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姜哥又被人搭讪了？”
　　在和黎谱一起往回走的路上，黎谱还在调侃姜何。
　　姜何只是笑着没说话。
　　“你们聊什么了？”黎谱还没死心，继续问着姜何。
　　“嗯……也没什么，他就是说我长得像他丢了很久的弟弟。”姜何平静地说。
　　“这样啊……”黎谱应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着，黎谱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姜何。”黎谱喊了一声身边的人。
　　“嗯。”姜何点了一下头。
　　“你在姜家过得也不好，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黎谱问姜何。
　　黎谱还有点担心他这个问题会刺激姜何的，但是他多虑了。
　　姜何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摇了摇头。
　　“……为什么没想过呢？养父母对自己不好的话，都会想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吧……？”黎谱小心翼翼地问着姜何。
　　姜何沉默着，转过头去看见了不远处一只在垃圾桶后边盯着自己的流浪猫。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姜何喃喃道。
　　流浪猫想靠近姜何，刚从垃圾桶后边迈出步子，就被路过的一个行人吓跑了。
　　“应该是，从来没有指望过吧。”姜何微微皱了下眉。
　　姜何突然想起了以前，他以前也像那只流浪猫，一出头就会被人欺负，他只能到处跑到处躲……只不过，流浪猫跑走了没有人会追，可姜何跑走了却会被人追到无路可退。
　　黎谱自然也看到那只猫了。
　　“家人的定义，”黎谱抬起一只手去蒙住了姜何的双眼，“取决于你自己。”
　　姜何没有抬头去看黎谱，也没有给出回复。
　　黎谱的手总是温温热的，在现如今这个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姜何握住了黎谱捂自己眼睛的那只手，看着黎谱的手掌陷入了沉思。
　　“过年这几天，你干脆来我家住吧。”黎谱跟姜何说。
　　“啊？不好吧？你家人肯定会介意的，我一个外人——”
　　“嘘——”黎谱打断了姜何的话。
　　“没人介意——我也是一个人住。”黎谱笑着告诉姜何。
　　姜何愣着没说出话，就呆呆地盯着黎谱。
　　“每年过年我也是一个人。偶尔会去木哥家蹭顿年夜饭——因为我懒得自己做。”黎谱说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年夜饭这种重要的东西，他还嫌麻烦不想做，搞得黎谱感觉自己真的挺懒的。
　　姜何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就当我找你要的生日礼物。”黎谱的语气几乎是在求姜何了。
　　（黎）来嘛来嘛来嘛——我连房间都给你收拾出来了！
　　姜何低下头去，又沉默了片刻。
　　黎谱还在等姜何的回答。
　　突然，姜何笑起来了。
　　“笑什么啊？”黎谱一头雾水。
　　“你要是那么说的话，那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姜何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
　　“那个也要——我是成年人了，我全部都要！”黎谱一本正经地抓住姜何的手说。
　　姜何无奈地笑着，由着黎谱抓着自己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明天白天我们一起去买点菜，晚些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做一大桌好吃的，边吃可以边看春晚——”
　　“你不是说你懒得做年夜饭吗？”
　　“对啊，但是——今年我不是一个人了啊。”
　　黎谱回头看着姜何笑，笑得姜何心里暖暖的。
　　……
　　买菜，姜何也不是没买过；砍价，姜何也不是没砍过……但是现在姜何站在黎谱身边，听黎谱跟这些卖菜的大妈大爷砍，又是另一种体验了。
　　姜何觉得非常好玩儿。
　　姜何还是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帮厨房阿姨跑腿儿出去买菜，阿姨教的他要学会仗着他是小孩子，开口就多砍点，小时候姜何也不知道多砍点是砍多少，反正姜何觉得多少价钱便宜就开口问多少，姜何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小时候很好笑，经常一开口就能直接砍个小数点。
