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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劣美人鱼
安小鱼来到龙隐村不过才俩月,但提到安小鱼,龙隐村人几乎人人都会夸上一句。原因无他:长得好,人能干,性格还好,虽然沉默寡言了些,但有礼貌,也从来没和人发生过矛盾,一句口角都没有,深的村中男女老少的好评。
男人自不必说,安小鱼能文能武,男人幕强,本就中意安小鱼,而自狩猎回来之后,安小鱼单挑狼王,独身救下老婆的英勇事迹传开之后,村中男人对安小鱼更是赞不绝口。
女人也不必提,一个既能劈柴挑水,又能洗衣做饭,对老婆温柔如水对外人客气疏离、极其洁身自好绝不沾花惹草,关键长得还极其俊朗、身材极其好的丈夫谁不羡慕?谁不想要?
而在小朋友和长辈的群体里,安小鱼的口碑则又更上一层。在村中十岁以下的小朋友群体中,得益于安苏苏的大力宣传和赞美,安小鱼已然就是美人鱼的化身,不仅什么都会,还会陪着安苏苏玩过家家游戏--这一点尤其让村中其他小孩子羡慕。而安小鱼对安苏苏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就是不会的也要去学了满足安苏苏,因此村中小朋友格外羡慕安苏苏,每日成群结队去海边巡视试图捡回来个美人鱼嫂嫂。
在小朋友眼里完美的安小鱼或许是因为安小鱼带着些神话色彩的缘故,而在长辈眼里的安小鱼,则是一个实打实的完美女婿和儿媳,虽然话少腼腆但极其能干疼媳妇,不仅承包了家中一切家务还会帮着婆家干活。
用村人的话来说,安乐命好,结婚前爹娘疼,一点活不让安乐干,结婚后丈夫疼,一点活不舍得安乐干。安父安母命更好,有了女婿的同时还有个儿媳。
安父安母就更满意这个女婿了,逢人就夸自己家这女婿对安乐多好,家里活一点不让安乐做也就罢了,那安乐说什么是什么,言听计从,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从来不红脸不生气,受了委屈也不说,他们当公公婆婆的都看不下去。总之,话里话外都在夸自己这女婿多好,反倒有些自己儿子做的不是的意思。
因此,龙隐村上上下下,从五岁稚儿,到百年老翁,没有不夸安小鱼的,没有不羡慕安父安母安苏苏的,更重要的是,没有不说安乐命好的。
但只有安乐知道,安小鱼才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天上有人间无的。家里的活确实从不让他干一点,但对他言听计从、毫无脾气,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安小鱼会生气,只是他不说,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至于对他言听计从,那是他没说过什么安小鱼不乐意听的!
但一旦像现在这样,他说了安小鱼不喜欢听的,安小鱼就会一言不发地生闷气。
除非他主动打破沉默。
恶劣,很恶劣,尤其恶劣。
恶劣美人鱼,安乐在心里默默骂了句,犹豫要不要开口打破沉默,结束冷战。
但转念一想,每次冷战都是他先开口,就又升起一种不忿。这次,他绝不先开口,他倒要看看这只美人鱼能恶劣到哪种程度!
人在密谋坏事的时候,总会神奇的拥有无限的精力,以及进入忘我的境地。安乐打定主意后,心情大好,脑中杂念全无,失眠之症不治而愈,闭眼之后很快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安乐睡饱后后神清气爽,几乎没有经历刚睡醒的迷糊状态,闭着眼伸了个懒腰后一跃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正准备开启活力满满的一天,然而刚一转头,却大吃一惊:安小鱼怎么还在床上!而且看样子还没睡醒,是被他吵醒的。
怎么回事,是他今日醒早了?安乐看了侧躺着正迷迷糊糊揉眼的安小鱼好一会儿后,又抬头望了望窗。阳光明媚,耀眼的阳光照的卧房通亮,这亮度,绝对是十点后了!安乐凭借丰富的经验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搞错起床时间的不是他,是安小鱼。
安小鱼,今日,起晚了!
