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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一起
因为是全年级垫底的班,所以紧张的氛围压根不存在。
两个多星期眨眼而过,我每天忙着补充知识,苻清予每天背着空书包混日子,我与他之间从冷淡变成了日渐疏离。
他的游戏账号最终以180万成交,买家正是“我逃神马”。这个消息是班上玩游戏的同学在聊天的时候提到的,我无心过问,跟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跟陌路人差不多。
“嘿,你怎么又在睡觉啊!”今儿刚上完一节英语课,前排的名叫卫薇的女生递过来一个作文本,说,“来,咱们下五子棋呗。”
我单手托腮在思考一道数学题,说:“等下,我最后这道还没算出来呢。”
卫薇笑着说:“等下上历史课上,你问你同桌呗。”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心说他整天臭着一张脸,问他我还不如上微信问我师傅林彧君呢,于是岔开话题问:“你数学卷子呢,写完了?”
卫薇在格子中间画了个叉,扣着绿油油的快要脱落的流光闪耀的指甲壳:“急啥。下个星期才有数学课,你写完了借我抄一下不就行了。”
我呵呵两声,收起卷子,拿起一支笔在叉的旁边打了个勾。
一局,两局,三局,我的瘾刚上来,上课铃声也响了。
苻清予戴着口罩大汗淋漓地从后门走了进来,坐在我身旁,从桌肚里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擦汗。
最近一下课他就去体育馆打球,一个人打,很多同学觉得他很奇怪,但是也有些女生觉得他的穿衣风格很新潮时尚,都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他身在差班,每个科目考试都只写最后一道题,老师光看他答的题,再大的气也消了。
“顾清予,你说咋这么拧呢,多写几道题会要你的命?”每个老师都在千篇一律地说他,“你这么聪明,都快赶上前年高三班的学神‘苻清予’了,正好你们名字里都有‘清予’两个字,你得多向他学习学习知道吗,争取当下一个学神。”
看来苻清予上学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居然改了姓,而且没有一个老师知道他就是苻清予。
“心情,不好,不想写。”苻清予两眼空洞无所欲。
“你咋就心情不好了呢,你有时间去看看楼下的年级排行榜,多光荣呀,你就不想你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吗?”
“不想。”苻清予回答得很干脆。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各科老师知道他就是学神苻清予,那还不得炸了。
不过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也还不错,至少他不来烦我,我也不去操心他会不会受别人欺负。
——
差班的学生成绩虽然不好,上课下课都心不在焉,坏习惯也不少,但好在每个人都很好相处。我才两个星期就跟他们混熟了。
我不想承认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苻清予,以前我根本没有跟同学打交道的心。但是他既然跟来上学了,我本意还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我的这颗险些“栽跟头”的良心过不去。
今天九月二十二日,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有人问班主任许老师顾清予为什么老是戴口罩,许老师说他脸上有伤,还没长好。
班上的同学十有八九不信,但是谁也不敢去找苻清予问。因为他整天都阴沉着脸,对谁都爱搭不理。
“顾清予,你举手什么事?”许老师问。
还能是什么事,苻清予下课从不去卫生间,只有上课才举手,而且说话声特别小,支支吾吾,好几次都是我替他开的口。
我见他不开口,我连忙举手说:“他昨天晚上在步行街吃了烧烤,肚子不舒服。”我这几天才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差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可以申请不住校的,苻清予就是其一。
“哦……”许老师精明得很,盯着我问,“那你呢,你没跟他一起吃?”
我眼珠一转,说:“我昨天脑袋有点不舒服,没敢多吃。”
许老师半信半疑,摆摆手放苻清予去了楼下的卫生间。
眼看快放学了,所有人都在等许老师的决断。晚上是否有晚自习,周末是否补课,全在许老师一念之间。
大家都等着看今天有没有补课,但是许老师迟迟不提这个,一直在关心成绩最低的那几个学生,特别警告坐我前面的卫薇,说她下次周考再交白卷就请家长。
卫薇充耳不闻,说得多了就盘着手上的沉香手串,讥诮道:“老师,你不用吓唬我,你知道这招对我不管用的。我爸我妈都在上班,根本没时间管我。”
许老师拍桌子道:“那就把你姐叫来!”
卫薇笑着说:“我姐也跟你说过的,她在家忙着带小孩呢,三个娃,一个大的,两个小,抽不出时间。”
许老师满脸怒气正准备发作呢,苻清予推门进来了,捂着小腹归了座。
他可真能演,我说他肚子疼他就装肚子疼,我他头痛他就装头痛,照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编了。
许老师的话被打断了,又转移了战斗目标,批评起了另一个男生钟海。
——上学第二天我就听卫薇八卦说许老师是钟海他妈,当时我看钟海长得矮墩墩的,不太相信,后来见他考试作弊被许老师叫到办公室抄卷子,不得不信。
许老师说钟海抄作业都不会抄,写的字一个字踩另一个字的腿,跟连体婴一样,罚他去新华书店再买两本字帖练字……
许老师在上门训儿子,我在下面偷偷撕了半张作文纸,递到苻清予那边的桌子上,说:下次,你能忍则忍吧,总是上课时间去洗手间,迟早会被老师怀疑的。
他不回话,把我写的字对折在一起,夹进了语文课本。
我忍不住又写了一张补充说明,说:我知道你对学校的卫生间有阴影,不敢下课时间去,但我可以陪你去,成吗?