　　黎谱砍价跟小时候的姜何比起来可就老实多了，不过出价也合适，不多也不少。摊主和黎谱你一句我一句地来回磨，磨着磨着价格就磨下去了。
　　“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这种菜市场吧？”黎谱还不忘开开姜何玩笑。
　　“想什么呢，我小时候砍价可比你厉害。”姜何笑着跟黎谱说。
　　“真的假的？”黎谱不信。
　　“真的，小时候出去买菜，15块钱的东西，我开口都直接问5块钱卖不卖。”姜何说出口来还感觉莫名有点自信。
　　给黎谱逗笑了：“靠……我以为对半砍就已经算厉害了。”黎谱还在姜何面前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厉害。”
　　姜何笑着拍开了黎谱的手。
　　“真没被轰走？”黎谱凑过去问姜何。
　　“谁轰我啊？”姜何伸出手弯腰在黎谱大腿高度的位置比划了一下，“那时候就这么小个个子吧。”
　　“那是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了？”黎谱挑了下眉笑着问。
　　“对啊，不过进了姜家之后不久我也没人管，我的衣食住行也是自己解决，也差不多是一个人住吧。”姜何笑着回答道。
　　“唉……”黎谱假意叹了口气。
　　“怎么了？”姜何问黎谱。
　　黎谱还是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啊？”姜何都让黎谱整急了。
　　“看不到那么小的姜何，好可惜的。”黎谱说完还叹了口气。
　　姜何无语，不仅白了黎谱一眼，还甩着手里一口袋的菜往黎谱腿上砸了一下。
　　……
　　今天是除夕，姜何去找黎谱之前还去了趟方常家的花店。
　　其实姜何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生日礼物给黎谱，姜何只是想起黎谱总是喜欢送自己玫瑰花，所以姜何这次也想送点黎谱他喜欢的花。
　　姜何先把提前很久就预定好的（姜何是回琮城第一天就跟方常说好了的）今天先把花带回自己出租屋，然后才去找的黎谱。
　　黎谱的家，姜何还是第一次来呢。
　　不过一进门，姜何就知道为什么黎谱身上总是有股他喜欢的清香了。
　　黎谱家里到处都是盆栽和鲜花，空气里都是跟黎谱身上一样的清香，让人非常放松安心。
　　特别是黎谱家的阳台，半包式的阳台种了些藤本的花卉，几乎爬满了半张墙，姜何简直不敢想等气温回升再开花的时候，黎谱家这个阳台有多漂亮。
　　“家里东西有点多，虽然我前些天抽空收拾了一下，但还是挺乱的——别介意。”黎谱边跟姜何说话边关门。
　　“乱吗？我觉得很漂亮啊你家。”姜何说着就走到了旁边鞋柜边上去仔细端详一瓶鲜花。
　　花香浓郁，花朵也开得很艳——能看出来黎谱照顾得很好。
　　黎谱笑着没说话，摘了自己的帽子后，给姜何拿了双新的棉拖鞋。
　　“这双码子能穿吧？”黎谱问姜何。
　　姜何换上试了一下，有点大，不过也能穿。
　　姜何跟黎谱点了点头。
　　黎谱也换了鞋，提上放地上的两大袋菜就准备往厨房去了。
　　“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吗？”姜何跟上去问黎谱。
　　“毕竟要做的菜很多啊。”黎谱说。
　　“我帮你吧。”姜何笑着说。
　　“行啊。”黎谱点了点头。
　　说是帮黎谱一起做饭，黎谱是死活不让姜何碰厨房的刀子，姜何在一边也就只能帮黎谱淘淘米择择菜了。
　　姜何还挺不甘心的呢，他刀功又不比黎谱差……黎谱不让就不让吧，姜何没事儿干了就去黎谱家里其他地方溜达了。
　　姜何悄悄望了眼黎谱的房间，本还以为黎谱的房间可能会跟鲁深的房间一样乱呢，结果黎谱比鲁深有收拾多了，房间东西虽然也多，但整齐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黎谱房间还有很多很多花，相比之下绿色盆栽就显得很少了。
　　黎谱家大部分绿色的各种盆栽都在客厅了，其他房间都是花更多。
　　除了黎谱房间敞着门，另外两个房间都没开门，姜何也不好意思开门看看自己房间是哪个，所以就穿上外套移步去自己最感兴趣的阳台了。
　　阳台跟室内是隔开的，室内有供暖气，阳台可没有。
　　黎谱家在东河街1号楼的六楼呢，又是靠江的位置，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大半条清河江，还能隐约看见远处的中河桥和西河桥，直直往下看去就是江岸边的小路，小路两边种满了垂柳树，不过叶子已经掉光了。往上一点就能看见东河桥，姜何也是今天第一次在这个角度来看东河桥，他突然觉得，东河桥其实也还是挺长的。
　　清河江依然流淌着，像一条蓝绿色的缎带，铺在银白色的琮城中间。
