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锁

　　“阿锁也是文科。”欧珉义说，“真是，我们三个都是文科，这是基地被大文攻占了吗？”
　　乐鲤也笑，苦笑，说：“可不是，理科这玩意我真办不来。”
　　“那就不选。”林周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四平八稳的，只是我还是从中听出来一丝熟稔。
　　乐鲤开心地挥手，说：“呦，阿锁诶！你可终于来了！”
　　林周锁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车斗里，一看那俩大袋子，说：“这谁买的？”
　　我和楼观岳对视一眼，都无辜地举起了手。
　　“……”林周锁无奈笑道，“行吧，那你们没别的想要的了，咱们就回家吧？”
　　“okok。”乐鲤刚放学，累得不行，果断附和道，“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阿锁考虑一下呗。”
　　林周锁笑着说好，说他欢迎点餐。
　　我看着他们打闹，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林周锁开着电动三轮车，乐鲤骑着自行车在一边歪歪扭扭跟着，几个人天南海北胡乱聊着，楼观岳居然也能聊进去，真不愧是话唠人来疯。
　　我则是一直沉默，觉得难过，没由来的。
　　到家了，大家一起去了林周锁家。
　　林周锁去还了车，把给二伯买的菜带过去了。
　　欧珉义指挥乐鲤和楼观岳备菜，给林周锁打下手。
　　我也想帮忙，但是被他们推出了厨房。
　　“你今天脸色不怎么好啊，是不是很累了？快休息吧！”
　　“对啊对啊，弟弟你快歇着，等你哥给你做饭就行！”
　　连楼观岳都捏着我的腮帮子端详了好一阵，主动把我推到了客厅。
　　我：……
　　我无可奈何，他们挡着门不让我进，那我也只能顺着他们，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以为林周锁会直接去厨房帮忙，毕竟他算是主厨。可没想到林周锁回来后先来找了我。
　　“怎么了扬错，你不开心？”
　　我看他一眼，说：“没有。”
　　林周锁皱着眉看了我一会，忽然伸手去碰我的额头。
　　“没发烧啊。”
　　迎着我莫名其妙的目光，林周锁收回手，说：“没事，你坐着吧，等开饭就行。”
　　我：……
　　我的不开心就那么明显吗？怎么大家都在照顾我。
　　我抿着嘴，觉得别扭。好像我才是这里唯一的小孩，周围都是会主动照顾我的大人……不，或许我只是个小婴儿，而他们在享受带孩子的快感。
　　我被自己的想法整笑了，别扭劲儿也都散了。
　　我刚收了笑，就发现乐鲤和楼观岳也被赶过来了。
　　“哎，我们想帮忙他俩也不让啊。”乐鲤很自然地往沙发上扑，还招手让楼观岳也坐。
　　楼观岳扒着门往厨房瞅，看上去他是真的想帮忙。乐鲤都让他这副做贼似的样子整笑了，劝道：“小楼别看了，交给他俩就行。”
　　楼观岳还是不放心，说：“这样真的好吗？”
　　还是我看不下去了，上前拽着他把他拽了回来。
　　“你就老实坐着吧，别跟个猴一样。”
　　楼观岳不服气地瞪我，说：“你才是猴子。”
　　乐鲤看我们拌嘴，也不插嘴，乐不可支。
　　林周锁和欧珉义很麻利，没让客厅里三个饿鬼等太久。
　　他们炒了不少菜，我们仨帮着布菜，终于在下午一点之前吃到了午饭。
　　“好耶，终于能吃好吃的饭了！”最开心的人是乐鲤，看样子这个住校生实在是馋坏了。
　　“学校的饭也不至于很难吃吧？”欧珉义离开学校太久，虽然他也不是那种很喜欢去食堂的人，但还是忍不住为记忆里已经模糊的食堂辩解，“我记得有几个窗口的红烧肉非常好吃，土豆也炖得很软和。”
　　乐鲤疯狂摇头，苦着脸说：“好吃，是很好吃，但架不住你抢不到啊！”
　　“抢不到？”没有抢饭经验的我和楼观岳一脸懵，“饭不是都有的吗？”
　　林周锁给我们倒饮料，说：“有是有，但我们是多了种类少了份量，有些菜真的很难吃，好吃的窗口都让高一的抢了。”
　　“对啊，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才是真的抢不到饭。”欧珉义也说，“乐乐你不才高一，怎么也抢不到？”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乐鲤，成为焦点的乐鲤嘴角抽了抽，无语道：“拖堂呗。我们班主任是个极品，高一不是十一点半下上午最后一节课，接下来有二十分钟的自习时间，五十下课，最后十二点半打铃午睡。”
　　乐鲤越说越气愤，手里的筷子都要捏秃噜了：“他非得让我们留到十二点，十分钟都够高二下课早的班吃上饭了！”
　　“好好。”欧珉义看他都要气到红温了，赶紧给他夹菜，还不忘说，“快多吃点，看我们乐乐瘦的。”
　　乐鲤和欧珉义坐在一边，我和楼观岳坐在一边，林周锁一个人坐在窄的那头，他安静吃着饭，很少插话。
　　乐鲤的情绪转变特快，和楼观岳有的一拼。