他还是不说话,又把那张纸条折起来放进了课本。
下课铃响,许老师宣布这个星期不补课,全班鼓掌吹口哨喝彩。许老师紧接着又说“但是今晚上要上晚自习到十点”,全班低头拍桌如鸵鸟遇袭。
——
晚自习单调无味,整个教室都是看电视刷、打游戏或者聊天的声音,因为没有老师监督。
班长——我他妈又当班长了,被只想安心看电子书的前任班长萧纵横——满脸雀斑外号“小麻雀”的苦苦哀求顶上去的。
“卫薇,你今天晚上出校门吗?不出的话,把你的自行车借我一下。”因为苻清予不住校,我每次都会以各种理由找同学借车送他回家,报酬是回来了给他们带烧烤或者别的夜宵。
“懒得出去,你回来记得给我带一份酸辣粉吧,要‘湘阁里辣’他们家的,等下我微信转你。”卫薇坐在我对面,闻言放下手里的手机,拿出车钥匙递给了我。
“好的,谢谢啊。”她话是这么说,但是转钱的次数三分之一次都不到。我也不与她计较,因为我借了她的车,她让我免费带吃的也很正常。
苻清予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支按压式自动铅笔,咔嚓咔嚓地按着,在研究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附加题。
呵呵,学神也有被难住的时候,我的内心总算平衡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就在附加题的空白处刷刷写出了一堆我看不懂的公式。
算了,我还是背英语单词吧,跟他这种级别的人待一起,我的信心只有被打压的份。
“给你。”苻清予做完了卷子,推到我眼前。
我这个有骨气的人自是不会抄答案的,我得放低身段,低声下气地“恳求”他指点迷津:“这道题你怎么做出来的?”
唉,如果师傅林彧君能尽快回复我,我也不会求他。
上一次求苻清予解一道题,他在我的耳边说的是让我给他抄一遍《致凯恩》,这一次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嗯。”他把数学卷子撕下一角,写了一行字卷在一起给我看。
我打开看了一眼,满脸通红。他写的是:晚上送我回家,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把纸撕碎,团成一坨气恨恨地扔进了垃圾桶。
“嘿,你也去‘湘阁里辣’啊?带我一起啊。”小麻雀的耳朵可灵了,一听到吃的电子书也不看了,跑了过来。
我看了苻清予一眼,连忙拒绝说:“我是去他家拿东西呢,带不了。”
小麻雀取笑我:“你眼睛没瞎,你就别诓我了,你借车不就是为了送他回家嘛。”顿了顿,他又望着顾清予笑,说,“你胆子也太小了,你要学会克服恐惧心理知道吗?老是让别人保护你是不行的,万一某天龚铭允转学了,或者去其他地方了,你咋办呢?”
苻清予小声道:“我和他一起。”
小麻雀翻白眼:“算了,当我没说。”说完又看着我,“你俩不会是一个村的发小吧?”
我说:“不是,才刚认识两个多月而已。”
小麻雀竖起大拇指:“牛逼,才认识两个月他就跟着你转学来这,你们这个关系不一般啊!”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颗槟榔,撕开正准备嚼呢,见苻清予蹙着眉头又要挪座位,笑了笑递给小麻雀说:“我妈跟他妈是两姐妹。”
小麻雀了然,接过槟榔塞嘴里,咕哝道:“哦,所以你俩是表兄弟?”
我说:“对,小时候没见过面,长大了才认识的。”造谣一张嘴,编瞎话绝对不能有漏洞,我已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小麻雀瞥了苻清予一眼,还是有所怀疑:“但是……我看他眼睛……说不出来,我感觉我以前好像见过他……”
我连忙从将压在英语词典下面的数学卷子抽出来,对小麻雀说:“最后一题你做了没?没做的话借你抄。”
小麻雀双手接过卷子站起身,刚走两步又溜了回来,挑眉瞪我:“不对啊,你这卷子咋只写了这一道题?”
我连忙从桌子里掏出自己的卷子:“哦,拿错卷子了,那张卷子是苻……付了钱给清予请他做的,你把我的也拿去,一起抄吧。”
写字奇丑的钟海在后面跟人打游戏呢,眼睛盯着手机凑过来,跟我说:“等下也借本王抄抄。”
我说:“行,等小麻雀抄完了你找他拿。”
“钟海,你抄完了传给我。”卫薇抠着指甲上起的胶皮,扫了钟海一眼,又跟我说,“谢了啊。”
我转脸看了一眼苻清予,他趴在桌子上睡觉呢,头顶上的风扇转啊转,空气十分闷热,感觉要下雨。
滴滴答答,沙沙啦啦……密集的雨声越来越响,夹杂着几声击鼓似的闷雷,室温骤然下降,是真的下雨了!
完蛋了,才八点五十呢,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盯着书本上的单词,心里默念着,没事,说不定等下就停了呢。
天不遂人愿,快要到九点半了,雨势反而越来越大。
睡得迷迷糊糊的苻清予被雷声惊醒了,揉着肩膀抓着鬓边的碎发歪过了头,看着我,闷闷地说:“今晚不用送,自己回去。”
我握着钥匙,自嘲地笑笑:“随便啊,反正送不送你,我都得出去吃东西,顺路给卫薇带酸辣粉。”
苻清予直勾勾望着我,望了许久,又忽然低下头,一语不发地提着书包走了出去。
几秒钟过后,班上的同学也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一脸疲倦地拖着书包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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