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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下)
姜纨试探地开口问肖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挖土么?”
“现在还不知道,一会就知道了,”肖琮眼神里满是无语,“我给你发了识叶之后,就被容大小姐拉人幻境,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附在这人身上,跟别人说话也听不见。”
而这时雪神庙外的修士们也瞥见了这个不断挖土的少年,但大部分人都是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
并非修士们已经断绝七情六欲,而是兽潮爆发以来,他们见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许多人都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挚爱亲朋,无论是一夜白头,还是行为失常,都是在发泄心中情绪……经历过巨大变故的他们,每个人都是情有可原的可怜人。
身为修士,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将阵法布置好,阻挡兽潮的来临,给凡人多留下一些保命的时间。
唐其梓带着师弟师妹们把初阶阵法布置好,然后便带着众人回到了雪神庙中。
在玲珑灵界,只有踏入天级的修士们才能做到彻底辟谷,容熠连忙带头张罗着把从门派带来的食水分发下去。
直播间光幕里有署名“绝世狂霸大剑修”的观众发问:“旁边都是被冻住的灵兽啊,他们怎么不做肉吃?”
“兽潮里的灵兽是不能吃的,”立刻有人出来解答,“之前有修士食用后,灵力紊乱,识海直接炸掉,后面有医修解剖了灵兽,说是从肉到筋脉都有问题。”
观众们在直播间光幕上积极讨论兽潮中灵兽的肉质,不一会就跑偏到各种肉类的烹制,让其他看幻境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立刻刷屏:“姜老板,快上前面去,让我们看看那个少年现在怎么样了?”
“我记得姜纨叫那个少年是肖会长吧?我记得商会的分会长里是有一个姓肖的会长……”
“是,我家里人去天誉州商会的时候,我好像见过肖琮?但是好像和现在长得不一样?”
“我怎么不记得刚刚那少年长什么样子了?”
看到直播间里光幕上评论,姜纨索性离开修士们,带着光幕向肖琮走去。
那背着剑的少年依然跪在雪神庙的土地前,陌生的脸配着肖琮无奈的神情,颇有几分喜感。
看到姜纨来了,肖琮幽幽送来一道余光。
他进入的这个少年身份,一跪就是跪一天,只能侧耳听着后面的动静干着急,那些人都是百年前万语宗兽潮里战死的师兄师姐,在门派的英灵地里放着他们碎裂的弟子玉牌。
容熠的心魔幻境里有他们,是不是代表破解幻境的要点就在他们之中?
他本想和唯一能看见他的姜纨讨论,但姜纨随便跟他聊了几句后,便带着光幕径直离开了,任凭他叫破了嗓子都不回头!
此刻再次见到姜纨,肖琮不由用眼神传递了强烈的谴责,引得直播间里的观众纷纷在评论区刷起了新学来的“哈哈哈哈哈”。
“别着急嘛,”姜纨淡定地让开一点身位,“他们应该很快就来找你了,我刚刚听见唐其梓在要新食水了。”
修士的食物灵气充裕,需要处理过再给凡人服用,光幕上的观众们也顺着姜纨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唐其梓拿起了一袋未开封的食水,用灵力在上面盘旋片刻后,便向着肖琮的方向走了过来。
跪在雪神庙里的少年依旧一动不动。
唐其梓站在少年的侧面,瞥了一眼暗红色的土地,问他:“死的是你什么人?”
“我弟弟,”沉默了片刻,少年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道,听起来竟然和肖琮有几分相似。
唐其梓平静开口道:“血脉相连的兄弟去世,你就该替他活下去。”
“他才只有六岁,我这次答应了带他去漠北城,去给他买今年新出的雪风车,冬天新出的红豆丸子汤,”少年的声音绝望又悲凉,“我替他收尸都做不到……”
兽潮踏过人群,便将人群的鲜血与残骸尽数融为一体,他亲手挖出的一捧蓬泥土,竟是不知都是谁的亲朋旧故。
唐其梓叹了口气,右手掌心中生出一团淡淡白光,随后幻化成无数丝线,进入少年挖出来的那堆泥土中,很快分离出了小小的一撮,浮在了少年的面前:“这些土里,只有你弟弟的血,带回家乡安葬吧。”
听了唐其梓的话,那少年颤抖着双手,在用撕下的衣襟装好这捧土后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们既然是来解决兽潮的,为什么不早些来……我们又做错了什么?我们家连匹马都没有,为什么会遇到兽潮,这些畜生为什么要进入玲珑灵界!”
