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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小满潮湿
京华国训馆。
刚完成一组跳跃练习,安娜把松动的发圈拆了又扎紧。训练不用打发胶,却使得她的头发老是松松散散。
正当安娜还在跟头发较劲时,康文婷气呼呼地快速滑行至她身侧,甩她一腿冰碴。
“喂!”安娜躲闪不及,好不容易扎起的头发又散了一地。
算了,反正训练也结束了。
康文婷毫无愧疚,直接双手撑起坐在看台席,气鼓鼓地晃着腿:“去伯尔尼的航班位置你选了没?我要跟你坐一块。”
“还没。”安娜瞥了一眼欲言又止跟在身后,但又不敢靠近的周辙,瞬间了然:“吵架了?”
“烦死了。”康文婷瞪了周辙一眼,又回过身对安娜说,“快选,坐我旁边。”
“我不要。”安娜直接拒绝,“你俩和好了又得我换。”
“才不会,我是这种人吗?”
安娜用手理了理头发,不以为然,“你不是,周辙是。”
说曹操曹操到,周辙漫不经心地滑着步伐,一个优雅的转身,不经意地倒在了康文婷的怀里。
“……”
安娜目瞪口呆,看了看康文婷,又与同在后面吃瓜的薛昭祺打了个照面,不约而同地抱拳敬佩。
薛昭祺滑到安娜身后,问:“他俩怎么了?”
安娜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正好你俩也在,给我们评评理。”康文婷费力把周辙推开,义愤填膺:“他们家要出租房子,门对门,结果暗恋周辙多年的女同学从他妈妈的同事那儿知道他们家要出租!近水楼台!就说要租——到时候天天见面,天雷勾地火……”
周辙听不下去,赶紧打断她丰富的想象力,“不是,真不是,就是以前的同学而已。她们家跟我们家长辈认识,知根知底,就省事嘛,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有没有跟你告过白?”
“……”
“你们看!”康文婷生气地拍着手,脸颊通红。
公说公有理,安娜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问:“哪里的房子?”
薛昭祺有些意外,“你要租房子?”
康文婷和周辙也有些意外。周辙愣愣地回道:“恩济路那边……几个站吧,不远。”
“有图片吗?”
因着要帮母上大人在社区公告栏贴租赁广告,周辙还真从看台放着的包里掏出了一叠黑白传单——上面印着布局图和陈列图,黑色加粗字体写着两室一厅,房东直租,押一付一;右下角还附着周先生的电话,倒像模像样。
“我先看看。”安娜接过,折四折,塞进了外套口袋。
“不过,”薛昭祺适当转移话题,连忙打圆场,“你们家居然在门对门买了两套房子啊。”
“不是,”周辙懵懵懂懂地诚实回答,“我父母就是从邻居处上的。”
“……”
康文婷哼了声,跳下冰场就走。
薛昭祺无语地拍了拍周辙的肩膀,“兄弟,被骂不冤。”
*
安娜在休息室换上了便衣,冰鞋放回柜子,正要处理头发时,却发现发圈随着体操服一起被扔进了柜子里。
算了,安娜心想。她把头发撇到一边,在门口等康文婷。
却见薛昭祺走了过来。
“他们还在理论。”薛昭祺解释,“文婷说让我送你。”
“噢……”安娜慌忙摆摆手,“不用,不用送。”
说得好像康文婷送过她似的。
“没事,顺路。”薛昭祺不在意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等她。
好吧,先出去再说。
“你们别洛格勒女生的头发都喜欢留这么长吗?”
这个问题薛昭祺想问很久了……安娜不在的三年里他们经常出入国际比赛,别洛格勒的女单无一例外都长发及腰,金丝如瀑。表演滑时灯光汇聚,于夜色中衣袂飘飘,长发飞舞,像极了神话故事里从天而降的神女,不惹凡尘。
安娜皱着眉头想了想,努力回忆,说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因为大家都这样,安娜反而没怎么在意。
“是吧,”安娜玩笑道,“从众心理?可能。”
突发奇想,安娜想去京大北门后的商业街打包一份灌汤包。她走到京华街口扫自行车,薛昭祺看着满是别文的界面好奇地凑过去看,风吹过安娜的长发,四处飞扬,薛昭祺轻轻地用手遮挡,不觉麻烦。
车上的韩书白看着,两个年轻人相约骑车,眉眼俊朗的男子轻抚女孩的长发,像动漫里结尾出现的场景,纯真又暧昧。
“你住哪儿?骑回去?”薛昭祺蹙眉道,“我真的可以送你。”
“不用,我去京大北门买灌汤包。”安娜把踢脚别上,“我先走啦。”
“好吃吗?”
