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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酸
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六。
也就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听到这个消息时,林落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轻轻颔首,送别了前来传信儿的侍女。
而后回到屋内。
“女郎,你快坐下,我再给你捏捏腿。”
只是方进屋,林落便听采绿如是道。
并未推辞,林落在软塌上坐了下来,采绿跪在脚踏上给他捏着腿。
昨儿个林落入夜才回,不仅衣衫全换了套,还倒头就睡。
采绿不是傻子,联系着昨儿白日恰听闻裴氏离开,便明晰了林落定是与裴家那庶子好一阵儿厮磨。
这不,今儿个直到午时她去拿了膳食回来,林落才将将醒。
伺候着洗漱用膳时,采绿没忽略林落脚下的虚浮。
忙忙儿地扶着林落,他用膳,她便捏腿。
直到主母院子来了人,她又扶着林落去迎。
方才由于一直都有着事儿,林落不是用膳就是同那侍女说话。
现下捏着腿,采绿见林落有着空儿,终是忍不住有了点子疑问出口。
“女郎,那裴二郎可是对你十分挂念不忘,临到别了,不舍才把你磋磨狠了?”
不然何至于林落腿酸至此?
前些时林落说那庶子怜了他时,她都没见林落如此模样。
采绿疑问没什么顾忌,林落闻言,却是红了脸。
这……这他怎么说?
他难道要说,初尝情事,尝多了腿酸?
于是林落抿着嘴,不说话。
只低头把玩着指尖勾着的麒麟玉佩。
见林落不答,采绿心中疑惑,但也知主子不想说,便不敢多嘴了。
只是瞧着林落手上那个说要还却没还的玉佩,眉梢还带着缕缕笑。
她又不免好奇。
“女郎为何如此开心?”
这事林落无意隐瞒,他才道:“你可知…裴二郎答允我了,他回洛阳后会去同裴长公子说,娶我。”
话声儿是轻飘飘的,是个好消息。
可……
采绿分明见林落眼眉间的喜色降下来了。
是为什么呢?
采绿不知道。
采绿只道:“女郎妙算,筹谋果真成了,这下再无后顾无忧了,那裴二郎真真儿心善呢。”
抿着唇,林落没再说话。
眼帘垂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
指尖玉佩触手生温,却仍是没暖林落在这热天下仍旧冰凉的手。
是呢,真真儿,心善呢。
*
重午前说好了要做些角黍给林元烨送去。
于是这几日,林落又找空出门去采了芦叶后,便包了许多角黍。
毕竟煮角黍的时候要用到灶台,而做了东西不可能只给林元烨一人送去。
所以林落做了很多。
先是给林元烨送去了。
明明是挑着午后来送的,可林落到时,侍从说林元烨还在祠堂祭祖未归。
祭祖,这事儿李素芸压根没告知林落。
林落也恰好不想去。
但林落也不想在此等林元烨回来,便让采绿将装着角黍的竹篮递给侍从,让其代为转交。
侍从不接,只道:“女郎,你若还有事儿等不了,不若自个儿去郎君的屋中放着吧。”
侍从是知道林元烨如何宝贝林落送来的东西的,生怕自己接着碰坏了惹了林元烨生气。
虽说今日林落送来的只是一竹篮的角黍,没有什么能碰坏的。
“这……好吧。”
听侍从如此说,林落有些踟蹰。
可侍从已经去将卧房的门打开,等着他入内。
林落便只好进去了。
随着林落走进,屋内干净雅致的摆设映入眼帘。
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林元烨的寝屋也不过比林落的屋子奢华一点而已。
迈步走入时略略扫了一眼其间,让林落忍不住稍稍留目的,是屋内挂着的一副丹青。
芦叶丛中一个女子挽袖采摘……
这是上回林落看着林元烨作的那副画。
这回那画儿已然完成了。
纤瘦的背影与点了唇的色……
