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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雨
两人一站一跪,月光透过窗子照射在细长男身上,描摹出他黑色的细长身形和模糊不清的白色面庞。他开口说出的话如同恶魔低语,音调也婉转着摇动人心神的力量,
“我听到了你的话,感受到你的忏悔之意,你以为仅仅如此吗?太阳之神向来无私,你于祂而言,不过是一只渺小不可见的生灵,可祂从不曾偏颇,一样无私仁爱的赐予你食物。如此一来,你还猜不到神的意思吗?”
搓手男表情迷茫,这番话下来,他如同处在迷雾中,却幸运窥得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什么意思?”
细长男没有大费周章的解释,只说道:“太阳之神,沉默便是应允。”
犹如巨石落海,搓手男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扑通一声,周身迷雾散开,他终于得以看见那条小路。
一切明朗。
搓手男调转跪姿,转向细长男,“您的意思是,我已经得到了神的宽恕?”
细长男俯视着他,一言不发,搓手男却从这静默中品出无穷的意味。
他不停地给自己洗脑。
假的又怎样?真的又如何?他已经获得了神的宽恕,又有谁能凌驾于神之上?
就连他自己的意志和心也不能。
于是他原谅了自己,在片刻静默中,在寥寥几语中。
我已经求得神的宽恕,没有谁能指责我,鬼魂退散皆不可近我身,过往发生的一切全都不是我的过错,日日不安的不该是我,夜夜痛苦的也不该是我!
第二天,搓手男精神焕发,宛若重获新生。抛去仅剩的一点良心后,自欺欺人的偏方显的尤为见效。
没过几日,村子里便流传起太阳之神使者的故事,人人皆知使者的存在。
去往教堂忏悔的人愈发的多,无论谁出来都是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时间一长,使者的风头竟然远胜太阳之神,他们恨不得为使者打造一尊雕塑,日日跪拜,恳求使者传达神的旨意,原谅他们的一切过错。
只是忏悔的人越多,村子里的葬礼就越多。
“啊,你的妻子也解脱了?”
男人听到他说“也”字,反问道:“你的妻子也……?”
“她在上个月就已经解脱了。”
“你的妻子真是有福气啊,解脱的越早,来世幸福的就越早,说来还是兄弟你有见识决断。”
男人笑着摆了摆手,“不值一提,我也舍不得她走啊,可是她太脆弱了,我轻轻一推,她就登了极乐。”
“这样一来,倒也算是时机到了。不要觉得可惜,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下辈子我想换个女人。”
“去使者那里许愿了吗?”
“使者说让我先过好这辈子。”
男人又继续说道:“平时见你和你的妻子相敬如宾恩恩爱爱,怎么突然间就让她解脱了?”
“我的手似乎有了自己意识,深夜时,我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待我松开手时她已经没了呼吸。村子里那么多人都得到了解脱,我想我这也算是为她好。”
“有道理,莫要太伤心。”
“不,我很开心。”
……
村子里一片祥和,作为第一个见到使者、并听到神的旨意的搓手男在村子里小有声望,其他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哥。
“韭菜哥?”旁人用手拍了拍搓手男的胳膊,“使者大人在叫你呢。”
搓手男诧然惊醒,才恍惚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神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刻意避开风安手中的骷髅头,对着细长男不自然地笑道:“使者大人您叫我。”
细长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韭菜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眼睛笑的眯成两条缝,看不清眼睛里的笑意究竟是真是假,“我对使者大人您忠心耿耿,就连我的魂儿都是您的。”
细长男没理会他的油嘴滑舌,“这个旧人类不识抬举,给她念一下处刑旧人类的方式。”
韭菜连声应是,看向风安时,转头就换了张嘴脸。
风安嘟囔一句:“一副太监相。”
“什么?!”韭菜听清了风安的话,但“太监”二字于他而言有些陌生,他直觉这个旧人类是在骂他,便出声反问出来。
细长男瞥了他一眼,韭菜立马噤声,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念道:“旧人类乃进化失败之物,非我同类,其诡计多端,心思难测,善于发明,不得不防。如若旧人类来访,一劝诫,二驱赶,若不从,便行刑。”