“……”话题转换的有些快,安娜愣了愣,点头,“好吃的。”
“那我也去。”
薛昭祺也扫了一辆车,“正好我也饿了。”
安娜没觉所谓,京大北门那家灌汤包放眼整个京市都是榜上有名的,很多毕业许久的校友们还会特地跑一趟,只为一笼灌汤小笼包。
他们沿着人行道并行着,薛昭祺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入队的时间刚好与安娜病退的时间一致,起初跟安娜并不相熟。
薛昭祺在入队前一直在阿勒锦训练,毕竟北地半年长冬,冰雪环境得天独厚。只是为了更好的技术进步,才来到京市。
这么算来,他们还算半个同乡,一来二往,倒把薛昭祺内向怕生的一面尽数击碎,变得妙语连珠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敲击着方向盘,韩书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隔着距离,平静地跟在安娜身后。
他与安娜之间并没有约定着,要韩书白接她。
韩书白忙完了就到京华等她,约莫都是七点的时间,安娜看见他了就过来,没看见就直接打车回去。
心照不宣。
默契到只要韩书白七点前到,就没有接不到安娜的时候。
屏幕里安娜置顶的消息长亮,“我打车回去了”停滞不动,韩书白说不上什么感受,只觉心底隐隐发疼。
韩书白很怕安娜过得不好,所以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不介意有人替他照顾安娜。
却很矛盾地想,等他回到安娜身边后,那些人可以识相的退下。
哪有这种事。
韩书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像扯动了心脏的神经似的,抽疼。
他从来不想与安娜的关系。
他们相识时安娜太小,韩书白没想过。
他们分开时安娜未成年,韩书白不敢想。
他们重逢时,已经分离四年有余,韩书白不能想。
他被卡在时间和道德的洪流里,进退两难。
韩书白无所谓安娜的冒犯或者唐突,他离不开安娜,这是他的底线,除此之外他不会、也不能再进一步。
看着安娜与那人有说有笑,逐渐消失在街口。韩书白的车停在路边,他从包里掏出烟,试着点火,却又熄灭。
他老是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韩书白眼尾扬起一抹颓唐的丧意,他把手搭在窗沿,沉默着垂首。
他忽然很羡慕。
羡慕能与安娜相识在这个年纪的其他人,坦坦荡荡与安娜说说笑笑,堂堂正正。
也很嫉妒。
韩书白揉了揉头发,他忽然悲哀地发现,安娜过得太好,好到其实他不回来,安娜也会有很多朋友、很多爱她的人。
他希望这样。
但并不能接受安娜身边没有他的位置。
安娜与他不同,并不是非一人不可。
“怎么抽烟了。”
湿漉漉的眼睛对上安娜平静的双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夺过韩书白手上未点燃的烟,蹙眉道:“怎么去美国没学好。”
韩书白没说话。
“给你买了灌汤包,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安娜把打包盒放在他腿上,“你吃晚饭了吗?”
韩书白摇摇头。
“那正好,你可以趁热试试。”安娜没理会他的答复,她四处张望了会儿,“这儿好像不能停车。”
“上车吧。”
韩书白终于回过神,沙哑着声音道:“坐前面。”
“哦。”
后排洒着一堆文件,安娜没多想,绕了个弯坐上副驾驶。
韩书白难得今日话少,以往无论何时,他都不会让安娜觉得无所适从或不舒服。只要他想,他能让任何人如沐春风。
安娜知道原因,但她不想说。
一路寂静着回到公寓。
安娜直接在副驾驶躺倒假寐,待有所觉回到后,她伸了个懒腰,外套皱巴巴地瘫在两侧。
下车,安娜抖了抖外套,拎着包子在等韩书白。
韩书白捡起从安娜外套里掉出来的纸张,瘫成两折,对着车灯,半透明得一览无遗。
看着韩书白捏着的租房传单,安娜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口袋,确定掉了出来。
她看着韩书白靠近,不说话。
“你要搬走?”韩书白问。
“嗯。”安娜回,“过一个月要到处飞,总是打扰你不方便。”
韩书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笑了声,“什么时候搬?”
