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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色消音
铜哨在1983年的烈日下生出绿斑。路诚抹了把眉骨上的汗,看见新来的助教正在沙坑边调整起跳板。那人的运动衫后背印着"23",数字边缘被汗水渍成模糊的蝶形,随肩胛起伏扑棱着要撞进他视网膜。
周予安握秒表的手腕有道月牙疤,据说是为救跳高垫着火的队友烫的。路诚总在晨跑时偷瞄那道疤,直到某天暴雨冲垮跑道,他们被困在器材室。湿透的运动衫紧贴皮肤,周予安突然用疤痕贴住他后颈:
"你起跳前总爱偏头,像在等谁喊预备。"
旧电扇将霉味搅成漩涡,跳高杆在阴影里弯成弦月。路诚的钉鞋陷进海绵垫时,听见周予安在身后数他心跳:
"121,122...比训练时快15%。"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他们在铅球筐后分享的盐汽水,瓶口留下两圈交叠的锈。
蝉蜕堆满宿舍窗台那周,周予安在路诚的钉鞋底发现情书。女生娟秀的字迹里夹着电影票,被雨水泡成模糊的墨团。
"要去吗?"
周予安用止血胶布贴住票根裂口,指尖在路诚脚踝画双曲线。
影院后排的霉味比器材室更呛人。银幕上男女主接吻时,周予安突然扳过路诚的下巴:
"你的起跳抛物线算错了。"
黑暗中他喉结滚动如铅球坠地,爆米花甜腻盖过谎言——那封情书原本写着周予安的名字。
奖杯陈列柜的玻璃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路诚攥着省青年赛金牌,周予安正用酒精棉擦拭他膝盖的擦伤。
"教练说下周调我去北京。"
棉球突然戳进伤口,路诚疼得蜷起脚趾,金牌边缘在掌心压出带血的齿痕。
那晚他们偷走训练基地的□□。跳高垫被拖到星空下,周予安的哨绳缠住路诚手腕:
"再破一次纪录。"
助跑踏跳的瞬间,夜风灌满运动衫,路诚在最高点看见周予安眼里的银河正在决堤。1.98米的横杆坠落时,蝉鸣与喘息共振成超新星爆发。
调令比暴雨来得急。路诚在月台追火车时,周予安从车窗抛出一枚生锈的哨。哨子滚进铁轨缝隙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用唇语说"起跳",却忘了教他如何着陆。
二十年后的同学会上,路诚听说周予安带的运动员在亚运会上破了纪录。回家后他翻出尘封的生态瓶,浑浊水体里沉着的哨子突然浮起,在台灯下泛着1983年的月光。
老年斑爬上手臂那年,路诚在电视里看到退役运动员专访。周予安对着镜头展示珍藏的哨子,金属表面依稀可见"L&Z"的刻痕。路泽谨端着药碗进来时,老人正用放大镜辨认体育杂志上的小字——某篇报道的边栏写着:
"周教练终生未婚,训练基地那棵槐树是他每年清明必去之地。"
路泽谨的婚戒在药碗沿磕出轻响。路诚忽然握住儿子的手,将放大镜对准窗外槐树——暮色里,二十年前的蝉蜕正悬在当年钉鞋划出的抛物线末端,等待某个永不衰老的夏天来认领。
- 周予安总在路诚钉鞋底画小太阳,防止他起跳打滑
- 生态瓶里的水藻长成1.98米横杆的形状
- 采访视频背景里的槐树年轮,与路诚埋哨子的坐标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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