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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补课吗?
“中心医院。”蕲落越过张柏,提高了音量对前座的师傅报了地址。
“好勒!”师傅听到地址的同时,几乎是弹射起步,噌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张柏没有准备,惯性让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玻璃上,疼得他没忍住叫出了声:“我靠!”
蕲落看向张柏,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过了几秒钟突然一起爆笑起来。
“为什么来找我?”这是蕲落今天第二次问张柏这个问题,她就是很想知道这个人选择帮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平时带早饭,卖药,送她回家,给她补课,这都可以当作是张柏乐于助人。但今天的事不一样,张柏的热心似乎过了头,这让蕲落不知所措。有的人情能还,有的人情蕲落还不起。
张柏收敛了笑容,怔怔地看了蕲落一会儿,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蕲落,甚至他都没想过这件事儿需要理由,他觉得应该来,所以他就来了。
“不是回答过你了吗?看你顺眼,见义勇为不行吗?”张柏依旧用这套说辞回答蕲落。
蕲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别过头看向窗外,良久才轻声说道:“以后别了,我不想欠人情,还不上。”
如果是前段时间,她还能找蕲英明给张柏家介绍几个生意,但现在蕲英明进去了,她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不一定能维持住,更别提别的事了。
“啊?我没想让你还我人情,你怎么会这么想?”张柏对于蕲落的想法有些意外,还有些愤怒。
他为蕲落做这些事,从来都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反而很多时候,他都是享受其中的。他喜欢和蕲落待在一起,某些时候甚至比和徐杰待着还高兴。
张柏觉得蕲落身上憋着一股劲儿,表面上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都较着劲呢。
他也说不出来太具体的东西,有时候看着蕲落,就像小时候看奥特曼一样,无论战斗力多高,体型多大的怪兽,最终都会被击退。他能看到蕲落心里的那道光,在很多个瞬间他都见到过,很亮很亮。
“嗯,那就好。”蕲落只是平静地点头,视线一直望向窗外,她想看一下时间,但手表的指针已经不动了,应该是打架的时候磕坏了。可惜了,这是黎丽今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还没带几个月就坏了。
她摸了摸口袋,想掏出手机看时间,可摸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机和书包一起被她扔在家里了。
“唉······”蕲落叹了口气,想找张柏借一下手机,顺便给唐磊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张……柏……”最后的“柏”字,蕲落只发了一半的音,便收了声。
此时张柏正闭着眼睛斜靠在车门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蕲落盯着少年的睡脸看了一会儿,路灯一盏一盏地晃过去,打在少年的脸上忽明忽暗,让看的人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转到松江中学的这个月过得比以往要快很多,蕲落觉得这个月过得跟过山车一样。转学,搬家,适应新环境的同时还要做兼职养活自己,要补习落后的课程,要让自己尽量和大家一样,要控制自己不要太出格……
蕲落觉得很累很累,心里拧巴着,晚上睡不踏实,所以这个月过得迷迷糊糊的。但今天这一仗打完,她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一些。
江城的这种老式三蹦子开起来噪音很大,吵得蕲落头疼。小车厢里坐两个人虽然说不上挤,可待久了还是会有点闷。困意随着空间里氧气的抽离,逐渐占领了她的身体。
蕲落打了个哈欠,索性也靠向了另一侧的车门。她这会儿觉得自己的眼皮实在撑不住了,于是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合上了眼。她这一觉睡的也不太踏实,三蹦子的“突突”声吵得她在睡梦中思绪混乱起来,头也跟着越来越沉。
张柏其实没睡着,他只是想闭着眼睛靠一会儿。但蕲落盯着自己的目光实在过于直白,让张柏有些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只能装睡。
张柏闭着眼睛装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升起一丝困意。正当他迷糊着的时候,车身忽然一歪,他手上的口子也跟着扯了一下,原本止住的血又重新流了出来。
“嘶……”张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拧在一起,勉强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蕲落,发现蕲落睡得也不踏实,眉头紧皱着,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发现蕲落总是习惯性皱眉,也很少笑。不过他也能理解,如果换作是他处在一堆屁事儿之中,大概会比蕲落的状态还要差。他觉得自己许会像个移动炸药包,点火就着。所以蕲落能控制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好的了。
