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荒野

　　林晚已经收拾好在等他，到楼下他发了个消息，林晚从公寓下来，这次大概要开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到，他们这次回来住的地方离家很远，是为了照顾林晚，他虽然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可是那件事情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除，所以他们选择了将近80公里外的地方租住。
　　林晚提前喝了晕车药，这么久了又再次离这个地方越来越近，他坐在副驾驶上一直看着前方，没有表情。
　　安全带将他的休闲外套勒出凹陷，他的下巴陷入衣领里，冷白色的面容显现不出任何情绪，手指放松地蜷着，垂在座椅上，透过车前的玻璃看出去，来往的车辆不是很多，他们此刻途经的是一条住户并不多的路，双行车道上两侧都是平坦的草坪，也有小片的林荫。
　　窗户开了一点缝，他还是担心林晚会不舒服，开一点窗户透气会好一点。
　　越来越逼近，逼近这个他很久不太敢或者说有些惧怕的城市。
　　等红绿灯时萧暮雨温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萧暮雨用手覆上他的额头摸了摸，稍微轻松下来，:“哦，那就好”
　　“马上就到了，很快。”
　　车子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终于拐到了，这车像是林晚在开一般，他从头到尾都目视前方，缄默不语。
　　下车后两人一起上楼，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萧暮雨敲门，来开门的是表姐。
　　客厅里有个小地毯，用围栏围起来的，里面放着很多小孩的玩具，萧暮雨放下东西，介绍林晚。
　　“你就是林晚”表姐看着林晚说:“挺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看起来比上次又憔悴了很多，唯一的变化是她的指甲做了红色的美甲，很漂亮，头发比上次也长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她坐下来帮他们倒水，“孩子刚睡着，我可以放松一下，家里有些乱，别介意”
　　“不会”林叶向林晚递水过来，他接过水点了一下头，说:“谢谢”
　　“小雨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回来办点事”他看了一眼林晚，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
　　“你的朋友是陪你一起回来的？”表姐问。
　　“嗯”萧暮雨露出淡淡的笑，看向依然盯着杯子的林晚，“是的，他陪我回来”
　　表姐心中了然，她也看向林晚，回过神抬头，林晚看到二人都看着他，像刚醒一样也看着他两，问:“是你们跟我说话了吗？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抱歉”他连忙道歉。
　　萧暮雨眼神安抚林晚，轻轻摇头，他看起来没那么慌张了。
　　表姐相对平静地看着他也表示没关系。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乎说话都得用力气一般，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来。
　　以前那个充满生命力的女孩在获得爱情，步入婚姻到如今为人母，她变成一个充满母性的女人，初为人母的喜悦似乎没在她的身上体现，可浓重的疲惫却一览无余。
　　她看起来温柔又脆弱，他们三人在客厅交谈的声音都很小，中途表姐几次去婴儿房去看熟睡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晚看到表姐后莫名的心疼，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表姐看着林晚道:“你一看就纯善，要爱惜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会好的，做你自己，坚定的爱自己”她说的诚恳，确实像个心理医生，林晚仿佛看到了她安慰病人时的样子。
　　“谢谢表姐，你也是，爱惜自己”
　　“嗯”，她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不知为何表情有些难过。
　　萧暮雨问姐夫徐行，她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嗯…，他…他今天临时科室有事，去上班了”
　　“哦，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很累的，要保重身体”
　　表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从表姐家里出来，两人都不说话，一直到上了车后林晚才问:“我看表姐…，她…，她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萧暮雨若有所思，他也发现了，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个人的变化竟然可以大到这种地步，那个充满生命力的女孩，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让伯母多关心关心她，毕竟你是表弟，有些事情不方便问”
　　“嗯，我知道，我回去跟我妈说说”
　　“那……，我们直接回去吧！去见见我爸妈，行吗？”他询问林晚。
