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承长生

作者:逢十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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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谢宸...谢宸...”

      “谢宸...”

      谢恒推开门,就听见柳晟在用类似于哭咽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谢宸的名字,越喊语调越伤心。

      谢恒悄声走到床边,柳晟人还没醒,嘴里不停的念着谢宸的名字,眼泪从闭着的眼睛流下,打湿了枕头。

      谢恒看了眼手上还热乎的信,将它放在柳晟的枕边,也不管柳晟能不能听见,叹了口气,用长辈般操心的神情道:“我就说我哥不会有事,这不,人还没到北疆,信就到江南了。”

      说完还颇为无奈耸了耸肩,转身出了房间。

      后院锦鲤池旁的凉亭内,柳永安将饵料撒在水中,一条条的各色锦鲤蜂拥而上,张大着嘴,头伸出水面,极力争夺着有限的粮食。

      柳永安正盯着水面出神,身后冷不丁的传来声音。

      “柳伯父安好!”柳永安被谢恒洪亮的声音吓得捏紧了拳,飘远的思绪回笼,柳永安扭过头,首先看见的就是谢恒的一口大白牙。

      谢恒笑得灿烂,在食盒的另一边坐下,看了眼水中嗷嗷待哺的小鱼崽子们,大手一挥,将食盒里的饵料全部撒进了水里...

      “哎哎哎!你是要撑死我的鱼吗?这可是今年最后一批的好鱼苗,是老夫高价买来的啊!!!”柳永安一把夺过谢恒手中已经空掉的食盒,在一旁捶胸顿足。

      谢恒的动作太猝不及防,柳永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的肚子越吃越大。

      “怎么会撑死。”谢恒指着水中开始四散的鱼:“他们跟人一样聪明,吃饱就不会再吃了。”

      柳永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总不能是特地来谋杀老夫的鱼吧!”

      “那不能,我要去西南了,特地来和伯父告个别,大哥那边还等着我呢。”谢恒道。

      柳永安点了点头,正色道:“嗯,何时出发?”

      “都收拾好了,立马就能走。”说着谢恒站起身。

      “好。”柳永安停顿了一下,道:“对了,后厨有你爱吃的蜜枣糕和你大哥爱吃的如意糕,你都拿去。”

      听见有点心,谢恒立马又露出那口大白牙,欢笑道:“我明明也爱吃如意糕!多谢伯父!”

      “哎,记得给你哥留点!”看着谢恒蹦蹦跳跳的背影,柳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恒抱着一袋子蜜枣糕和两袋子如意糕刚踏出大门,消失了好几天的禾佑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蹿了出来。

      “将军。”禾佑毕恭毕敬道。

      谢恒看着眼前已经将胡子刮掉的禾佑,一抹难过在心中蔓延,立马拉下脸,将大包小包的一并塞到他怀里,头也不回坐上马车,留下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禾佑。

      等禾佑坐上马车后,谢恒终于忍不住道:“让你去送信,你倒好,信是送到了,人却跑了,说!是不是去找姑娘家了?!连胡子都刮了!”

      禾佑对这话很是不明所以,神色平静道:“不是跑了,没有找姑娘家,是将军说不喜欢末将的胡子。”

      很是精简的回答,谢恒看着那张万年冷峻的脸和永远公事公办的说话方式,问一句答一句,说什么都面不改色,心中更加欢喜他这副摸样,语调已经有点雀跃道:“是吗,我有说过?那你去干什么了?”

      禾佑手上放包裹的动作僵住,紧抿着唇,耳尖噌的一下变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去、去找你会喜欢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哈哈。”谢恒毫不留情的笑出声,“那以后我们俩就在这里养老了,哈哈哈哈!”

      看着谢恒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禾佑心中也不免畅想起以后,以后的北部不再有叛乱,以后的谢恒还活着,以后的自己也还活着,以后的所有都是美好的...