不知道怎么,张柏脑子里突然又蹦出来刚刚蕲落在自己怀里发抖的样子。他觉得那个样子已经超出了生理性恐惧的自然反应,更像是什么创伤后遗症。想到这里,他又担心地观察了蕲落一会儿,想确认她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张柏的目光从上到下的移动,落到蕲落的手上时停了下来。蕲落的手上有血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血沾到了蕲落手上,可这会儿他看到蕲落摊开的手心上,有一个深度不亚于自己手心的口子,而且一直在往出流血。
“什么时候划的?”张柏努力回忆了一下在台球室里的细节,他明明一直看着蕲落的……
“是程超推的那一下?应该是了,他记得当时蕲落手里的刀被程超夺下来了。他妈的!狗艹的玩意儿,还真能对女生下手!”张柏在心里将程超祖宗全都问候了一遍,浑身摸了摸,没找到能止血的东西。
“这丫头的体质有多虚啊?伤口也没有多深,能一直流血到现在……”他看了一眼蕲落,嘴唇有些发白。可能是蕲落平时就是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这会儿也判断不好是不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张柏还是起身坐到了蕲落旁边,将蕲落的手腕捡过来,死死掐住。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止血办法了。
“嗯……”蕲落感觉到有人掐住了自己的手腕,有些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不过她倒是没感觉到疼,这是蕲落的特殊技能。平时撕手上的倒刺都龇牙咧嘴的,可真要是很严重的大伤口,反而又没什么感觉了。
“干嘛?”蕲落回过神,发现张柏正握着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但张柏的力气很大,掐得又死,于是她试了两次都没能挣脱。
“别动,止血呢!除非你想失血而亡,明天江城早报的头版头条一定是你。没准标题直接就给你来一个:堕落少女割腕自杀。”张柏一边胡乱地说着话,一边观察着蕲落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眉头舒展开了,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嘴角很小幅度的向上勾起。他知道,蕲落这是缓过来了。
“咱们这是去哪?”蕲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张柏后脖颈都木了。
张柏豪无缓冲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蕲落,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蕲落。
“你看我干嘛?”蕲落反问。
“不是……你来真啊?刚上车不是你报的地址说去中心医院的吗?”张柏要不是正握着蕲落的手腕,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哦……我说了吗?”蕲落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用眼睛在张柏的身上扫了一圈,右手的手臂内侧有一道口子,应该是指虎划的,口子倒是不深,就是不太规整,划掉了一小片肉,看着挺吓人的。再有就是手心上的口子,和自己手心上的一样,不过张柏的已经不流血了。
蕲落的视线继续向下移动,没看到其他带血的伤口,估计剩下的都是瘀青和内伤。
“腿伤着了吗?打你肚子没?”蕲落开口询问。
“没。”张柏对于蕲落没头没脑的提问也不再深究,嘴先脑子一步回答了蕲落的问题。
“嗯,那也没必要去医院了吧,这点口子,回家包一下就行。”蕲落这会儿特别想回家睡觉,实在是不想再去医院折腾一圈了。更何况去了医院也就是消个毒,缠几圈纱布,这些她自己在家就能处理了,没必要再花钱找别人做。
没错,蕲落不喜欢去医院,她受不了消毒水的味道,也受不了随便做个检查就要抽自己好几罐血,而现在她不去医院的理由又多了一个——要花钱。她觉得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似乎更合情合理了。
“你确定?”张柏看着蕲落还没止住血的手,对于“回家包一下就行”的这个说法,表示纯属放屁。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这么矫情地去医院包扎。以前也不是没打过架,他是糙老爷们,刮了蹭了都无所谓。但蕲落毕竟是女孩子,那刀片用过了肯定不干净,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于是张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你这血也止不住,万一失血过多……”
“不用。”蕲落还没等张柏说完话,就直接拒绝了去医院的建议:“我心里有数,不用去医院。我就是……这个体质。以前也是,划个小口反反复复一个星期才能开始结痂。没事儿,回家吧,我困了,想睡觉。”
“行吧。”张柏看着蕲落的样子好像真的挺疲惫,想着自己先送她回家,给她处理完伤口再走就好了。
于是他起身敲了敲车厢前面的玻璃,大声对着前面的司机喊道:“师傅,去盈丰花园。”
“啊?不去医院啦?”师傅喊着问话。
“对!不去了!”张柏喊着回话。
“啊!咋不去了?”师傅继续喊着问话
“不想去了!开车吧您!”张柏继续喊着回话。
“噗……哈哈哈哈哈哈……”蕲落看着这幅画面实在没憋住,笑出声来。很神奇的是,刚才觉得很刺耳的三蹦子的“突突”声,这会儿听着也没有那么烦了,反倒让蕲落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脚下实实在在地踩着车板子,那种麻酥酥的震感一直蔓延到小腿。蕲落和张柏挤在一个小车厢里,身上是刚刚打架留下的血迹,虽然受了伤,但是心里很痛快。
她没有以往打架后的空虚感,甚至觉得隐隐有些期待,而此刻她离那个垃圾场越来越远,下一站是一个叫“家”的出租屋。而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竟然冒出了回去还要写作业的念头。然后……她就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今天,还补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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