上回林落只是觉着这画中人身形面容与自己相似,如今看,却并不觉着相似了。
反而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只是画中女子脸太嫩,林落一时也想不起来。
也懒得费神多思,林落将手中的竹篮放好在软塌案几上便离开了此处。
只在临走前向侍从道了一句:“非我不愿等三哥哥回来,只是今儿个是重午,我做了角黍想要给每个院子里都送去些,还请三哥哥见谅。”
“无事的无事的,郎君定会体谅女郎的。”
侍从将林落送出院门外。
*
因着如今林家郎主还在,所以林家长公子和二公子虽是成婚了数年,但仍未分家。
只是长公子去了平城做官,如今不住在主宅中。
于是林落只去给李素芸和林青窈以及林元塘的院子里送了角黍。
至于给林家郎主的那一份,也一道送去了李素芸的院子。
林落到李素芸院子门前通传时,此时李素芸也仍在祭祀未归,便也由侍女收下。
旋即林落再去林元塘的院子。
却不料来时院落空空,只有一个守着洒扫的侍从说二郎君前些时被郎主派去小城去巡视了。
不明为何,林落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旋即离开,前往林青窈的院子。
穿过后园回廊绿阁,林落到时恰好与林青窈碰了个照面。
“见青窈妹妹安。”
按照礼阶,本该是林青窈先同林落见安后,林落再回以一礼的。
然,林落虽是记在主母名下说是林青窈的阿姊,但实际上林落的年纪是比林青窈要小上月余的。
此处并无外人,于是林落还是先行见安。
“见阿姊安。”林青窈也微微颔首回了一礼,而后问:“阿姊今日来寻我作甚?”
如今林落正站在林青窈的院子门口,只能是来寻她的了。
“今儿个是重午,我让侍女出去采了些芦叶,做了些角黍,想送来给青窈妹妹尝一尝,还望阿妹不嫌。”
林青窈既问,林落便答。
旋即招手,让采绿上前递出最后一个装着角黍的竹篮。
“去接下吧。”
在采绿递出的时候,林青窈身边的侍女并未动作,直到听林青窈发了话,这才接过。
而后林青窈才转眼看林落,若有所思:“阿姊有心了。”
林落颔首。
“青窈妹妹不嫌弃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林落转身离开。
只是刚迈出两步,他忽听身后又传来声响。
“阿姊。”
“嗯?”
林落不解回首。
转身回看的那一张面容虽绝艳至极,但并没有任何张扬的色彩。
反而是婉约的,脆弱娇怯的。
这些时日来,林青窈瞧着林落确实安分。
看着一旁侍女手中的角黍,她迟疑了一下,而后开口。
“阿姊,近来入夏,该裁衣了,我明日准备去同阿母说一说过两日去布庄一趟,你可要与我同去?”
说完,林青窈才觉自己这话来得奇怪,毕竟前些日子她还对林落言犀色厉,于是她又补充:
“只是瞧你没几件衣裳,林氏嫡女不该如此,所以明日我会去告知阿母你身子好些了,而后我们一同出门去布庄。”
这回不是问句,而是直接为林落拍板定了。
虽然林青窈说明了此举是为了林氏颜面,林落也确实不好推脱。
可林落有些迟疑。
若是告知了李素芸他身子好些了,他岂不是又要去湘青堂?
当然,如今是男是女都已被裴家庶子知晓,且那裴家庶子已然离开东郡,他先前的顾虑已经全然没有。
他倒也不是不想去湘青堂听学。
只是……
多有顾虑。
先前他思虑了多回,终是觉得自己太过想当然。
虽然自己自得这张容貌出众,诱那庶子绰绰有余,殊不知裴家庶子认出他恐怕也是因为这副模样。
什么男相女相的,连林青窈都能笃定是他,恐怕别人只要瞧见了他这脸,无论扮什么相也都能认出是他。
想着往后那庶子还要来东郡,他届时也要男相出行。
自是不想随意抛头露面让许多人都记熟了他,免得在城中走两步就又要被认出来他扮男相。
于是银牙一咬,林落道:
“青窈妹妹,非我不愿随你出去,只是如若你同君母说了我身子已好……我不太想去湘青堂,所以可否不要说我身子已经好了?”
“你不想去湘青堂,为何?”
