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此生错过

　　走廊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种压抑的鼻息，深蓝色的礼服长裙拖曳在地板上，槲寄生中一只金色的小精灵飞过来，欢笑着朝那人洒下一捧雪花。

　　雪融时的冰冷刺痛了光裸的脊背，那人瘦削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哑单音，“滚！”

　　金色精灵歪着脑袋吱吱叫着，却在下一秒被魔法烧焦成一小撮灰烬。那人潦草的擦了一下脸颊，晕花了精细的妆容，似乎那里正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留下来，灼伤某些柔软而脆弱的东西。

　　他没有跟出来，是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跟出来。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阴沉的身影，黑暗似乎连气息都稀释的微不可闻。他豁然抬起头，睥睨而警戒地注视着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声音有几分无力，“今晚你可以尽情嘲笑我，但只有今晚。”

　　“不，”阴影中的人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如同流淌过黑暗洞穴的溪流，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不。”然后将一件黑色斗篷想扔垃圾一样丢出去。

　　“为什么说‘不’？”身穿女式礼服的少年垂眼瞥了一眼脚边的斗篷，阴冷冷地问。

　　“你没资格问，”斗篷扬起，那个来自黑暗中的再次消失在走廊深处的黑暗中。

　　◇

　　点亮寝室的壁灯，小天狼星走到床边坐下来，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久久难以散去。他知道卢平很快就会回到这里，然后询问一些他无法回答或者是不想回答的问题，这让他有点留恋此时此刻独自一人的感觉。

　　玻璃上结了一层美丽的霜，模糊了外面浓重的雪夜，就像是她胸腔里那颗被众多情绪包裹着的心。

　　门锁发出‘嗒嗒’两声，接着有人走了进来，他没有回头，而是轻声问候着，“舞会还愉快么？”

　　“还算不错，”卢平温和地回答说，然后在床的另一边与小天狼星背对着坐下来，“回来很久了？舞会还没有结束。”

　　“就一会儿，几分钟。”小天狼星轻轻地说，胡乱抽下领结，不停的把它缠绕在手指上，在解开，似乎那是一件很好的消遣活动，“答应我月亮脸，什么都别问好么？因为……可能、可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卢平发出一声沉缓的鼻息，沉默片刻，忽而抽出魔杖熄灭了寝室内所有的光源，“休息吧，大脚板，你累了。”

　　“晚安。”他和衣躺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床垫的边缘失去压迫，黑暗中卢平隔着棉被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问候一个生病的人，“晚安，我的朋友。”

　　◇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湿润的薄雾，霍格沃茨列车的汽笛在同一时间拉响。

　　晨雾中依稀能辨认出远方白雪皑皑的山形，寂静的霍格莫德村还未从睡梦中苏醒学生们带着简单的行李登上列车，然后将手伸出车窗，与假期留下的同伴作别。

　　小天狼星一次接受了詹姆、卢平和小矮星的拥抱，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晨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到时候见，伙计们，还有……圣诞快乐！”

　　“我爸妈说随时欢迎你到我家来，”詹姆大大咧咧地拍上他的肩膀，下一秒却凑近了满脸羡慕地说：“我听说昨晚的事了，可惜回去的时候你已经睡了，说真的，她……好看么？”

　　小天狼星略为扬起头来，目光似乎飞上了遥远的天穹，英俊的脸看上有一瞬即逝的落寞，“‘她’不是伊万斯，我只知道这个。”

　　“时间不早了，”笑容几乎是在垂下头来的瞬间浮上嘴角，他掩饰得恰到好处，似乎他真的快乐而一无所求，“列车就要开了。”

　　“照顾好自己。”卢平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登上列车。

　　接着是詹姆，“等我们回来，别忘记收礼物，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喜欢，记得把窗户留条缝，以免猫头鹰错过。”

　　“圣诞快乐，大脚板！”彼得在最后补充道。

　　等到三个人登上列车，猩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稳步启动，小天狼星从容不迫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与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个隔间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头转也不转，只是默契地扬起了右手，而透过隔间的玻璃，那里有来自朋友的微笑和最深切的问候。
　　◇

　　那天回到寝室，小天狼星倒在床上像昏过去似的睡得昏天黑地，睡梦中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小时，一个梦境连着有一个梦境，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闭着眼，他分不清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现实。

　　或许他还是渴望在圣诞节能有个家吧，虽然这样的想法在小天狼星看来有些不够真实，他已经逃离了想要逃离的地方，他再也不必被规则束缚，可以在广袤的荒原上尽情疯狂——这一切都是他始终不变的梦寐以求，可当一切归为现实，似乎还不如眼角的一颗眼泪来的真实。

　　小天狼星睁开眼睛，摸索着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天光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看上去是一线之外的空蒙。

　　好像有雾，不知道有没有下雪，他漫无边际的想，思维此刻沉溺进那一片空灵的天色，滞缓中夹杂着一丝寂寞淡淡的味道。

　　空气中只剩下那怦怦跳动的心跳，梦里的一切让那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却被醒来后的死寂包裹着，只能用那撞破心房的力度宣泄。

　　梦中他无数次回到格里莫广场十二号，那是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每一次圣诞节，长桌、烛台、丰盛的圣诞晚餐，确实无一例外的压抑氛围。严肃庄重的母亲，不苟言笑的父亲，以及从画框中注视着他们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那样的目光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骄傲。

