坦言,目光悄悄瞥向一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搂着舞姬喝交杯酒,正是右相王辅臣府上的管家蔡丕。
「公子,下一曲是奴家献舞,不知您可还在此?」
胡都古见蔡丕尚无去意,便点头道:「在的。」
「那奴家舞罢,再来敬公子一杯。」我眼波流转,暗含春意。
一曲舞毕,我袅袅婷婷行至他面前。他依旧爽快饮尽杯中酒。我欲离开时,裙裾却被他踩住。他起身拉住我的手腕:「姑娘的香闺作价几何?我包了。」
几度缠绵之后,他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东辽首领耶律齐有意向大楚投诚,他奉命前来暗中联络。
于是,世子暗中牵线,安排他往梁王府送货。可惜小梁王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毫无政治警觉,对此漠不关心。
转机出现在乐水郡王玄栖到来。胡都古寻机将一封耶律齐的亲笔信交予玄栖,声泪俱下地控诉北元征粮之苛,连种子都要掠走,交不出粮便抓壮丁充作西征民夫。
玄栖遂将胡都古引荐给魏玄楠。玄楠将信将疑,暗中调查,玄栖便自请出使东辽,胡都古随行。
临行前,胡都古来与我道别,言道大事若成,必为我赎身。我装作懵然无知,柔声道:「我等你回来。」
男人啊,总爱良家沦落风尘,又盼妓女弃暗投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探知了乐水郡王与耶律齐会面的确切时地。
鲍卓则凭我贿赂官员弄来的假身份,悄然离楚,潜入北元,密告布日古德汗,令其守株待兔,瓮中捉鳖。毫无悬念,耶律齐被杀,乐水郡王被俘。
当王爷再将宋楚带到我面前时,我便知这蠢货便是王爷选定的替罪羊。他初时是来找我品画论茶的,还为我填了几阙词,我的身价因而暴涨。鸨母终于不再用碗口粗的棒子逼我接客了。
宋楚单纯得近乎蠢笨,几杯黄汤下肚,便向我倾吐心事,连摄魂术都无需动用。左不过是抱怨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表弟魏玄楠自幼与他作对,见不得他半点好。譬如幼时纵容小梁王在他刚写就的文章上泼水,害他交予先生时墨迹晕染一片,幸而先生责罚了魏玄栋,还他公道;又或指使泮宫学子用弹弓打他,自己却置身事外,一问三不知。最令他切齿的,便是挑拨霍冰蓝对他的情意,凡他心爱之物,他那皇帝表弟必要横加阻挠。我心中冷笑,面上却要强忍。你这膏粱子弟,为这点鸡毛蒜皮便耿耿于怀,可曾尝过挨饿的滋味?可曾受过皮开肉绽的痛楚?
会试前夕,他兴冲冲告诉我,他的「蓝儿」听说贡院寒冷,特意做了副护膝托人送来。我看着护膝上歪歪扭扭的针脚,语气酸涩:「霍小姐待公子,当真是情深意重啊。」
毫无意外,这等废物果然落榜。世子将失魂落魄的他引至我身边。我略施摄魂术,令他错将我当作心上人,春风一度后,又哄得他为我赎身,再设计让霍府千金「撞破奸情」,引来官家亲眼目睹宋楚「接受蒙古细作贿赂」,诱导他深信乐水郡王在蒙古人手中,激其力主开战。待官家御驾亲征,我们便散布其战事失利的风声,搅动人心惶惶,最后点燃我们暗中经营的私炮坊,引发汴梁大火,趁乱脱逃。
沿途官吏层层设卡拦截,然我早已握有他们贪腐结党的铁证。纵有悬镜司追捕,但那些唯恐我们被汴梁捉回的人更多,反为我们逃亡大开方便之门。虽有波折,终抵成都。
千辛万苦踏入成都那日,王爷对我说,他定不负我。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尘世,终于有人愿予我一丝温情。可好景不长,他迎娶了当地大族娄氏之女娄宁为正妃。大婚那日,他望着执羽扇的娄宁,笑容纯粹干净。娄宁却扇的瞬间,我见到一张不染尘埃的面容,眼神清澈见底,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恨意,那是对纯粹美好的深深妒羡。
王爷向我解释,娶她只为借其家世,利用蜀中豪强地主的财力夺回王位。我忍了。不久,她竟有了身孕。看着娄宁日渐隆起的小腹,那象征着圆满与希望的形状,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的心里。我猛然想起怡红楼的岁月——为保腰肢纤细柔软,我长年服用鸨母强塞的麝香膏。刹那间,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我:我失去的不仅是贞洁,更是永远做母亲的可能。王爷的孩子……娄宁的孩子……这个念头日夜啃噬着我。王爷的子嗣,自然也是我的希望。可我无法容忍娄宁!那个纯洁无暇、占有一切的女人,凭什么能拥有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杀母夺子——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藤蔓般疯狂缠绕,再也无法摆脱。
机会来得比预想更快。一日,我途经成都郊外一片辛夷林,见花开如雪,心中蓦地一动。我记得师父传授的药理中提过,辛夷花性辛温,其挥发油于常人无碍,但对有孕妇人,过量吸入或内服,易致气血涌动,胎元不稳。一个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我折了许多辛夷带回,特意叫来院中一个懵懂的小婢女,装作随意问道:「这花儿开得真好,闻着也香,不知可有什么新鲜吃法?」
小婢女献宝似的说:「回侧妃娘娘,奴婢老家会用这花裹了蛋液炸着吃,香脆可口呢!」
我故作惊喜:「哦?那倒要尝尝。你去做一些来。」看着她欢天喜地抱着花下去,我心中冷笑。我本意就是让这些花在文景阁附近「无意」出现,娄宁若在园中散步,闻久了或许就有反应。谁知这小婢女如此「尽心」,竟真把花都炸了,多得根本吃不完。
「做这么多,我也吃不下。拣些品相好的,给文景阁王妃送去吧,就说……是郊外新采的野趣,请王妃尝尝鲜。」我淡淡吩咐。这步棋,走得比预想更直接,但也更「自然」。
然而,就在花食送出后不久,鲍卓竟脸色铁青地找上门来。
「白侧妃!」他几乎是闯了进来,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我,「你给文景阁送了什么?」
