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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
一样的原因?
想来不是什么要嫁给傻子这类的私事。
第一次入宫必然是刘氏主导,她了解此行的内情,以上一次见卓欢时此姑娘的模样,关山越料想真正原因这姑娘应是不知道的。
如果第二次入宫与第一次入宫是同一种顾忌,大抵是回家后卓欢发现了什么,惊慌之下和她娘再次入宫寻求庇护。
卓欢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如果真是大事发生,会丢下家人只和她娘入宫偷生吗?
不会。
但能让母女二人不顾脸面短时间内求见皇帝两次,也不会是件小事。
这是一件能让卓欢放弃家中亲族,甚至是由她爹那一脉的人惹出的祸端。
第一次离宫时,刘氏明显无异议,要么是卓欢县主的名头能解她们的困,要么是那件困扰他们的事最近又有了新进展。
近几日称得上变动的,只有——
“大人!”贺炜一路疾行,面色焦急难掩,想是有急事要报。
关山越朝他那边走了两步,便听得贺炜说:“大人,您让盯着的那个小孩——童乐——失踪了。”
贺炜脸色铁青,他派了足足二十人轮番监视紧盯,自认为布防严密能不出岔子,结果让一个毛头小子给逃了!
当务之急不是如何请罪如何怒骂,而是该想想如何挽回损失。
明明当初商量得挺好,让童乐找证据都谈成了合作,在有人追杀的情况下,他待在御林军的视线内才最安全。
如果童乐不是被人掳走而是自愿逃离,那么……那群监视他的人里,有人想要他的命。
结合童乐现在在查的案件,关山越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不语,看着贺炜等他的后文。
“属下已安排人自他失踪地点东西五十里内严查,家家户户询问踪迹,一天后若还没有消息,便再加大搜寻力度范围,定然能将人抓回来!”
灯火朦胧,映衬出一点暖黄色彩,将关山越在雪粒中愈显冷峻的脸色照出些不近人情。
贺炜心知自己误了事,心凉大半截,矮身跪下请罪,“大人——”
他强撑出平静的神色:“属下办事不力,还望大人能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办事不力?确实。”关山越居高临下,睫毛低垂,半遮的眼神晦暗不明,替他细数,“童家灭门时留有活口,盯梢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在这个张口都被灌一嘴寒风的冷天,为了行踪隐秘,关山越将狐裘留在大殿,此刻单薄衣物上雪化成水,恨不得在他肌肤上凝冰。
“两次了。”他说。
语气冷淡,情绪也无大起伏,常年跟着关山越做事,贺炜知道,这证明对方此刻不仅想撤他的职,还想要他的命。
求饶于事无补,贺炜仰着头,面色凄惶,等候属于他的未知判决。
“咱们一路从哪里爬上现在的位置?”
贺炜:“……邯城。”
“哦。这么远。”关山越目光幽深,随意感慨。浑身铁一样冰冷,冷风一吹,他打了个颤,像是突然惊醒。
“你回去吧……”他说。
回邯城。
我怀疑你,信不了你,却顾念一起拼杀的情谊,不能因为多疑狠心杀你。
放逐,驱赶,打压。
…………
就这样吧。
关山越转而投身这场雪夜,单衣孤影,比起跪在原地的贺炜,他更像那个被抛弃的人。
一身湿漉漉,要滴水似的,这狼狈装扮不便出现在人前,偌大皇宫,关山越漫无目的飘荡,甚至打算就这样驭马回家。
系统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宿主,宿主!你穿这么薄,骑马吹风回去会感冒……啊不,风寒高热啊!”
“你别帮着别人欺负你自己啊!”
“宿主!非要骑马你加件衣服,你去把那个带毛的披风穿上再走。”
关山越脚下连个磕吧也没打,朝着御马苑去,一晚上了,终于有件事他目标明确。
什么话都说尽,情急之下系统口不择言,“你万一烧成傻子了怎么办?谁来管京中布防?”
这一下戳中了关山越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脚下生风。
若不是宫中禁走,系统感觉这人能跑起来。
道路逼仄宫墙高耸,这条路越走越冷清,怕关山越看不清路滑倒,系统调高亮度,飞到他前面充当路灯。
幸而它这一手,才避免关山越与人相撞的风险。
拐角处一人隐入黑暗,比鬼吓人。
系统调整着并不存在的呼吸心跳,真诚感谢有一个人能在关山越想不开要穿着湿衣服冷风里骑马时拦一拦进度。
“大人——”来者是李公公。
系统松了一大口气。
他说:“陛下有请。”
好,太好了,今天关山越的作死路算是尽了。
系统彻底放心,并肩关山越身边一上一下波浪式行进,他俩一起跟在李公公身后。
目的地是乾清宫。
刚才众人谈笑风生,独独文柳高坐台上,蔽目玉珠更是将他遮挡得愈发神秘,看不清神色,只剩下万人之上的庄严。
现在再次近距离见到他,文柳提前离席,已然换了冠冕,那份高不可攀少了些,像一轮主动俯身的月。
嗯……关山越专供。
旁边的侍女仪态端庄,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关山越只顾盯着文柳,瞧也没瞧。
“怎么?”文柳拿眼神睨他,“等着朕伺候你?”
