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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
郸京城门大开,连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御林军都不知去了何处。
卫逸春顾不得感叹运气好,心中积压的不对劲从在驴车上看到那颗如擎天柱般伫立的大树开始就难以平复。
老头倒是一点没有不自在,慢悠悠走在她身边,哼着些不知哪时的欢快曲调。
城中全然没了卫逸春记忆中的干净繁华,遍地是盘逑树木的枝干,有的甚至顺着屋子爬上房顶,零零散散深入二楼的房间。
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城里的人。
他们或高或瘦,或矮或胖,不论穷富,脸色皆是红润异常,健康无比,仿佛过了几十年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仍在不要命般撕扯破坏着满街的的树干,即便那些东西遍地都是,也像黄金般怎么索取也不够。
老头看见那些人,却忽然脚步一顿,瞪大了眼。
卫逸春疑惑看他,只见对方突然开始打哆嗦。
“姑姑娘,老夫想去解个小手,姑娘先往前走着吧……”
接着不等卫逸春回应,精瘦的老头子就一溜烟没了踪影。
卫逸春嘴角一抽,只得独自一人继续往皇宫去。
她走在路上,忽略那些如野兽般啃噬树木的脸上带着靡足的微笑人。
许多树枝似有所感,全都往她眼前钻,她却绕开它们,坚定地往那富丽堂皇的宫殿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皇宫门口,这里竟也没有人,冷寂非常。
宫殿到处空无一人,树枝却无处不在,密匝匝将宫殿包裹。
冷寂而荒凉,彷佛几百年无人光顾。
卫逸春探头,看到宽广巨大的大殿,黑暗无人,唯有今日阳光正盛,蓝天白云,让人能够看清宽阔大殿里的一些东西。
她缓步走过安静的回廊,
一人走上平日里站满士兵的台阶,来到了议事殿。
到处都没有人,树枝皆不喜呆在阴暗里,却也不知这富丽堂皇的大房子留给谁。
龙椅空荡荡的。
乌三娘并不想做这冰冷屋子的主人。
她面无表情,心中的猜测却进一步证实。
她走出高耸的大殿,一抬头就见那树木的树冠遮蔽天地,绿荫层层。
……
她顺着树木根系的粗细找到了那颗树。
路过御花园时,还碰到一个疯疯癫癫,穿着龙袍的人。
“你是皇帝吗?”
“我是啊。”对方没看她,只盯着树上的蜈蚣。
“你的臣子呢?”
“跑啦。”
“你的宫殿怎么不点蜡烛?”
“不喜欢。”
“之前的皇帝去哪了?”
“老的被我杀了,小的自己跑了。”
“……”
卫逸春沉默半晌,道:“你很好看。”
女人转过目光看着她,遂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去哪里?”
“我找毓妃。”
“………”
女人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看她。
“她是你谁?”她饶有兴致地问,脸上却出奇地没了疯意,十分平静。
姐姐。
卫逸春这么想着,却不受控制地开口:
“知己。”
……
女人最终没有什么回应,任凭卫逸春想说些什么也不理了,呆呆地去了别处。
卫逸春继续向前走,终于在日落前走到了那巨大无比的树干前。
树木摧枯拉朽地破坏了周围一切富丽堂皇的宫殿,根茎碾碎了宫道上平整的石板,又密密匝匝生出无树新枝,叫人难以接近那庞大的主干。
卫逸春愣了半晌,找了枝干的缝隙,猫腰钻了进去。
树枝仿若有感般拦在眼前,柔软的枝干不停地往前进的少女嘴边伸去。
咬碎吧,这闪着金光的树枝,咬碎它,实现永生,咬碎吧。
四面八方的树枝都伸了过来,引诱着卫逸春折下它们,吞吃入腹。
“是血吗。”卫逸春对着那些莫名生出的枝干静默半晌,自言自语了一句。
无他,在她眼中,那些树干并非他人所见的金色神木,而是如黑炭般透着些诡异的红。
枝桠似孩子般委屈地缩了回去,留给这个戳破事实的坏人一条宽敞的小道。
顺着小道往里看,入眼,便是粗壮凸起树根,和树干底部镶嵌的一块碧绿闪烁的东西。
像一颗心脏。
少女的神思难得从血腥和麻木的状态中恢复,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呆呆坐在那块跳动的绿色圆石旁,听着一声又一声有力的跳动,那样的跳动,和幼年无数个怕黑的夜里耳边胸膛的声音重合。
……
夜深了,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枯枝尽数成了鬼怪,她如孩童般小声啜泣。
没有人了,再次是她孤身一人。卫逸春崩溃地大哭。
来啊,谁来都行,鬼怪妖魔,不要让她一个人,一个人面对这无尽的夜。
恍惚间,似有树枝缓缓伸到她的旁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女孩靠在树下,这近一年的疲惫无人诉说,她却倏然觉得安心了下来,抱着那细细的枝桠昏睡了过去。
……
山岗见迷雾重重,风舞过脸颊,拨开一看,便是万丈悬崖。
青衣身影随风飘舞,静静站在崖前。
卫逸春伸手,想抓住那飘飞的衣襟,它又飘忽离开,不知所踪。
卫逸春难得停下脚步,伫立在女人身后。
脑中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她要的其实很简单。
无论女人到底是谁,毓妃,祭司,千年神木……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她只是想要呆在她身边。
像幼年一样,她背着自己到处跑,那是卫逸春最留恋的时光。
可及笄后,乌三娘甚至不愿抱抱自己。抱一抱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她就这样快步往前走,任由她们慢慢陌生彼此。
她被推着,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她杀了许多人,她成了赫赫有名的阎罗将,可这些都与她想要的背道而驰。
她想要的,怎么也得不到。
……
一根丝线悄悄推移她的思绪
她回不去了,唯有眼前人,才是她心头的浮木,然而茫茫沧海,仅这一块。
乌三娘却在此刻回头,一双墨绿的眼眸沉默地盯着她。
“你想说什么?”
