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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
第二天晚上,季知砚准备去见秦川之前,秦川发消息说抱歉,家里来了客人,暂时去不了,临时换了个地点,发来定位。
是个酒吧。
离明椿大学有一段距离,但离秦川家挺近。
秦川给季知砚留下的印象很好,以后能处成朋友的那种。
季知砚斟酌片刻,没有拒绝。
【海山:进门左转就好,这边的包间有钢琴。麻烦学弟了。】
【YAN:好的。】
季知砚打了个车,到秦川家那一片,司机用艳羡的眼神瞥了他好几眼,他笑了笑,置之不理,望向窗外。
灯火辉煌,街道宽敞,路上开的车基本都是些豪车,小区园区是个花园,已经秋天,但里面的花树依旧枝繁叶茂,能隐隐窥见住楼的角落。
不是高楼大厦,是一栋栋独栋别墅,楼与楼之间间隔挺远。
酒吧招牌很低调,简约的黑白配色,名字是Meet。
这一片区租金很高,这家酒吧的低消自然也高,里面坐的人不多,大致扫一眼,也能看出都是些富人绅士。
按照秦川所说的,进门,穿过吧台,左拐,季知砚进了包厢。
包厢很大,正中央摆着钢琴,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穿了件低调的高奢西装,戴着副金丝眼镜,面带笑容看着他。
很斯文。
季知砚终于想起来秦川这名字究竟为何这么眼熟。
秦川,金融学院蝉联几年年级第一的神话,据说家里有矿,还是个高精力工作狂,是......明盛集团CEO的儿子。
“现在是不是不该叫学弟了,该叫老师?”秦川走到钢琴前坐下,随意在琴键上点了点,弹出一段悦动的音符,转过来看着他笑。
“学长别开玩笑了,我可担当不起老师这个称号,直接叫名字就行,”季知砚纠正了刚才秦川的动作和节奏,客气地说。
秦川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给他让位置:“学弟来弹弹这段吧,我始终弹不好这一小节。”
“好的。”季知砚应了声。
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秦川站在一边看。
这间酒吧包厢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门一关,外面的袅袅的歌声被完全隔绝,季知砚提前调好了灯光,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爆闪炫光,包厢内跟书房一样宁静。
季知砚穿着件熨帖的深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白皙的腕骨。
月光斜斜铺在琴键上,眼前的少年垂着眼,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游走着,刚才他还觉得难如登天的那一小节音符,就这样顺着季知砚的动作自然而然滑出来,飘在包厢内。
“很厉害。”他鼓掌,“学弟当时怎么不走艺术?你似乎对地理地质类不怎么感兴趣。”
季知砚笑问:“学长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我有朋友是你们院系的,曾跟我提起过你的名字,说你大二的国赛中途弃赛了。挺可惜的,国奖含金量很高。如果你感兴趣,我想,遇到任何困难你都不会放弃。”秦川回答。
包厢的琴声停了,季知砚没说话,一时间包厢内落针可闻。
“谢谢学长关心,心态不好而已,”季知砚避重就轻,跳过这个话题,“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么好的抗压能力。”
察觉到他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逗留,秦川扶了扶眼镜:“你从那么远过来,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会儿?陪我聊聊天,行吗?”
秦川把菜单推过来:“饿了也可以点些餐,这边的晚餐味道很好,你会喜欢。”
季知砚轻笑一声。
对方明明用了“行吗”这种商量性的后缀,言语间却完全不容他拒绝。
季知砚不甚在意,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笑:“既然学长这样邀请,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咯。”
菜单上酒水样式很多,来之前季知砚已经吃过饭,于是只打算点杯度数低的酒,意思意思。
“龙舌兰日出,就这个吧。谢谢学长。”季知砚只扫了一眼菜单,这个名字就脱口问出。
“这么快就点好了?”秦川笑着问,”很喜欢喝这个?”
