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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与歌(8)
米迦勒从阿斯蒙蒂斯那出来的时候,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平心而论,这不是米迦勒的问题——他顶多只是走的速度快了一点儿,横冲直撞不看路的是对方。
天堂长达十万年的职业生涯不得不说效果显著,换在以前,米迦勒多半当场就能发飙,现在也能装什么都没发生,抬脚绕开对方就走。问题却偏偏出在,他愿意放过对方,对方可没想放过他。
而这个不愿意放过他的恶魔,还是个不好惹的刺头角色。
玛门心情这两天极糟糕。作为第一批知情人员兼家属,玛门在昨天早上得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他老爸,那位持续闭关了数千年的地狱之主路西法,即将出关了。
想到自己这几千年大笔的偷税漏税款项,和第六狱地宫里偷偷圈养的美人,玛门顿时心惊肉跳。
别问为什么作为路西法之子,他还要对税务局的那批魔严守死防,问就是他爸压根六亲不认,每年罗德欧加一多半的收入来源都是从他身上蓐的羊毛。还有就是他爸堂堂地狱之主,魔王陛下,居然反对蓄养魔女!
在路西法堕天之前,魔女几乎都是依附于地狱那些大恶魔的存在。等这位新出炉的地狱之主收服了七层地狱,直接打服了一大帮恶魔,开启改革的第一件事就是支持魔女一族彻底独立,同时禁止任何种群以任何理由私下圈养魔女。
至于原因——
玛门淡定表示。虽然他爸实力冠绝三界,坐拥地狱七层之地,轻松斩获万千堕天使和恶魔的芳心,但本质上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一头栽他妈身上的那种。
从小就被各种秀恩爱操作闪瞎魔眼的玛门已经彻底习惯,并对此视若无睹。因此在得知他爸即将出关的消息第一时间,玛门在心底拟定了三件当下燃眉之急的任务:
一、把他不知道跑哪里浪去了的老妈拽回来。
二、和当初跟他一起私下圈养魔女的阿斯蒙蒂斯商量怎么从路西法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三、打通税务局那一群堕天使。再稍稍一打听,玛门很快得知莉莉丝去了阿斯蒙蒂斯的生日宴会,而税务局的几位主管恰也在场。
很好,他要找的人都齐了。
于是匆匆而来的玛门和同样步履匆忙的米迦勒撞了个正着。
“你站住!”
玛门这辈子从来没遇见过撞了他还敢直接扭头就走的恶魔。地狱里无论啥玩意儿,到他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半个字也不敢违背。玛门当即原地炸了:“我让你站住你听不——”
剩下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周围浓重的黑暗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掐住了他的喉咙。曾经让他无比亲切的黑暗之力在此刻却成了夺命的利刃,一寸一寸的切割着他的身体,玛门甚至能听见他骨头吱嘎作响的声音。
前方的身影在他缓缓放大的瞳孔中转过身来。
“砰!”
玛门的身躯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阵阵剧痛在他的身体内弥漫,眼前的景像扭曲成一段段黑白的条带。
玛门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是天生的七宗罪之一,从出生起就已经站在了地狱的最顶端。虽然实力可能比不上其余几位由原初天使堕落、平均年龄超过三十万岁的撒旦,但吊打地狱其他恶魔绰绰有余。
换句话说,在玛门的印象里,能做到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他的,除了他爸魔王路西法,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地狱什么时候又有了一个实力能与七撒旦媲美的强者?心底的惊骇早已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玛门一咕噜从地面上爬起来,往后扫了一眼,一溜烟的跑了。
米迦勒回离火殿的时侯,加百列已经在等着他了,“路西法真要出关了?”
弥赛亚回天堂时加百列没堵着人,等她追到晨星宫时,晨星宫已经封闭了。
“嗯。”
米迦勒推开桌子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摸起一支羽毛笔塞进墨水瓶灌水,边灌边答道,“应该就这几百年的事了。”
“那先把天堂之门封锁起来?”加百列问。
三界断裂后,天堂之门就成了个摆设,后来天堂基建时虽然全部翻建过,但翻完也就放在那里了,压根没派天使去驻守——当初为了这事,米迦勒和掌控天国财政命脉的梅丹佐大吵一架,夫妻感情濒临破裂,害得她不得不负担起当时年纪还很小的哈尼雅的养育工作。
但事实证明,虽然米迦勒这一举动在当时支持的天使并不多,但它的效果到现在终于呈现出来了,让加百列松了一口气。
“先驻军吧,看看有什么问题。”米迦勒思忖道,“巴比伦也一起封掉吧,待会我和拉斐尔说一声,先不要让红海那边的来天堂了。”
加百列本想说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但米迦勒那张实在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加百列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多长个心眼总比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好。
于是在天堂大部分天使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情况下,天堂的高层们已经在顷刻间全部开始了行动。表面上虽然一切都风平浪静,可近日来几乎从未熄过灯的几位天使长的宫殿,频繁调动的军队,仿佛一夜之间进驻了大批天使的边防哨站,都给高踞于九重天之上的天国漫上了一层风雨欲来的氛围。
红海,蛾摩拉。
碧凝宫内一片死寂。平时甚少聚头的血族七君罕见的齐聚一堂,甭管脸上有多少莫名其妙,又有多少匪夷所思,或者是各怀心思的试探,起码明面上,没人愿意挑破这一切。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安静之中,正漫不经心斜靠在王座之上的血族终于开了口。
“阿斯顿,”略带冷意的声线在空旷的殿堂内响起,“巴比伦关闭了?”