　　“……”
　　没有吱声，他用手在林晚的眼前晃了几下，“哎，醒醒”
　　林晚回过神来，看着他如梦初醒:“哦，不了，我…，我自己回去吧！你去家里看看你父母，既然回来了。”
　　萧暮雨看他魂不守舍的，担忧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陪你去吃饭。”
　　“别，你回家不吃饭也不合适，我没事”，他坚定语气继续说:“真的，我真的没事，你放心。”
　　萧暮雨左右为难，林晚面上带着轻松的笑说:“哎呀，我是一个成年人，真没事。”
　　“可是你还没……，”他想说你还没有彻底好起来，可是终究没说出口，他怕伤害到林晚的心情，他太过敏感又脆弱。
　　萧暮雨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围，说:“要不我给你打到车我再回去”
　　“不用，真的不用，我还没吃饭，要先去吃饭。”
　　在萧暮雨的坚持下他们一起找了饭店去吃了饭，这才放心林晚一个人回去，本来要等打到车再走，可是林晚一直催促安抚他没事，他这才走了，不过相约一定要保持电话通畅，甚至他还看了眼话费余额，可谓是细致至极了。
　　林晚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这里离无恙KTV并不远，这条街现在已经很陌生了，街上的招牌也换了几家。
　　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他准备打车回公寓，不过这两年经济形式不好，很多人用私家车开始跑黑车，他们是一口价，可是就怕遇到中途加价的，所以他准备尽量坐打表的出租车。
　　就在这时街道拐角处冲出来一个人，他的额头上渗着血，已经有些干了，他拼命从一个窄道冲出来，后面有两个人手里拿着木棍在后面追，大喊:“站住”。
　　那个中年人撞到林晚，他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撞掉，那人突然不跑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晚:“你……，你还活着，儿子，你还活着，你救救我。救救你爸爸，啊”
　　是的，那个人是林胜民，他不可置信。
　　那两人上来，正准备打，林晚赶忙拦住:“别打他，你们要什么。”
　　“你问他，欠了钱不还，还想赌”
　　林胜民跪在地上看着那两人，声音发着抖说:“我有钱，有钱，这是我儿子他有钱。”
　　那两人看着林胜民，其中一个人用木棍指着林胜民的肩头:“你老婆说你儿子已经死了，你唬谁呢？再不还钱，就不是今天这样了，他妈剁了你的手，听见没”林胜民用手护着头，喘着粗气，哆嗦着回答:“你放心力哥，这次一定会还的，一定会。”
　　林晚看向两人问:“多少钱？”
　　“连本带利96000”
　　林胜民一哆嗦，抬头刚要说什么，那位力哥用眼神一盯，他立马低下头去。
　　“好，明天我给你”
　　那两人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路上还骂骂咧咧:“真他妈晦气，这点儿钱还让我们脏了棍子。”
　　林胜民一直看到那两人走的完全不见才站起来，惊魂未定。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已经很久没见过面的儿子，当初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便逢人就说儿子死了，如今再看到竟然有些恍惚。
　　林晚没有看他，他低头看向别处，林胜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乞求:“儿子，你……，你一定要救救爸，不然我会被他们打死的，他带着哭腔”额头上的血彻底凝固了。
　　“走，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不用不用，我没事”他有些站不稳
　　林晚没有说话。
　　“你不想你妈吗？他老是惦记着你，念着你”
　　他眼神微动，忽又恢复平静，“我会回去看我妈的，不过不是现在”。
　　“我作为一个人让你丢人的存在，怎么值得你如今这样”
　　他意识到儿子对自己的失望，立即认错，“我……，我以前错了，爸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现在他什么都会说出来，毕竟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还赌债的人了，没给钱之前他什么卑微的话都能说出来。
　　“你刚刚跟他们说明天还钱，是真的吗？”他小心地问林晚。
　　“你给我一个卡号，我明天打给你”
　　“好好好”
　　林晚打开手机备忘录，递给林胜民，他用他粗糙的手将卡号编辑上去，递给林晚。
　　“那我们怎么联系，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他们其实已经失联很久了，林晚中途换了手机号。
　　“这个你不用管，明天我会打在这个卡上，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你报给我吧”
　　林胜民报了电话号码，林晚用手机记在备忘录里，没再说话。
　　他站在那里有些不自在，林胜民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我还没吃饭，你看你……”
　　依然没有说话，他将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一共三百二十二块五毛，全部给了林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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