关山越还是不语。
文柳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摁在凳子上,抬手端起白玉碗,把勺子扔回托盘,捏着他的下颌给人往嘴里灌。
关山越本能地吞咽,却不免溢出些许,顺着下巴那只手没入衣襟,滴滴答答,一片狼藉。
姜汤辛辣,烈酒似的,从喉间一路灼烧至五脏六腑,有了对比,关山越后知后觉出几分寒意。
他嗓音沙哑:“衣服脏了。”
文柳冷淡地回:“脏了就换。”
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在关山越身上擦净了手上的姜汤。黏/腻的触感分毫不退,文柳皱眉,执着地用力,像是要蹭一块皮下来。
瞄到几分红痕,关山越说:“擦不干净。”随后偏头,舔了舔指腹边缘。
文柳直把拇指扣进他嘴里,压得唇色泛白。
“怎么?见了我的好妹妹?”
关山越用舌侧拨了拨他的指尖,一撩眼皮,神色装得无辜,一副被堵住嘴说不出话的模样。
文柳两指托住他下巴,抽出拇指,在此人脸颊揩一番,“现在能说话了?”
“见到了。”关山越顺着他的力道抬头,将脸送进对方手里,亲昵贴了贴,眉眼弯弯,“妹妹真可爱,一点谎话都不会说。”
“满意了?”文柳问。
“不算太满意。”关山越皱眉苦思,很是烦恼,对文柳眨着眼睛引诱,“你想不想我更满意?”
文柳似笑非笑,等着他的下文。
“人呢?”关山越无厘头地问。
文柳轻拍他的脸,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舞姬就是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舞姬我没什么兴趣,倒只想要那……”一个小孩。
话说到一半,关山越突然反应过来,他看着文柳的眼,“舞姬在哪?”
“才反应过来?还以为你在宴会上就能认出来呢。”文柳收回手,接着装傻,“舞姬当然是在他该待的地方。”
“不是说衣服脏了吗?朕赐你汤泉沐浴,去吧。”
这时候他又自称朕了。
听出童乐安全的意思,关山越放下心,邀请道:“陛下不一起吗?”
“前几日不还躲着朕,给你送了位舞姬,又开始巴结讨好?”
“陛下……想臣怎么讨好?”
声音压低了,这话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透着几分不正常,或者说,就可以将其理解为暗示。
文柳岿然不动,劝他:“少贫。”
关山越磨磨蹭蹭,贪恋屋内温度,宁愿穿着潮湿衣物也要多说几句,晚出门片刻。
文柳看出异样,“怎么?”
“我怕外面太冷。”
文柳扫一眼他的着装,没觉得此人还能比现在更冷,他说:“冷不着你。”
于是最后的借口也失去了。
磨了这些时间,文柳也看不懂关山越想做什么,顺着刚才的对话猜:“要朕送你去?”
关山越小幅度摇头,问:“刚才,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你没用自称词,为什么?”
他眼中确确实实盛着迷茫,那一小段对话里,关山越感觉横亘在两人间天上地下的距离消失了,仿佛那一级又一级的阶陛根本不存在。
他们靠得这么近。
眼见关山越渴望求知的模样,像是得不到答案就能站到天荒地老。
想换自称就换了,文柳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条律来。
可此人一点也不爱惜身体,还穿着湿衣服,文柳拿他没办法,只得现场想了答案,早些把他打发到汤泉宫。
他细细回忆:“大概……君与臣之间隔得太远?我想和你近一点。”
在关山越神色雀跃还想再问时,文柳眉头一皱,“去泡你的汤。”
像是只能接受一种指令,他乖乖转身。
一出殿门,关山越就领会到这身装扮有多不合时宜,他被冻得直抖,体会到什么叫做寒意刺骨,格外后悔没披一件大氅。
殿门开了又关,李公公抱着墨狐裘给他裹上,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将人簇拥进轿辇里,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手炉,身边堆满汤婆子。
一冷一暖,关山越这才悟了文柳刚才那句“冷不着你”不是调侃而是实话。
李公公还在说:“……哎呦我的大人啊,陛下刚才就是那么一说,意思是让你别穿着湿衣服站在殿里,一会冻出什么毛病来。您可好,就这么冲到雪里,可把陛下和老奴急坏了……”
关山越抱着手炉裹着狐裘,在这个暖意浓厚的轿辇里感受到,原来我还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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