“没想好。”
“定好时间跟我说一声,我帮……”
“不用。”安娜拒绝道,“我只有一个行李箱。”
“……”
韩书白向来从容的脸上像是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安娜从他手里取回那张纸,看他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安娜没等他,直接上了电梯。
手中的灌汤包还是温热的,可惜没人吃了。
安娜径直回了房间。
她本来没想那么快说明,没想到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也没了待下去的理由。
正合他意,不是吗。
安娜把阳台的衣服收回,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
韩书白走到安娜房门口,他没有进去,只是靠着墙,目光沉沉地盯着那道忙碌的身影。
胃部似翻腾起如触电般的搐意,他皱眉,眼前却像低血糖似的,闪着模糊的星光。
安娜从他面前走过,像出于本能,韩书白握住了她的手。
“别走。”韩书白轻声说。
安娜抬起手,面无表情,一字一句,“不是你让我搬的吗?”
“我没有。”
韩书白聪明的脑瓜终于意识到不对,他快速拼凑着安娜自前几日起的不对劲……手机,对,没错,他瞬间意识到症结所在。
“不是,”韩书白快速解释道,“那个不是我要租的,是我想买下来。”
给你……
安娜说,她喜欢小房子,这样打扫卫生不用太辛苦。
最好在学校旁边,热闹些,不用很大,难过的时候有个地方待着就好,太大了总觉得空。
沈长山在西伯利亚的房子就大得很,安娜半夜想上厕所的时候都不敢出门。
一个房间或者大单间就好,要打全屋的柜子,到时候要放她的奖牌。
韩书白都记着。
他不想安娜八年来只有一个行李箱,从阿勒锦到京市、京市到南城、南城又回京市,两手空空,心无所依。
他没想着要跟安娜说,毕竟韩书白只是考察,还有很多没决定的细节。
但她误会了,误会以为韩书白让她搬出去。
他怎么可能,他怎么舍得。
安娜却笑得很讽刺,“你用什么立场给我买呢?”
韩书白怔在原地。
胆小鬼。
安娜想。
韩书白的感受与安娜见到他和克洛伊的感受一模一样。
他却不敢承认。
安娜承认了,过去和现在,她已经朝他走了九十九步。
韩书白却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十六岁上的大学,没比安娜大几岁,却总摆着老师和哥哥的架子。
安娜挣脱开韩书白的手,棕色的眸子里闪过失望。
好像只有安娜把他按在床上,他才能意识到他们之间并不只是小时候的那种关系。
够了,韩书白。
要么走近我,要么离我远一些。
安娜转身,却被韩书白搂住。
他的眼睛黑得像崖洞内的地下河,暗流涌动,克制危险。韩书白欲言又止,安娜却笑了笑,语调似抽丝、似善诱。
“做什么。”
月色下,韩书白再也抵挡不住心底的潮意,害怕失去安娜与安娜爱上他人的画面交织错落,让他胃痛得翻滚。
“你还喜欢我吗?”韩书白问。
安娜歪了歪头,没等她回答,韩书白吻了上去。
他知道答案。
他总是做一些多余的事。
京市迎来小满后的第一场中雨,淅淅沥沥,漫过颐和路,沁润他干涸已久的渴望。
他莹白的指尖勾着安娜乌黑卷曲的长发,缓缓摩挲,小心揉捏。
安娜,五月的纽约老是下雨,我总是想你,想你有没有带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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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汤包:我凉了
安娜(

):不然呢,你以为我穷得住不起酒店吗?
终于摊牌啦






发现两个淡人谈恋爱好费劲啊(??ˇ?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