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最高长官非你莫属

　　朝言虽然和柏越是同阶同级，但他年长柏越两百岁，对方如此不礼貌的问候在注重礼节的帝都星显得有些冒犯。

　　“柏越长官身为中都大领主应该熟知联邦律法，同级指挥令绝不能被一人单独持有，否则将被视为反叛者，按律应交由军事法庭定罪，领主大人莫非是将联邦律法当做儿戏了？”

　　柏越的虚影逐渐显现，对面质问她的军官正是朝言的家臣异槿。

　　凌见微听不见声音，不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但看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应该也不是同一阵营。

　　“我当是谁说话这么不客气呢，原来是异槿长官啊。”
　　柏越避开了她的问题，异槿却毫不退让，固执的非要问出个答案。
　　“请领主大人回答我的问题。”

　　柏越没理她，反而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朝言，她不算好脾气，也没道理惯着一个对她出言不逊的下级军官。
　　“阁主的家臣好没规矩，连正式场合也敢越级质问长官了？”

　　朝言没作声，他上了年纪，不想再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与晚辈争吵，主仆二人都无视了柏越的话。
　　“这次会议是为讨论中都指挥令的归属问题，其他都是小事，柏越长官何必深究。”

　　两人都看对方不是很顺眼，只能鹤乘舟出面做一回和事佬，“中都战况危急，两位就不要再争吵了。”

　　鹤乘舟的话显然有用很多，柏越停止了怒视，严肃答道：“指挥令一事我完全是根据当时情况做出的无奈之举，但凡当时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做出违背联邦律法的事，这对我也没有好处。”

　　或许是认为自己口说无凭，没有信服力，她又提到。“诸位如果对我说的话存有疑虑，我也愿意接受督查庭的考验。”
　　柏越神色自若，站在中央等待鹤乘舟的决定。

　　鹤乘舟象征性地考虑了一下后，采纳了她的提议。
　　“柏越长官，请站于真言阵下接受元老阁的审问。”
　　他的指尖随话音轻抬，督查庭的人很快就在柏越脚下做出一个形似五芒星的金色阵法。

　　凌见微看见柏越的视线与慕云蓁对上了一瞬，而后柏越就不再说话了。以她对慕云蓁的了解，这一眼最少也说明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鹤乘舟继续道：“本次主审官由我来担任，诸位领主可有异议？”
　　这话一出，底下并没有反对的声音，但有不少人都看向了自家阵营的首领。

　　朝言和慕云蓁都没开口，算是同意了。鹤乘舟起身向前走，“既然都没意见，那就开始吧。”

　　柏越配合地闭上双眼，尽量放下精神世界的戒备，好方便鹤乘舟的精神力进入。

　　真言阵只能保证受审者所陈述的事与其意识中以为的相一致，但有些精神力强的高阶异变者会对自己的五感做干扰，使自己暂时进入一段事先备好的错误记忆中，以此来躲过审问。

　　主审官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连接受审者的精神世界，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判断受审者所言是否与其脑中真实片段相符。

　　凌见微感觉鹤乘舟不常做这事，每次注入的精神力数值并不十分精准，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之仪器呈现的画像一直很模糊，并且还总是模糊在关键内容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朝言的脸色是不太好。

　　“柏越领主，中都指挥令是怎么落入凌长官之手的。”
　　随着鹤乘舟的提问，虚拟画面开始变动，人脸轮廓依旧不怎么清晰，除鹤乘舟本人能直接从柏越的精神世界中观察到原始画像外，其他人都无法获得有效信息。

　　柏越在真言阵的控制下，开口答道：“我将中都指挥令交给了手下副官，命其听从凌长官的军令指挥北境战场。”
　　她刚一答完，虚拟屏上就清晰地显示了柏越向黑鳞下达任务时的画面，但具体内容还是只有鹤乘舟才能听见。

　　鹤乘舟继续问：“北境战况是否真的严峻到非要动用中都指挥令才能掌控的地步。”

　　这次鹤乘舟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入，柏越的眼神看着比刚才还要呆滞，连回话的声音都显得有点痴傻。

　　“是，北境遭黑域变种人秘密入侵，且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军方探测设备全部失效，北境现在正处于敌方的暗箭之下，只有交出指挥令，凌长官才能及时向精锐部队传达作战方案，否则，北境危。”

　　下方参会人员在听见变种人时，神情都凝重了起来，显然这一问题的优先级要远高于指挥令易主所带来的政权归属问题。

　　鹤乘舟睁眼，结束了精神探测。
　　“柏越领主所言不假，事发突然，中都的安危同样重要，眼下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先解除精神禁锢，让凌长官和柏越领主处理完中都的变种人，再回来细说吧。”

　　说完鹤乘舟就准备放人，所有人对这一决定都表示认同，只有朝言目光灼灼，一直盯着柏越。
　　“理事长是否介意我再问柏越领主一个问题。”

　　鹤乘舟转身看向他，随即平静地抬起手掌，做了个请的姿势。

　　朝言的虚影在得到许可后瞬移到柏越身边，他没像鹤乘舟那样将精神力化作实体注入到柏越脑中，而是闭目凝神，金色流线透过他单薄的眼皮左右浮动游走，柏越的头部很快就被无数金线穿插渗入，其中两根化作能量链条连接上了她的双目。