　　琮城的冬天确实比首府冷多了，毕竟从首府来琮城可以说几乎是一路北上，琮城纬度也挺高的，下雪天很多，而且一下就是接连几天大雪——不过今天是小雪。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外面飘的那点小小的雪，姜何突然会想到“温柔”这个词。或许是因为他把这个雪天跟某个正在厨房忙着做饭的人联系起来了吧——小雪天的时候，黎谱也会带姜何出去堆雪人打雪仗的。
　　别看黎谱打篮球的时候投篮是一投一个准，黎谱打雪仗的时候丢雪球可是一个都丢不准。反观准头极好的姜何，每次都能把黎谱丢得抱头到处跑——姜何打雪仗简直像开了锁头挂一样，黎谱跑哪儿姜何砸中的都是他的脑袋，最歪，也就丢黎谱肩膀上。
　　虽然黎谱总是被姜何丢得很惨，但黎谱总是很乐意配姜何玩的。姜何想玩什么，黎谱都会陪。反过来，黎谱想玩什么，姜何也会很乐意陪黎谱玩的。陪黎谱一起玩游戏吧，姜何虽然没玩过，但也乐呵呵地跟着黎谱学，还学得有模有样的呢。
　　……
　　吃过饭后，姜何跟黎谱说了一声就跑回家拿生日礼物了。
　　对于姜何的礼物，黎谱其实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了，因为姜何都已经答应在他家住上几天陪他了，黎谱已经满足了。
　　黎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家里有其他人的感觉了。平时偶尔崔镠和林森两个人会来他家里坐坐，但也就仅仅是坐坐，给他做顿饭，或者买点东西来带给他，又或者来蹭一顿他做的饭（其实只有崔镠会蹭饭），反正不管是他们一个人来或者两个人来，也都没有留太久过的。
　　姜何就在黎谱家里这么半天的时间，黎谱居然有点恍惚，就好像他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家里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弟弟和他哥哥都还在的时候。
　　但又有点区别，毕竟现在跟黎谱住在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是黎谱喜欢的人，心情自然还是不太一样的。
　　姜何会给自己带什么礼物回来呢？黎谱忍不住期待着。
　　……
　　姜何的出租屋跟黎谱家隔得还是太远了，姜何回到黎谱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隔得有点远，花了不少时间。”姜何背着手站在门口笑得很乖。
　　黎谱让姜何进了门，然后无奈道：“有这么多时间回去拿你这束花，你还不如把这些时间都花在我身上。”
　　花束的形状总是很好认的。不过出于某些原因，黎谱还是被姜何这束花给惊喜到了。
　　“那你猜猜是什么花？”姜何笑着问黎谱。
　　“嗯……郁金香？”黎谱猜。毕竟郁金香也是冬天开的，虽然方常家花店什么花都能买到，但黎谱还是更倾向姜何会买冬天应季的花。
　　姜何摇了摇头。
　　“水仙？”黎谱继续猜。
　　姜何还是摇头。
　　“紫罗兰？”黎谱又猜了一次。
　　姜何也不要摇头了，就笑着也不说话。
　　黎谱知道是又猜错了，索性也不猜了。
　　“那就等今晚上跨年的时候告诉你。”姜何说。
　　“好啊，正好我今晚上也有跨年礼物送你。”黎谱也笑了。
　　姜何的花被规规矩矩地放在一边沙发上，两个人就一起靠在沙发上看春晚的小品，黎谱边看边给姜何剥桔子，姜何自己吃桔子还不忘给黎谱喂几瓣，刚好小品也挺好笑的，看着看着时间就慢慢过去了。
　　“琮城跨年会放烟花吗？”姜何问黎谱。
　　“会啊——琮城又不像你们首府，琮城的空气质量好着呢，放个烟花也没关系。”黎谱笑着说。
　　“想看。”姜何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行啊，外套穿好了在阳台就能看，角度很好的哦。”黎谱指着阳台说。
　　姜何高兴地点头，脸上也微微泛着红。
　　黎谱其实还是在想姜家那边会不会这两天联系姜何，毕竟是大过年的，就算姜何以前没有跟他们一起过过年，现在姜何这么大个人不见了，他们多少都还是会问问姜何去哪儿了的吧？
　　但黎谱也没开口问。
　　刚说嘛，大过年的，黎谱可不想扫了姜何兴，毕竟黎谱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要是让两个人现在的劲头都散了，那等会儿的仪式感可就不做数了。
　　黎谱想做的事儿嘛……
　　（黎）是我在梦里练习过无数次的事。
　　黎谱看着姜何，眼里满是温柔至极的情意。
　　其实什么花都不重要，黎谱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只是他身边这个为了场跨年烟花而两眼闪光、高兴得脸都红扑扑的的“小朋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