　　我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我，但他们一定特别喜欢楼观岳。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或者说是舒心。
　　有楼观岳和乐鲤在，至少气氛不会沉寂下去。
　　而欧珉义添砖加瓦，让话题不会忽略我和林周锁，但也不至于让我们感到厌烦。
　　他似乎是习惯这么照顾林周锁了，林周锁也很适应他的照顾。
　　但我猜这种照顾是因为有我和楼观岳，如果没有我们，依他们三个的关系，是不用这么……客气？
　　我居然想到了这个词。
　　午间的阳光很好，温度却让人烦躁。
　　我有点热，忍不住小幅度甩了甩手臂。可能我最近确实不太对劲，这一不小心就打到了林周锁。
　　这是小插曲，林周锁不在意，我却把它放进了心里。
　　“不想上学了，累死。”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乐鲤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一直在关注林周锁，他被我不小心打了一下都没什么反应，听见乐鲤这句开玩笑的话，却瞥向他，说：“乐乐，别这么开玩笑。”
　　一句话让场上气氛僵住。
　　乐鲤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唉唉唉，你别搭理我啊，阿锁，我说话又不过脑子了。”
　　林周锁给他夹了块豆腐，说：“明天接着回去吧，下午别光顾着打游戏，想吃什么就去棚里摘。”
　　这事就算翻篇了，乐鲤又露出笑容，还夸张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好嘞哥。”
　　他也就服软的时候会耍宝一样叫声哥了。
　　欧珉义这时候转移话题，几个人再度聊到了一起。
　　我没跟他们搭话，他们也很识趣地没把话题抛给我。
　　整个饭桌上只有我和林周锁安静沉默，有点格格不入，但又有种诡异的和谐。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孤立在状态之外。
　　林周锁吃得很快，我小心翼翼瞥他，只用余光，观察他吃饭时的小动作和小表情，注意他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也看他偶尔给我夹一筷子，见我老实吃了，才放心地继续夹给我。
　　我和乐鲤都是他照顾的对象。
　　能理解，乐鲤和他一块长大的，我这个半路里来的便宜弟弟对他很友好，他或许也想尽一下哥哥的职责吧。
　　不知为何，我总能从林周锁看我的眼神里找出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那似乎像是羡慕，又像是难过。就比如现在，饭桌上带着菜汤的盘子还能冒出热气，大家聊得很尽兴，唯独林周锁，他似乎永远那么沉默，连笑都是淡而轻的。
　　就好像他心上永远压着大山，山已经构成了他的骨骼，有时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年轻的活力被消磨殆尽，只剩下垂暮的灵魂在撑着皮囊。
　　这一刻的林周锁，让我觉得压抑。
　　“怎么了。”林周锁忽然朝我说，“吃饱了吗？怎么不动筷子了？”
　　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其实我现在很迷茫。我也意识到了，我对林周锁有着过多的关注，这与我的性格不符，但并不会引起我的反感。
　　相反的，看见他我会开心，有他在我会觉得有安全感，这才几天，我已经变得如此依恋于他。
　　这算什么呢？
　　为什么我不能看见你就开心呢？
　　我能的啊。
　　我这边乱七八糟想了一堆，那边林周锁却站起来了。
　　“吃完了，我出去走走吧。”林周锁把筷子放下，“你们慢慢吃，待会我来收拾。”
　　欧珉义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们会收拾好的，你就别担心那么多了。”
　　乐鲤也举手说：“我赞同小欧。”
　　林周锁就笑，说行。
　　我连忙把碗里的菜吃完，站起来追着林周锁出去了。
　　“诶，扬错也要去吗……”乐鲤有些诧异地看向欧珉义。
　　欧珉义耸耸肩，说：“如果是扬错的话，应该没事吧。”
　　楼观岳听不懂他们的哑迷，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我离开的方向。
　　欧珉义招呼着楼观岳继续吃饭，他似乎看出了楼观岳的担忧，无奈道：“不会有事的，有阿锁看着呢。”
　　楼观岳想了想，觉得理确实是这么个理，毕竟我是跟着林周锁出去的。
　　于是他不再纠结，开心地继续参与饭桌上的其他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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