“没,”季知砚摇摇头,随口应了声,“名字好听就点了。”
秦川笑而不语。
等候半天不见服务员,季知砚抬头看了看,秦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后,他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一个小型吧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材料应有尽有。
“知砚,坐那稍等就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挪一挪位置,坐过来陪我聊聊天。”秦川已经熟练地拿起了高脚杯,手腕轻转,望着他笑。
还是一样的语气,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喙。
啧。
季知砚在心底感叹一声,不愧是豪门子弟,说话办事圆滑的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是他喜欢的说话风格。
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秦川愿意放下身位主动给他调酒,他也懒得再转脑筋想办法推脱,再说,能盯着秦川调酒,酒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季知砚坐到吧台对面,挑了挑眉:“学长这是要亲自给我调么?”
冰块被放入高脚杯,叮当叮当作响,秦川微微侧身去拿龙舌兰酒瓶,两人靠近了些,属于对方的古龙香水味淡淡的,他认识这款香水,很名贵,他却不喜欢。
浓香型的香水,他都不喜欢。
“能为你调酒是我的荣幸,”秦川俯身弯腰,加了些鲜榨橙汁,橙汁与龙舌兰碰撞相融,色泽橙黄透亮,像破晓十分的天色,“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不仅仅是钢琴,更是摄影,明盛集团这边有意愿建个新的摄影楼,要是你感兴趣,我很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邀请你的机会。”
石榴糖浆沿着杯壁缓缓流下,与刚才透亮的橙黄色晕染在一块儿,为这杯酒添上一点危险的色彩。
一如秦川此刻的笑容。
那杯酒被推到季知砚面前。
季知砚没动。
秦川释然地笑笑,又拿出个古典高脚杯,拿起那瓶酒往里倒了一点,冲他举杯:“我先干了。知砚,这酒刚调出来味道最好,度数也不高,很适合你。”
季知砚轻轻蹙了蹙眉,盯着秦川看了好几秒,终于想起来,这位传闻中很厉害的模范学长,似乎......不是直的。
以及,明盛集团的市场范围很广,远远不止景区运营。
这家酒吧,估计就是秦川自己拿来开着玩的。
季知砚浅浅抿了一点点,度数确实不高,味道不错。
不过......没有印象中那种独特的风味。
秦川给自己也调了一杯,在他身边坐下,开始闲聊一些有的没的,季知砚的思绪逐渐发散,一点点飘走,又进入了自动敷衍模式,认真盯着秦川的眼睛发呆。
秦川大概以为自己在看他,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跟他讲起去A国某加哥大学当交换生的趣事。
季知砚漫不经心点头,懒洋洋抛出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问题给秦川,目光透过秦川给他调的那杯酒,却蓦然想到了贺杉。
贺杉也曾为他调过酒。
在来到香格里拉的第二十天。
“成年了吗?”贺杉停下机车,伸手拉季知砚。
季知砚依然不接那只手,自己跳下来,装模做样摇头:“你看我像未成年吗?”
贺杉前几天说过要带他去个挺好玩的地方,这几天却没再提。
季知砚有预感,贺杉的这个问题跟这个好玩的地方紧密相连。
贺杉笑着拧了拧季知砚的脸,很轻,挠痒痒一样:“看起来不像未成年吗?”
“哇塞,阿杉,你变了啊,”季知砚不服,又去拧贺杉的胳膊,不同于贺杉拧他,他是实打实用了劲儿,“我真成年了。”
贺杉不为所动,摘下黑色机车头盔,露出那双澄亮的眼睛,笑着跟他使坏挖坑:“真的?”
季知砚欣然点头:“真的!骗你做什么?”
贺杉反手掏出他的身份证,不说话,但意有所指地在出生日期那栏上面敲了敲。
上面赫然写着八月二十四日。
“这就是你说的成年了?”贺杉举着那张身份证,冲季知砚挑了挑眉。
糟糕,忘记他身份证一直放在贺杉那儿了!