      禾佑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轻微的弧度,而这样的念头在看见谢恒手背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刀伤后变得更加坚定。

      马车行进的速度有限,两人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弃掉了马车,换了两匹马,策马而去。

      入夜,西南边境的营帐内已经点起了火炉,谢鹭安站在火炉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铁丝网上的栗子。

      自从上次的全军交锋之后,双方军队就进入了漫长的待站期,期间谢鹭安按照约定,每月月中,只身赴约,每次都是负伤归来,浑身是血。

      将士们只见谢鹭安每次都伤的很重,每次都要养好一段时间的伤,但每次都没有传出敌方退军或者己方退军的消息,很显然,两次都是平手。

      第三次赴约的日子在即,和往常一样,谢鹭安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几个月下来,底下的人也对谢鹭安有了足够的信任,相信他不会带回败绩,但时间长了,军中的人也不免会期望着将军带回比平手更好的消息——敌方退军。

      铁网上的板栗发出表皮炸开的噼啪声,露出金黄的果肉,香味不断窜出,谢鹭安还处于半走神状态,伸手就去拿板栗,果然刚碰到板栗就被烫的缩回了手。

      这下谢鹭安彻底回了神,从桌上拿过碗,拿起木筷将栗子一颗一颗的夹到碗里,夹起最后一颗的时候,门帐下方突然响起异动,谢鹭安立马停下动作,眯起双眼盯着门帘,下一秒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滚了进来。

      谢鹭安夹着板栗的手停在半空,扭头盯着滚到一旁桌子底下的谢恒,一时无语凝噎......

      蒙着脸的谢恒鬼鬼祟祟的从桌下出来,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谢恒讪笑一声,尴尬的指了指门口,将自己的面罩扯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踱步到谢鹭安身边,夸张的猛吸一口气,搓着手道:“大哥,外面好冷啊,正好适合吃烤板栗。”

      看着已经伸到碗里的手,谢鹭安提醒道:“烫。”

      “没事的,我不怕烫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呼!呼!”于是某不怕烫小孩,现场给他多年未见的大哥献上了一段不堪入目的舞蹈。

      将最后一颗板栗放进碗中,谢鹭安走到桌案后坐下,将碗放下朝着上蹿下跳的谢恒道:“别跳了,过来坐。”

      谢恒没个正形的歪坐在软垫上,半个身子瘫在桌面上,撅起嘴嘟囔道:“大哥也不问问我一路上好不好。”

      “那你一路上好不好?”谢鹭安一边说一边将剥好的板栗放到碗里。

      谢恒立马喜笑颜开,“嘿嘿,挺好的。”

      谢鹭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听见谢恒说:“对了,这些给你。”

      “金疮药、冻伤膏、活血化瘀膏、还有一些口服的药丸。”谢恒将腰上挂着的三四个布袋解下,瓶瓶罐罐倒满了桌子,一瓶一罐的介绍,“这些都是我常用的,有些是改良过的,起效更快。”谢恒拍着胸脯保证,最后,谢恒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道:“还有,这是柳伯父让我带给你的点心。”

      谢鹭安拿过纸袋打开,看了眼里面只有一半不到蜜枣糕和如意糕,笑道:“这是吃不下了,才留给我的。“

      被一眼看穿,谢恒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我很久没吃到了嘛,而且路途遥远,我就多吃了点,嘿嘿。”

      一碗板栗很快剥好,谢鹭安将碗推到谢恒面前,自己则是从纸袋里拿出一块如意糕,问道:“禾佑没跟你一起来吗?”

      “来了,他说他先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扎寨,就在军营附近分开了。”谢恒嚼着板栗,含糊不清道。

      “好,三天后,你随我一起去见见故人。”谢鹭安点了点头,将手中那一小块的如意糕吃下,将纸袋也推向谢恒:“今天你就先回去,这几天你就别再来了,有事信鸽联系。”

      谢恒点了点头,道:“好的。”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将点心放回怀里藏好,顺便将没吃完的板栗一并给捎带上了,只留下一个给谢鹭安尝尝味。

      谢鹭安看着碗底孤零零的板栗,失笑着眉眼上挑,拿起板栗放进嘴里,很甜。

      柳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谢恒到达西南边境的第二天了,这几天柳晟一直浑浑噩噩的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他好像是柳晟,又好像是长生,这个梦好像是臆想出来的,又好像是真实经历的。

      柳晟两只眼睛肿的像包子,盯着头顶上的床顶发呆,不知道今夕是何年,这个场景就像是他刚来的第一天,同样的床顶,同样布置的房间,同样的一个人。

      柳晟眨了眨眼,艰难的从床上坐起,环顾一周,发现床顶和房间还是有区别的,柳晟手摸着床就要下床,手摸到枕边的信封时愣了一下,扭头在看见信封上写着的‘柳晟亲启’四个大字后瞬间湿了眼眶,这是谢宸的字。