　　凌见微看见朝言身后凝出一只体形巨大的黑色狮鹫，黑金羽翼完全展开后几乎与整个会议空间的宽度一致，居高临下时的目光和它主人一样，锐利，冷酷。

　　五阶精神体？

　　“朝言阁主未免太认真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您的五阶精神体入侵大脑，即便是柏越长官也要好一阵时间才能恢复自主行动，中都战事频出，若柏越长官战力受损，谁来保证中都子民的安全，您这么做是想置中都于险境吗？”

　　方才那名青年男子起身，面无惧色地向朝言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不过应该也是鹤乘舟默许的。
　　这人凌见微刚查过，鹤乘舟的护卫长阿尔莫斯，从资料库上显示的履历来看不像是铁血鹰派的作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朝言的态度如此强势。

　　“年轻人何必这么急躁。”
　　朝言语气平平，身后的精神体却觉察出了主人的愠怒，黑亮的瞳仁睨了青年男子一眼，一种被利刃穿透眉心的惊惧感却刺痛了凌见微的脑部神经。

　　怎么回事？明明看的是别人，她竟然也会被影响。

　　凌见微短暂移开视线，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阿尔莫斯就没那么幸运了。

　　当凌见微再次看向屏幕，阿尔莫斯已经躺倒在地，并且出现了被“侵噬”后特有的症状——瞳仁消失，口眼大张，同时伴有生命能量外泄的情况。

　　凌见微对此并不陌生，对于她而言，除非敌人令她十分恼火，否则她不至于用这样残酷的方式置对方于死地。
　　看来这位元老阁阁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通情达理。

　　“鹤乘舟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凌见微摸着下颌喃喃道。

　　参会人员不论是哪方阵营，此刻都保持了绝对安静，除了慕云蓁紧盯着已被控制住的柏越，其余人的视线甚至都不敢落在朝言四周的空间内。
　　也许是一直积压的愤怒让他出现了偏激的举动，总之场面突然变得不受控起来。

　　鹤乘舟沉着眼眸没有动作，静静等着阿尔莫斯的生命能量逐渐流逝，冷漠的像是这人与他毫不相干一样，连熟悉他的凌见微都觉得有些意外。

　　这人不过是犯了每个年轻人都会犯的错，罪不至死吧。
　　这种情况下，停止发难，事后算账才是凌见微预想的剧本，但朝言这个人，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我要没记错的话，这后辈应该是理事长培养多年的护卫长吧。”
　　朝言看着地上生命能量就要流尽的阿尔莫斯蹙了蹙眉，“像这样不懂礼仪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我稍微给些惩罚，理事长不介意吧。”

　　鹤乘舟：“当然，出言不逊确实该罚，尤其他得罪的还是身为上级和长辈的您，那就更不能轻饶了。”
　　他转身坐回光椅上，对着脸色难看的朝言继续道：“阁主放心，您与阿尔莫斯的家族关系特殊，我事后会在官网发一则公告，向民众说清事情原委，不会让卡洛斯家族做出不利于政府团结的事，您继续。”

　　如果说刚才朝言只是脸色难看，那现在可以说是阴沉了。

　　凌见微被他们一言一语给搞糊涂了。也不知道朝言是不是刻意的，从刚才说话起，他就一直正对着凌见微观看的视角。

　　凌见微懂一点点唇语，要是刚才没看错的话，朝言那么说就是希望鹤乘舟开口要他放了阿尔莫斯，彼此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为什么鹤乘舟不趁机把人救下来？

　　在场众人微妙的神态有些反常。
　　凌见微还没来得及了解各大家族之间那些摆不到台面上的隐晦过往，自然也就不知道阿尔莫斯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都已经被朝言杀光了，如果没有鹤乘舟这层关系，估计他也不能幸免。

　　现在帝都星都流传着“朝言迟早杀了阿尔莫斯”之类的话，这种不利于朝言政治形象的负面舆论一直令他所在的厄里斯家族十分困扰，要是阿尔莫斯现在死在了这种事情上，那么朝言竞选下一任联邦理事长将毫无胜算可言。

　　两人作为竞争对手都很了解彼此，朝言清楚鹤乘舟对下属没那么残忍，鹤乘舟同样了解朝言猜忌多疑的性格。
　　就像现在，朝言已经开始动摇了，活到他这个岁数，见过太多的事最终都是以权利的恶吞噬人性的善为结局，难保鹤乘舟不会为了权力拿下属的命算计他，毕竟他们之间的较量无处不在。

　　正当两人都在僵持时，有人打破了寂静。

　　“朝言阁主是吧。”
　　属于凌见微的光椅上，传音系统终于亮起了蓝光。

　　可能是凌见微散漫的语调在这种严肃气氛中显得很突兀。朝言转过头，面向光屏中的那张脸，“凌长官？”

　　凌见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是我，难为阁主为我这小辈的事费心了，实在抱歉。”
　　朝言回视着凌见微，没有任何言语动作就已经是咄咄逼人的感觉了。

　　“慕总长，你的女儿在尊重长辈这方面做得比你强多了。”
　　他猛地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提到的却是那位最不好惹的人。

　　慕云蓁朝地上瞥了一眼，“上一个不尊重你的不是已经躺那儿了吗，她想不尊重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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