对方道。
“我…”
“……”
“你可还好?”
“尚可。”
女孩难得有些窘迫,不敢与对方对视,却没觉察出里面的不对。
“那你…你可愿……跟我回家?”
回家。
这一词包含了卫逸春想探究的千言万语,却亦是她心中最后一根丝线。
青衣女子笑了,闭上眼,从山崖一跃而下。
“不。”
卫逸春失了神,气若游丝地惊叫。
没有犹豫,她疾步上前,一闭眼,也跳了下去。
……
“这城中十分古怪,城内无人,仅一棵树从皇宫中拔地而起。”
杨听着身旁士兵的禀报,踩了踩脚底无故从街道石板中破开的树木,发现那东西虽散发诱人的光芒,却坚硬如磐石,难以破开。
他忽略心中的不安,沉吟半晌,道:
“先派几个兄弟去皇宫看看,等着主力部队和起义军来了,再做打算。”
……
江擎眳带兵在义溪和主力军汇合,随后一路北上,赶往郸京。
谁都没想到,这场只是为了立威而打的仗,会让一个如此大的国家分崩离析。
……
“这个国家早就是个空架子。”
起义军的领头用蹩脚的大汉话同他交流。
“只希望大汉放过我国子民,给我们一片土地苟活。”
“我们大汉速来讲究不趁人之危。”江眳擎大概也能猜到圣上的意思,遂而向对方表态。
“听说大汉有个阎罗将军,百米之外便能一杆枪戳穿人的眼珠子,看见蕃人便杀,小的们都十分惶恐,还请那位将军手下留情啊。”
江眳擎复杂地看着天,眼中的情绪十分莫名。
……
偌大的郸京空无一人,竟连个求和替死的大臣都没有。
只留了一个女疯子在御花园,身着龙袍,举止怪异,被军队抓起来审问。
城门上空无一人,军中人无一不感到奇怪。
“城中人呢?”
“都……都在皇宫里。”
“怎么了这是?还要我提醒你们抓俘虏吗?。”
“……”前来禀报的士兵沉默了,激得领头的将领一阵火大。
“说话啊!”
“将军……只是……不如您自己去看看……”对方支吾半晌答道。
几位将领来到皇宫,见都督也在此处。
平日里豪爽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拂手免去行礼,让他们跟着自己。
江眳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因头衔最小,亦步亦趋跟在最后。
皇宫,花园,房舍,入眼皆空无一人,只有树枝遍地。
来到后宫,还没走几步,所有人都停下瞪大了眼。
江眳擎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偌大的树木外围满了盘逑的树枝,聚集在一起,变成一堵高耸的墙。
所有郸京的人,不管成年老幼,皆攀附在那块墙壁之上,有的试图用牙齿啃开树枝,有的则无数次摔跤也要爬进墙壁之内,满脸怨怼。
他们脸色红润,神情却与贪婪恶狗无异,只要有人上前阻拦,便会转头一嘴啃在对方的脖颈上。
一个男人即将爬到高处,又被树枝狠狠摔下,望着天喃喃道:
“是那个臭,婊,子。”
“因为她我才吃不到永生的神木!”
入眼一切,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
女人发疯般咬着手上的铁环,却无一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有个起义军的小兵说,这女人长得与当朝太后有些相似。”
“当朝太后?”
陈岳梁思索片刻,看向从入城起就一言不发的副将,道:
“乐常,此事,你怎么看?”
男人回神,半分上扬的眉眼带了些笑。
“臣曾听过些有趣的民间故事。”
“倒不如以此一试。”
佘书雅被拉至台前,她早已喊没了气力,现如今死气沉沉地低着头。
一盆冷水迎面浇来。
“小心些,主上吩咐过了,可别怠慢了主上的老朋友。”
对方慢条斯理地道。
女人的视线被湿哒的头发困住,耳力却格外敏锐,听完此话,竟癫狂大笑起来。
“女妖精,你也终有本性暴露的这一天!”
“好啊,好!”
“我等这一日,等了整整31年!”
“等什么?”男人眉毛一挑,颇有些兴味地问。
“当然是等她暴露本性的这一天。”
“我说过了,妖,就是低贱。因为他们永远都没法摆脱骨子里的本性。”
……
葡萄藤下,一妩媚婢女尖叫着被拔掉了舌头。
“皇后!”
小皇帝十分不悦地赶来,用力将女人揽入怀中。
“你竟如此残暴乖张,有何脸面母仪天下?!”
“呵。”
坐在榻上慢条斯理拨葡萄的女孩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皇上整日怜惜这些不是人的玩意儿,竟一点不关心那些饿的骨瘦如柴的百姓。”
“佘家真是选错了人。”
“当年你贵为五皇子,尚有一丝救济天下的情怀,如今和那死了的老畜牲也没什么区别了。”
“皇后!”男人站了起来,身边侍卫却即可拔出剑来,拦住他上前。
“别急啊。”女孩笑弯了眼。
“既然皇上那么关爱这些妖精妖怪,倒不如和臣妾打个赌。”
“看看这些玩意儿,究竟是重你的情,还是重自己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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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28章终稿已拟定,设定频道和简介最终会有添加修正,后文会加入李赟cp以及下本伏笔和卫小春回家番外,天柱的使命也会在番外揭晓。
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