他声音悲怆而绝望,面部的其他肌肉是苦痛神情,就连原本无奈的肖琮都变得沉默下来。
唐其梓将食水放在少年脚边,便起身离开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算是修士,在天道面前,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但对于凡人来说,修士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
“这个少年真的可怜,不过心魔为什么要让肖会长附在他身上?”
“难不成是前世?”
那少年在低头哭了一阵后,便踉跄起身,重新走向了风雪之中。
风雪渐渐吞没了他的身影,而刚刚雪神庙的地上,留下了装着干粮的油纸,和清水已经空空如也的竹筒。
刚刚在外面打理完灵兽的容熠踮着脚走进雪神庙中,一眼便看到了油纸和竹筒:“谁把这些东西到处乱放……咦?这里面蕴含的灵气一滴都不剩了。”
修士们笑着招呼容熠:“小师妹别忙了,快一起过来晚修!”
容熠清脆应了一声,加入了师兄师姐们的晚课。
是夜月光从雪神庙破败的屋顶里照下来,隔着结界照在熟睡的修士们脸上……连夜赶路布阵的忙碌,让几日几夜不眠的修士们,都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姜纨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容熠,盘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光幕上的开播时长。
幻境和现实的感受不同,现在她的感官里过了一天,但直播光幕上显示的,仅仅只有半个时辰。
姜纨在光幕上召唤了一块白板,用系统给的笔,在上面写下一个个名字。
白板并没有展示给直播间里的观众,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姜老板这是在做什么?”
姜纨笑而不语,随后敲了敲白板,皆是道:“我和大家接下来玩个猜一猜的小游戏怎么样?”
小游戏?这在直播间的玩法里可是头一次,光幕前各地的修士们瞬间被姜纨引发了兴趣:“猜什么?怎么玩。”
“我们就来猜,”姜纨笑着解释,“在场的这些人里,谁是心魔的本体。”
这话让原本津津有味看直播的修士们集体一怔。
心魔的本体?姜老板这句话倒是把他们问懵住了。
心魔无形,来源人心执念,只听说过心魔构建幻境惑人,没听说过它还要亲自出演的。
有些观众便不以为然起来:“姜老板到底只是个凡人,对修行一窍不通,现在不是在胡说八道……好好做你的驯兽直播吧。”
姜纨并不在意光幕里并不友善的评论。
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但凡被拿到公共场合,经受检视时,都必然会遭到反对的声音。
换而言之,你永远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
“想来猜的朋友,直接将灵笺发过来,”姜纨直接笑着指了指光幕上方,“猜中了有奖哦,送无叶坊市产出的驯兽产品大礼包一份。”
系统忠实地帮姜纨收集观众的竞猜结果,里面虽然不乏有些辱骂和质疑,但大部分还是五花八门的答案。
姜纨扫了一眼,唇角不由抽搐。
虽然她已经提示了,心魔就在在场众人之中,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写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答案,说树的、说雪的、说雪神庙的,甚至都算是常规。
有说心魔化成了每一个修士体内流转的灵力的。
还有人说姜纨本人就是心魔,要不然怎么能在这个幻境里留这么久?现在在直播的,说不定早已经不是姜老板本人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安好
“喂,”姜纨将这条灵笺隐去名字,在光幕上放了出来,幽幽道,“我是心魔,这位朋友,我记住你了,一会就出去把你大卸八块。”
直播间的光幕里立刻回荡起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去,刚才我也是这么写的?”
“姜老板、姜老板、你还是本人吗?别不说话啊?我害怕!”
“心魔大人我错了,我下个月就要闭关,不要打我!”
就在直播间一阵欢乐时,姜纨却敏锐地感知到,本来沉睡中的修士们,流转的灵息忽地发生了些微的改变,随后又在阵法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唐其梓站起身来,手中阵法灵光摇曳,随后长腿摇曳,向着雪神庙外大步走去。
姜纨扫了一眼女修士那边,这才发现,随着唐其梓手中的阵法光芒亮起,本来睡在林获身边的容熠身形,竟然在空气中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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