　　这样不讨人喜欢的家，为什么自己还会梦到？

　　其实梦里还出现了另一个地方，那是被雪花覆盖的肮脏地方，有烟囱、冰冻的河水和一排排破败的旧房子。小天狼星费尽脑汁地想，才回忆起那个地方叫做蜘蛛巷尾。

　　他还想起曾经跟雷古勒斯到过那个地方，然后一切都颠倒过来，那个一双眼睛总是盯着麻瓜世界的小鬼在那之后好奇心似乎一下就枯竭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刷的一声拉开遮光的帘子，可寝室并没有变得明亮起来，大概圣诞节所有的光辉都被这清晨的浓雾吞没了吧，仔细看雾气中正飘落着细小的雪花。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宿，圣诞夜就这么稀里糊涂结束了。

　　昨天小天狼星一回到霍格沃茨就直奔猫头鹰棚屋，将事先准备好的三份礼物发送出去，现在看来这样做是很正确的，不然一定耽误了。

　　雾气中传来几声轻微的咕咕声，灰暗的眼底划过一丝光亮，小天狼星利索地推开窗户，冰冷的空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几只猫头鹰扑楞着翅膀相继落在窗棂上。

　　小天狼星愉快地刮了刮一只灰色猫头鹰的翎羽，然后解下爪子上系的包裹，打开后是一把样式很普通的小刀，他拿在手里掂了一下，拿起附带的卡片——

　　亲爱的大脚板，你好！
　　这是一把可以打开任何一只锁的小刀，相信会对你有很大帮助，并祝圣诞快乐。
　　你的月亮脸

　　“太棒了！”再看向那把小刀的时候，小天狼星的表情已经可以被称作是兴奋。接着他又打开了褐色猫头鹰带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只看上去灰土土的鹿皮小口袋，小天狼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眼前的口袋很特别，不需要任何魔法，就能装□□积上百倍的东西，是很少见的妖精手工制品，“真酷，虫尾巴！”

　　瞥了一眼那只英气十足的长耳猫头鹰，那种夸张的粉红色包装纸和金色绸带，小天狼星眼睛眨也没眨，礼物连同可怜的猫头鹰一起扔出窗外。

　　最后他才取下那只通身雪白的猫头鹰爪子上的小包裹，波特家的猫头鹰，这让他多少有点期待，包裹打开后小天狼星拧起眉头，一面脏兮兮的镜子，詹姆为什么要送这个给他？而且连张字条都没有。

　　“嘿，你还好么，大脚板？我等你很久了！”镜子里突然传出詹姆的声音，小天狼星吓了一跳，差点把那片小镜子扔出去，他觉得有些意外——竟然是双面镜！

　　“噢、噢天那，詹姆？”小天狼星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脏镜子里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咧嘴笑了，“这实在是……太棒了！”

　　詹姆得意地笑起来，右手不自觉地去抓脑后的头发，“当然了，我想了很久才决定送这个的！一共两面，以后你随身带着，这样我就能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好。”

　　那一瞬间，小天狼星有种鼻腔发酸的感觉，先前的空虚消失得无影无踪，“詹姆，我……”

　　“对了，圣诞快乐！”詹姆兴高采烈地挥舞着一把飞天扫帚，一双黑眼睛高兴得好像在发光，“这礼物太棒了哥们儿，彗星新款，我一直想要！”

　　小天狼星向后靠在窗上，凝聚的水珠浸透了他的羊毛背心，他微垂着头，阴影里的眼珠泛着雾蒙蒙的水汽。

　　而窥镜里的詹姆已经大声叫起来，“爸爸、妈妈，你们来看，他就是小天狼星，我最好的朋友！”

　　窥镜里多了一对笑容亲切的中年夫妇，他们微笑着邀请小天狼星暑假去家里住，那时视野中波特夫妇的脸荡漾着有些模糊，他满口答应下来，然后窥镜小心翼翼的收进最内层口袋，阴影下的脸侧多了两道湿润的痕。

　　◇

　　傍晚时分，小天狼星才离开寝室。

　　沿着挂满冬青和槲寄生的走廊，他停在那扇往常这时会很热闹的大门前，推开，礼堂依然是舞会时的模样，不过却多了一分散场过后的冷落。

　　圣诞节还留在霍格沃茨的学生很少，现在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里面应该空无一人，所以当小天狼星看到一个人坐在长桌旁的斯内普也不免愣了片刻。

　　他面前摆着一盘还没动子的巫师棋，就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而小天狼星就那么凭着直觉走过去了，直觉告诉他斯内普等的人就是他。

　　寂静的礼堂响起不和谐的脚步声，直到小天狼星在长桌另一面坐下，斯内普都没有抬眼看他，而小天狼星自觉地把自己这边白棋的士兵向前推了一格。

　　另一边，斯内普一声不响地跟进一枚黑棋。

　　一场沉默的棋盘厮杀悄然展开，直到黑棋皇后危险地转向白棋国王，小天狼星长处口气，抬头望着一直缄默的人，别扭了半天，才说：“舞会的事，谢了。”

　　“你故意的，”小天狼星轻轻挑起眉毛，斯内普还再看着棋盘，“故意输给我，怎么，想还人情？”

　　小天狼星摸着下巴，一点一点扬起嘴角，玩味地笑了，认输似的说：“好吧好吧，我欠你的。”

　　那几秒，小天狼星觉得自己睡得太久导致视觉错位，因为斯内普的嘴角好像上浮了几度。

　　“那人不是我。”斯内普说。

　　“我知道，”小天狼星无所谓地摆摆手，“总之这次我欠你的。”

　　斯内普站起来，一挥魔杖把桌上破碎的棋子和棋盘收拾干净，然后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2010/11/22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