安乐啧啧称奇,这还是第一次他醒来时安小鱼依旧躺在他身边。
安小鱼会睡懒觉真是难得一见,安乐刚想出口调侃几句,刚张开嘴巴,忽而想到昨晚的计划,硬生生咬住了舌头,将话憋了回去。
他绝不能主动开口!
安乐咬紧嘴唇,横眉竖目盯着安小鱼,宛如一只斗气的公鸡。
而安小鱼此时也慢吞吞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安乐,望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开口道:“我去做饭。”
安小鱼先开口说话了,却听的安乐眉头一皱,心中一沉。
这么冷淡的语气他从来没听过安小鱼对自己用过,这是他拒绝安林眠时的语气。
真不悦,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若说昨晚他只是想看看这只恶劣美人鱼能有多恶劣而故意一晚上不理安小鱼,那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真的不想和安小鱼说话。
这只美人鱼已经不只是恶劣,简直是可恶,可恶至极。一个上午,安乐都在心中骂安小鱼,一句话没和安小鱼说。
安乐默默下定决心:在安小鱼向他道歉前,他绝对不和他说一句话!
而安小鱼,也只做必要的交流,例如:“想吃什么?”““哪些衣服要洗?”“可以来吃饭了”、“煮了奶茶……”等诸如此类的,虽然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语气越听越让安乐生气。
因此安乐一句不答,吃啥指啥,吃完就走,喝完就不认账。怄气了一上午,等到下午的时候,安乐发觉安小鱼的语气稍微软了一点。
但这还远远不够,安小鱼现在的语气是他和安图说话时用的语气,和平时他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仍是天差地别,他无法接受。
更重要的是,安小鱼还没向他道歉!冷战是安小鱼先发起的,这事绝对是安小鱼的错!他绝不能先投降认输!
于是,吃完下午饭,安乐摸着安小金的狼头说了句“我去找村长学艺去了”就迅速逃离了战场。倒不是安乐急于学艺,毕竟正值秋忙,村长也正忙,安乐想学艺也要过了丰收季再学。
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家,避免和安小鱼呆在同一空间。
他话很多,尤其在安小鱼来了之后,他想到什么都要和安小鱼说上几句。忽然间让他一整天都不说话,不和安小鱼说话,于他而已着实有些困难了。
故而他只能先逃,避免和安小鱼接触。
“和小鱼吵架了?”龙隐村仓粮中,安木瞧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安乐,笑呵呵地问了句。
安乐正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毛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他在村中晾晒场上找到了正安排人收麦称量入库的安爷爷,说了想要学捏泥塑的事,当然,他没说要做龙王像,只说要做个大的美人鱼给苏苏玩。
安木自然答应了,不过条件是让他这几日都要过来帮他记账,也就是跟着记记出库入库的账目,以及协助分配粮产等物资给村民。记账入册本来有一个会算数的村民做,但不巧这几日病了,正在家修养。村中会认字算数的人不多,最近正忙,抽不出空余人手。
安乐听后自然也是答应了,之前他也偶尔帮安爷爷记个账,打打下手,这事做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今日主要是是将晾晒好的小麦入库,他只需记录今年收了多少小麦,入了哪个库,出自哪块地等等,事情并不多。
现在他正在等几个村人将西边地里丰收的小麦称量出结果,一时无所事事因而又跑了神,听到安木问话后心不在焉地闷声回了句“没有。”
“没有你在账本上又是画美人鱼又是画乌龟的。”安木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安乐拙劣的谎言。
安乐一惊,目光聚焦在手中的账本上时,才看到手中账本上赫然多了两个墨笔画:一个被架在活上烤的美人鱼和一个被画了大大的叉的乌龟。
好在这一页还没记账。
“啊……这个……”安乐尴尬不已,迅速撕了画有乌龟和美人鱼的这页纸,揉了一团咻的一下用力朝身后扔了去,动作之迅猛宛如在毁灭致命证据一般。
“我……无聊,画着玩呢。”安乐讪讪为自己辩解了句。
心虚的口吻当然骗不过安木,安木看向安乐,笑道:“怎么了?你又欺负小鱼了?”