明明是问句,第一个被点名的阿斯顿却硬生生的听出了死亡的前奏。一边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遍咒骂自己最近的霉运,一边还得硬着头皮上。
“陛下,三日前天堂拉斐尔殿下称天堂近期需暂时封锁一段时间,故和我们商议后重新封闭巴比伦,考虑到尚有不少红海居民滞留天堂,协商后只封闭红海至天堂单向通道,允许红海居民返回红海。”
要阿斯顿来说,这点事压根不叫事。自从巴比伦和约旦河重新开放,红海涌入了不少来自天堂和地狱的生灵。堕天使还好,地狱那群恶魔当真是丝毫道德底线都没有,相比之下,天堂的天使们个个都是小可爱。
再说天堂那边只是不让进,又不是不许出,主动表示不会扣押红海居民,面对拉斐尔那张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脸,阿斯顿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结果呢?血族七君一个不漏的被叫到碧凝宫开会,就为了巴比伦暂时关闭这点事?拦着他去找他老相好了?
“所以你就同意了?”洛斐斯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王座的扶手上,语气略带漠然,听不出喜怒,猩红色的瞳眸注视着阿斯顿。
“是。”阿斯顿背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问题是他连想主动认个错,争取一下从宽处理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哪啊!
玛格丽特拧了拧眉头,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没开口。
凯尔斯还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
诺曼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少见的冷着张脸坐在那里。
莱西娅的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样的,低下头试图掩饰住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洛斐斯坐在王座之上,却轻而易举的把她的神色变化纳入眼底。
银发红眸的血族帝君缓缓开口。
“莱西娅,你来说吧。”
莱西娅身体一僵。
先前只是洛斐斯,现在却是所有人都发现了异样。知道莱西娅以前那些事的阿斯顿骤然抬眼,目光仿若两道利剑般射向莱西娅。诺曼没说话,却同样神色冷淡的看向阿斯顿,不着痕迹的把莱西娅挡在身后。
“诺曼。”洛斐斯平静的开口。诺曼浑身一震,挣扎刹那,却还是无声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天堂在调兵。”片刻后,莱西娅沙哑着嗓子。这个消息还是露娜无意中透给她的,忙得不可开交的女天使在前来红海看望自己的母亲时,顺嘴抱怨了一句离火殿那再创新高的加班时长。
“我听说了一个消息。”玛格丽特突然说,扭头看向王座上的洛斐斯,“据说那位魔王陛下出关了。”
“天堂和地狱,是不是要开战?”莱西娅脱口而出。
阿斯蒙蒂斯是在半个月后,才从别西卜那里得知路西法即将出关的消息。
当然,“即将”这个词说了和没说差不多——对于永生的他们而言,“即将”能概括从下一秒到一千年后的一切时长。
别西卜每天从头忙到晚,准确来说,路西法闭关的时候他通常都很忙。莉莉丝回万魔殿了。路西法在的时候,这位大名鼎鼎的地狱之花也知道收敛一下,好歹不会再敢在各个宴会场上明着浪。
玛门扫完他在税务上的漏洞,跟着莉莉丝回万魔殿补作业去了。
对,即便玛门作为七撒旦之一,在地狱拥有着无穷无尽的财富,但本质上他还是个未成年,必须得上学。而以玛门的性格,上课睡觉,作业欠交,考试挂科都是家常便饭,除了实战方面课程其余全是惨不忍睹,回回成绩单上全是一片金。(在地狱红色是合格,金色是不合格)。
路西法常常闭关,莉莉丝也不怎么管玛门,导致玛门的成绩越发惨不忍睹——每次路西法出关后必得挨一顿训的那种程度。
综上,路西法出关的前两百年,天堂和地狱同时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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