      柳晟抖着唇哆哆嗦嗦的将信打开: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自上次匆匆一别,当我提笔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离北疆之地不远,身边有云间云深相随,还请阿晟不必太过担心。

      事发突然,很多事情都还没能与你表明,一时离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故借此信表之:

      我知你并非柳晟,至于其他,我只知你名为长生。

      第一次遇见你时正值孩提,那时我生母早逝,在宫中人人不待见,也无人看管。父皇对我视而不见,任我在宫中自生自灭。

      自此,宫中无人视我为皇室,只当我是克死生母的灾星,无人敢亲近我。

      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在无人处游玩,爬上假山眺望着远处,那是宫外的方向。

      可突然,我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偏移,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向我走近的你。

      我无声地看着你一点一点向我走近,轻声同我讲话,担心我是否会摔倒。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是年少的我从未感受过的,我不敢答话,却又见你朝我伸出双手,不断轻声细哄,想让我脱离险境,于是我便顺了你的心意,爬下了假山。

      但你却是和其他人一样,朝我扬起了手,我十分恐惧,恐惧那些永远没好过的伤痛,可奈何心中麻木,脚下未动分毫,只是凭借本能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但愿你能别把我的脸打花,不然乳母看见,会以为我在外寻衅滋事而又责罚于我,我的膝盖还肿着,已然不能再跪了。”

      看到这里,柳晟的心脏揪着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掉在信纸上,染花了字迹。

      “拳头打在肚子上的声音没有传来,反倒是你着急的声音响起,你解释到你并没有想打我,只是想帮我拍掉身上的泥灰。那真的是一句很好的话,年少的我不知真假,只是听你说不打我便很开心,于是我对你笑,你也对着我笑。

      你将我拉至湖边,蹲在我的面前,那双眼睛里似乎含着光,那是乳娘看向她孩子的眼神,我看懂了,那是心疼。

      你将手一次又一次地伸进湖水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掉我身上的脏污,细细擦拭着我的脸,直到我的脸被擦得干干净净,你的脸也刻在了我的心中。

      你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同我亲近,不死心地追问着我的名字,看着你干净的眼睛,贪念在一瞬间疯狂生长,我极度的想要得到你的心疼和在意,以填满我心中已经溃烂的欲望,我抬手指向你身上仅有的东西——那颗桃子,想以此做一个不对等的交换,验证你对我的心疼和在意。

      你答应了我的请求,你将真心放在了我的眼前,询问着我是否真心,一问再问,于是我说:真心。

      那一刻,我便私心的将你视为我的私有物。”

      柳晟泣不成声,“一颗桃子就是真心,你真是个傻瓜。”

      “你说你要走,你这样美好的人自然是不能留在宫中的,于是我没做挽留,也不敢透露出不舍,只是安静的点头,你对我说:再见。

      这句话同样的好听,所以我学着你说:再见。

      之后我大病一场,性命垂危,大哥从寺庙赶回,替我求情,我才得以保住小命。

      为了活下去,我选择了臣服,于是我得到了父亲的关注,那时不知是好是坏,如今想来,虽然在父亲手下活得艰难,但再来一次,我依旧这么选,因为活着才有机会再见到你。

      大病初愈后,我迫不及待的画下你的样子,四处找人打听,很快便得知你是柳府的公子,不叫长生,名为柳晟。

      我十分欢喜,连夜出宫去见你,可再见到你时,那双眼睛是如此陌生,没有了那日的光。

      你说自己虽有入宫但却从未见过我,更没有去过什么无人的角落。我听后如遭雷劈,于我而言这就是背叛!是欺骗!

      直到凉亭再见,我一眼便认出了你的眼睛。

      那双眼睛还跟十年前一样透亮,但我已经不再是我,我被扭曲的爱意所操控变得贪婪、自私、虚伪、狰狞。

      原本我不该再靠近你的,但占有欲让我忍不住的想要见你,想要在你身上汲取阳光,想让我的心跟你的心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好似这样我就能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我很害怕这种肮脏关系的形成,害怕哪天你发现我的真面目时会弃我远去,害怕你会后悔再次见到我。但我又很期待,期待着我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期待着你和我血脉相融,将我的血洗刷干净,变得和你一样干净纯粹,我做梦都想要得到你,想要让你完完全全变成我的附属品。

      这样的想法每天都充斥在我的脑海里,与你相处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冲破理智,让我原形必露,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话已至此,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但我更希望你能原谅我,彻底的忘了我。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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