为了方便景点买票啥的,也避免他丢三落四忘掉身份证,他就把身份证交给贺杉暂管了。
季知砚伸手去抓那张身份证,理直气壮:“我虚岁早满18了好不好!阿杉你别看身份证啦,那个上面照片很丑的。”
贺杉把身份证举得很高,让季知砚够不到,愉悦地勾起来一点坏笑:“哦,那我看看。”
季知砚急得跳脚,一巴掌糊在贺杉肩膀上:“真别看!”
能看出来公务员也挺累,当时去拍身份证时后面排了一堆人,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在季知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睁眼的时候,咔擦一声给他拍了。
等季知砚睁眼时,对上工作人员惨白的脸:“可以走了。”
“哦,好的。”季知砚呆愣愣点头,不明所以地去大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季知砚拿着半睁着眼睛的照片,顶着江皓远的无情嘲笑,生无可恋。
“救命啊,你这张脸都能拍成这样,”江皓远咯吱咯吱笑,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还不忘损他,“是昨晚起飞了,今天肾亏了?”
“滚。”季知砚忍无可忍,一脚踹给江皓远,“你不是身份证也快过期了么?”
“哦,”江皓远不笑了,“我不在这个政务中心办就是了。”
“你等着吧。”季知砚笑了笑,随后气急败坏指着身份证上的自己,“这就是你的下场!”
此刻,贺杉正拿着这张让曾经他颜面尽失的身份证,细细端详,末了,疑惑地看着他:”哪丑了?我觉得挺好看啊。”
这回轮到他细细端详贺杉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最后季知砚来了句:“阿杉,你要不要去看看眼科医生?”
贺杉不介意地笑了笑,把身份证装回去,揉揉季知砚的脑袋,冲他扬了扬下巴:“上车。”
“去哪?”季知砚坐上车,双手很自然地箍着贺杉有力的腰。
“秘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贺杉握了握车把,“扶好坐稳咯!”
贺杉今晚骑的很快,机车引擎呼啸,狂风把季知砚脸吹的冰凉,脑瓜子也吹的嗡嗡的。
下车时,季知砚冻的牙齿打颤,哆嗦的几乎走不动路。
贺杉看他一眼,叹口气。
一件温暖的,带有贺杉气息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出门前不是说好多穿一点?”贺杉握住他的,手搓了搓,“还说自己成年了,我看啊,你再过几年都成年不了。”
晚风刮得太冷,贺杉的外套一披下来,风就被隔绝在外。
贺杉的手很热很烫,温度沿着血液在全身游走,很快就整个人就热起来,季知砚贪恋着贺杉的温度,也贪恋着贺杉的气息,难得没有出声反驳。
贺杉给他把手捂热,准备放手,他动了点私心,拽着贺杉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撒了个娇:“杉哥,我冷。”
贺杉奇怪地又摸了摸他的手,确认是热的没错,但顶不住他放软声调撒娇卖萌,任命似的应了声“好”,抓着他的手揣进兜里。
贺杉带着他走进了一家人声鼎沸的......酒吧。
季知砚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酒吧么。
贺杉不知道,他跟着江皓远他们去过好多次酒吧。
虽然进过那么多次,酒量也没见长就是了。
“这里人挺多,”贺杉带他穿过吧台,捏了捏他的手指,“未成年小朋友要跟紧我,别走丢了,可以吗?”
吧台这边人挺多,帅男靓女都多,卡座或者散座上的人都聊得挺开心,吧台的调酒师都没闲下来过。
好看的人到哪都吸睛,酒吧这种地方,更是颜值大于一切。
季知砚能清晰地感受到走过吧台时周围唰唰唰的目光,有投向他的,更多是投向贺杉的,也有看向......他和贺杉交握的手臂的。
很奇妙的感受。
江皓远也挺帅,江皓远交的朋友也没有丑的,但他那么多次和江皓远穿过吧台,却没有一次有这样脸红心跳的灼热感。
也许是......兜里秘密交握的手,藏在黑暗中,隐匿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以及他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兴奋,不为任何人知的,一点恶劣的愉悦。
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交握的手,将这份隐秘的愉悦公之于众。
又害怕,害怕任何人看见,害怕任何人刺探到他内心那个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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