“停。”细长男对韭菜说,眼睛却盯着风安,“劝诫,劝过了,不识抬举。现在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如果——”
“不必了。”风安说:“旧人类早已所剩无几,我独身一人也没什么意思,我不想连累别人,用我一条命换两条命很划算,行刑吧。”
风安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的人听清楚,新人类听到后开心不已,随即便不屑地冷哼一声,心道旧人类也不过如此,只有豌豆哭的一塌糊涂。
细长男盯着风安的眼睛,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一星半点的诡计,但风安眼神坚定,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心思转了几个圈,细长男才收起猜疑,反正他们人多,不怕她耍什么花招,而且这是他们的地盘,有什么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风安背上的大背包,让她解下背包扔在地上,继而说道:“临死前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风安:“没有遗言。不过道别还是要的。”
她无视周围人对她的防备,从背包里拿出两顶帽子走到豌豆面前,豌豆的小脸都哭花了,想到风安可能要去死,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风安你不要死……”
风安双手捧住她的脸,坚定地说:“不要说对不起,从头到尾你没有做错一件事,不要道歉。”
她抹掉豌豆的泪水,抱住她,对着她的耳朵悄声说道:“别哭,还会再见,相信我。”
豌豆泪眼朦胧地看向她,却被她盖上一顶帽子,风安对豌豆妈妈说了声抱歉,也给她戴上一顶帽子,之后便自愿随着细长男他们走向了远处的高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花椰菜一行人一直在这群人周围,见风安竟然一点不反抗就要去死,有人表示不理解,气愤地问为什么。
问为什么的是病人之一,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懦弱,可这么一出,反倒激起了她一身反骨,这样的憋屈她看不得!
“兴许她有自己计划呢,你们没看到她刚才好像对小女孩说了什么吗?”
见那人情绪激动地胸腔上下起伏,花椰菜轻轻捏了捏了她的肩膀,“别着急,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们跟着那群人去往高塔时,忽然狂风大作,齐膝高的野草倏然化作平地,乌云低沉,向地面倾覆而来。
两波人艰难地走到悬崖边的高塔上,不明白为什么处刑旧人类为什么一定要在高塔上,可能是所谓的仪式感吧。
用某种喧闹张扬,严肃正经的仪式来满足他们心中隐秘的乐趣和兴奋。
高塔最顶层的空地上放有毒药,绳子和小板凳,一个内服,一个外用,还有一个辅助,助人跨越高台,落入悬崖。
高塔似乎过于高了,乌云中的闪电好像从他们头顶上擦过,细长男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选。”他可不喜欢淋雨。
可天上的雨好像故意和他反着来,他的话刚落下,豆大的雨滴也跟着落下了。
风安看了看地上的毒药,又看了看绳子,两个都不选,她拿起小板凳,“就这个吧。”上扬的尾音貌似还有点雀跃。
就这几秒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真像有人从乌云里倒了一大盆水似的,伴随着闪电和雷声,颇有种天裂开的架势。
风安拿着小凳子左边走走,右边走走,在细长男即将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和杀意时,就见风安搬着小板凳在远处坐下了。
细长男脸色沉下来,比乌云还要黑,他怒气冲冲走向风安时,细长的身形如同雨夜的鬼魅。
“轰——”
只听一声巨大的雷声,所有人都被吓的心神一震,眨眼间,他们再看向细长男时,只见使者直挺挺地轰然倒地,身体僵硬,瞪圆了的眼睛被雨水洗刷模糊。
“啊——!!!”
离他最近的韭菜恐惧尖叫,叫声堪比方才的雷声,他缓缓移到细长男身边,却不敢用手触碰他,他怕被电。
是的,他们的使者被雷劈了。
甘蔗裂了。
这场处刑在一群人的惊声尖叫中结束,风安则趁乱离开高塔。
使者一死,村子里的那些人,个个心都像空了一块,一时间,村里安静的可怕。
豌豆母女就在这寂静中背着大包小包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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