我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些郊外采的辛夷花,炸了给小婢女们尝鲜,顺便送了些给王妃尝尝。卓叔何故如此紧张?」
「辛夷花?」鲍卓冷笑一声,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让我脊背发凉,「侧妃娘娘精通药理,难道不知此物对孕妇的忌讳?你是无心,还是有意?」
我心头火起,反唇相讥:「卓叔这话好没道理!我一片好心,倒成了驴肝肺?那花是婢子做的,也是她提的吃法。我日常服侍王爷,哪有心思记这些琐碎忌讳?卓叔不去查查那多嘴的婢女,反倒来质问我?」
鲍卓猛地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收起你那点心思!白露,我不管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那花食,立刻给我追回来!娄宁腹中的孩子,是王爷在蜀地立足的根基之一!娄家若因此事与王爷反目,你担待得起吗?这比你拔掉十个暗桩的后果更严重!你这是自毁长城!」
他竟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猜到了我的意图!一股被看穿的恼怒和对他干涉的憎恨涌上心头。我强压着情绪,冷声道:「卓叔言重了。花食已经送过去,此刻怕已呈到王妃面前。难道要我派人冲进文景阁,从王妃手里抢回来不成?那才是真打王爷的脸!至于后果……卓叔还是想想如何替王爷安抚娄家吧,毕竟,校事府在眼皮底下让汴梁的暗桩潜藏多年,这才是真正的失职!」
「你!」鲍卓眼中寒光暴涨,显然被戳中痛处,「好,好得很!你执意要行此险招,后果自负!我只提醒你一句,王妃若因此事有个三长两短,娄家的怒火,第一个烧的就是你!到时候,别怪我不念旧情!」
我们怒目相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他拂袖而去。
我立刻派人去文景阁打听,得知娄宁已经用了些花食。心知鲍卓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立刻又命人将剩下的花食以「做法粗糙,恐污王妃金口」为由追回销毁。同时,我暗中备好了师父秘传的安胎药,以备不测——若娄宁只是不适,我便献药示好;若……那便是天意。
当夜,文景阁还是传来了王妃腹痛、胎象不稳的消息。我派去的人晚了一步,或者说,那点微量的辛夷花油,加上娄宁本就体弱(这是我事后才查到的),终究还是引发了灾难。次日清晨,噩耗传来:娄宁小产了。
消息传来,我心中竟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一丝……解脱?还有对鲍卓那乌鸦嘴的愤恨。
不出所料,鲍卓很快再次找上门,这次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讥讽。
「白侧妃,这下你满意了?」他语气森然,「王爷唯一的嫡子没了!娄家那边已经震怒!你干的好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针锋相对:「卓叔慎言!花是婢女做的,是她无知。花食我已追回大半!王妃体弱小产,怎可全怪到我头上?倒是卓叔,消息如此灵通,事发前就来兴师问罪,事发后立刻来落井下石。莫非,卓叔早就盼着王妃出事,好除掉我这个眼中钉?」我必须反咬一口,将水搅浑。
「荒谬!」鲍卓怒喝,「我警告过你!是你一意孤行!你为泄私愤,竟敢拿王爷的子嗣和基业做赌注!校事府那几个暗桩,不过是疥癣之疾,你拔了就拔了。可你动的是王爷的根基!是蜀中的人心!你那套在后院争宠、在妓院下药的下作手段,用到军国大事上,就是祸害!」
他竟敢如此羞辱我!我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鲍卓!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你指责我手段下作?那你当年在汴梁,靠什么说服布日古德?靠什么让宋楚身败名裂?难道靠的是光明正大?我让娄家种罂粟,让仁济堂制□□,弄来的钱粮养活了王爷的兵!你呢?除了空谈大义、指手画脚,你为王爷解决了什么燃眉之急?若非我替你弄到出城的假文牒,你连汴梁城都出不去!王爷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只会唱高调的清客!」
「做事?」鲍卓冷笑连连,眼神如淬毒的冰锥,「你做的『事』,就是让王爷断子绝孙?让娄家离心离德?白露,你记住,王爷能容你,是因为你有用。若你成了祸害,第一个清理门户的,绝不会是我!」
我们之间的裂痕,如同被这一记重锤彻底砸开,再也无法弥合。他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而我,也深知从此与他不死不休。
当我确认替娄宁诊治的医女竟是霍冰蓝时,王爷尚未归来。我若发密信,鲍卓必有手段拦截——论起巧言令色抢功的本事,我岂是他的对手?只能按下性子,静待王爷归府。岂料有人竟抢先一步,纵火烧了我的校事府!我忧心如焚,恐是汴梁得知霍冰蓝在此,派人营救,故意放火调虎离山。不及细想,立刻赶往藏匿霍冰蓝之处查看。然而,他们竟一路尾随!待我惊觉,为时已晚。当看到转运使府的差役竟有如此身手时,我才恍然大悟——齐想哪里是被放逐至此?分明是汴梁精心布下的一着暗棋!宋楚说过,齐想未及第时便深得武仁侯赏识,确非庸才。然此等人才,不能为我所用,便该为我所杀!可惜鲍卓那蠢货,永远不懂这个道理……
烈焰焚身之际,王爷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往后的路……妾,不能再陪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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