“哪里是我欺负他!”安乐一听这话就来气,论口碑的重要性,明明他在村中口碑一直不错,往常谁见了他不要夸一句“乐乐真乖”,但如今,一牵涉到安小鱼,他就成了那个不讲理的坏人,在旁人眼里,只会是他欺负安小鱼,而安小鱼是绝不可能欺负他的。
“是他欺负我!才不是我欺负他!”安乐忿忿嚷了句。
安木又朝安乐瞧了一眼,笑呵呵道:“哦?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安乐仰头挺胸、神色激愤的刚想控诉安小鱼的种种恶劣行为,但话刚说了一个字,又恹恹地垂下了头,鼓着双颊,嘟囔道:“算了,说不明白,反正就是他欺负了我。”
安乐又想在本子上画乌龟了,好在他在笔刚落在纸上时便克制住了。“安爷爷,”安乐低着头,闷闷说道,“他怎么那么讨厌。”
安木满目慈爱地笑着望着安乐,道:“哪里讨厌?”
安乐鼓着脸颊,不说话,望着笔尖在纸上晕了一团墨迹。
“哪都讨厌。”半晌,安乐嘟囔了句。
“哪都讨厌啊,”安木笑着重复了句,“那看来咱们乐乐确实挺讨厌他了。既然这么讨厌他,不如休了他?安爷爷再给你找个不讨厌的,怎么样?”
安乐低着头不说话,正呆着,忽见脚下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闯入了视线。
“安小金,你怎么来啦。”安乐见是安小金,蹲下揉了揉安小金的脑袋。安小金头一个劲的蹭安乐的手,嘴里呜咽呜咽的叫着,像是张不开嘴。
安乐抬起安小金的下巴,见安小金嘴里横折衔了根短粗的竹筒,约有一个手指长。安乐好奇的拿下竹筒查看,看到从竹筒中漏出半截纸卷,便抽出纸卷,打开看是一张字条,看到字迹和内容不禁一怔,随后气鼓鼓地说道:“猜去吧你。”说着,又把字条塞了回去,手一扬,竹筒带着纸条咻得一下朝身后飞了出去。
见竹筒飞了,安小金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安乐站起身,也不去看安小金去哪了,又低头对着账本自顾自地对着画本中心的那点墨渍勾画。
“还是算了,凑合过吧。”安乐将那点小小的墨点勾成一条小小的鱼,口中嘀咕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鱼随鱼。”
麦子声沙沙作响,前方传来一男子的高亢的吆喝声:“乐乐,西边二十号地产出三百石小麦。”
安乐闻声应了句,提笔在账本上记了一笔。刚记完,又有几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报出了称量结果,安乐忙碌起来,专心致志听着此起彼伏报数,一一记录下来。
丰年稔岁,千仓万廪,无疑又是一大丰收。
日渐西沉,麦子全部入帐。晾晒场上干干净净,干完活的村人纷纷吆喝了一声,挥手和安木、安乐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回家吃饭。
安乐将账本交给安木,抬头望了一眼西边天空,一轮红阳低垂天边,橘粉色的彩云如油画般漂亮。
安乐看得出神,忽听安木笑着说道:“快回家吧,小金来接你了。”
话落,安乐就听见身后嗷呜嗷呜的叫声,扭头见安小金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欢快地用脑袋蹭安乐的腿。
“肯定是小鱼派小金来喊你回家吃饭的。”安木笑呵呵地揉了揉安乐的脑袋,道,“乐乐,有些事可以和旁人说不明白,但自己要明白。”
安乐垂着眼帘,低声问道:“可若是弄不明白呢?”
“那就多问问,”安木慈声道,“多问问自己,多问问对方。是问题总是会有答案得。好了,快回家吧,一下午没回去,小鱼要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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