林青窈不解。
“我学识浅薄,不似大家都……”
林落面上几分落寞胆怯。
“原是这般。”
林青窈也懂得,便道:“无妨,我会为你去求阿母的,过两日你放心同我出去便是。”
“……既是如此,那谢过青窈妹妹了。”
同林青窈说完这些,林落这才转步回碧桐院。
*
重午过了,东郡是愈发热了。
白日里待在屋内,林落正在练字静心,只见晌午出门去采买香料的采绿回来了。
“女郎。”
往日自外回来采绿不会唤他,林落闻言抬首,只见采绿拿着一封信笺走来。
“方才我路过书肆,那店家叫我,说有女郎的信,我便拿回来了。”
前些时采绿日日去拿信,那书肆店家也是认得了她。
闻言,林落搁笔略有诧异。
书肆有信,只能是裴怀川的了。
可那人不是说是有缘再见么?没成想这人这么快就又来东郡了。
接过信笺,林落打开。
只见其上是裴怀川约他明日去放纸鸢。
啧。
蹙了蹙眉,林落并不想去放什么纸鸢。
近来天气热的很,林落也并不是个好动的人。
正想着稍后该如何提笔回绝,林落再往下看,只见裴怀川像是预料到了他的拒绝。
又写这回带了裴二郎爱喝的茶饼,一同去品一品,余下的都给他,往后裴二郎来了他可投其所好为其煮茶。
唔……
林落又迟疑了。
虽说那庶子心善,知晓了他的算计后还是答应了他。
可他看着那庶子不愿怜他的样子……
那庶子说是禁欲,可他总觉着,是他还没走到那庶子的心坎儿上去。
再联系起裴怀川说那庶子喜好读过书的,而他那日实在没什么机会同那庶子卖弄文采,忙着那档子事儿便是连那庶子点的茶也没喝上……
更别提他先前看了好些茶经,本想同其论道,投其所好,却没任何机会。
啧。
是该去了解下了,顺道回来后按照茶经上所书好好练一下如何煮茶如何品饮,下回见那庶子,可要好好卖弄一下!
毕竟以色事他人者,能得几时好?
那庶子见过的颜色也多,他往后嫁过去了,须得多多讨人欢心才是。
教人绝不悔了娶他。
这般想着,林落抿唇。
看着其上写的地方,将信收到了袖笼。
采绿在一旁看着,问:“女郎,你不回信吗?”
采绿虽不知林落是在和谁人传信,但每回林落都是会回信的,这回怎的不回了?
“不用,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守好院子。”
自上回林元烨将碧桐院另一个侍女叫走之后,便再没让其回来。
李素云似乎也知晓了这件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如今林落偷偷出门又方便了些许。
*
虽说侍从进出的小门并无人看守,但由于来往侍从过多,林落每每还是要找着机会才能出门的。
于是第二日,他一早就起来了,换好了男衫偷偷从后园偏僻小路来到小门处,待看四处无人,再抓紧出了门。
昨日裴怀川的信上说他在上回柏舟的河边等着。
林落记得路,很快便到了。
此处不似上回一般是火烧云照了,如今天青水碧,浪波沿上缀着一点金,并不灼热耀眼。
倒是个放纸鸢的好时候。
只是刚靠近河岸,林落便见裴怀川一袭青白袍,负手身后,捏着纸鸢。
身旁有一个男子跟随,不像是侍从,但也不似是个公子哥。
他们身后还有一方小几,像是专门搬至此处供坐闲谈。
走近时,林落只听裴怀川道:“陈郸,你可是真想好了要去琼州?你无家世,恐怕不得重用,恰巧重午时我听长兄说已与那琼州牧结盟,不如我让兄长为你举荐……”
他话音未落,林落便已经走至他身后。
听见脚步声,裴怀川适时止了话声,他转首看林落:“茑茑来了。”
“嗯。”林落也不多做寒暄,点了点头。
“快坐。”
转身绕步,裴怀川行至小几前,伸手相邀。
看着案几上摆放的几方木盒,猜想那应当就是茶饼。
林落便敛衽跪坐下来。
只是方坐,忽冷不丁地听见裴怀川问:“茑茑来得悄无声息,方才你可听到了我们说什么了?”
不解抬眼去看,林落只见裴怀川眼眸微眯。
看不清其间神绪。
“没有。”
微微歪了歪头,林落道:
“是有什么我听不得的吗?那下回柏公子可要记着寻个密室再谈论要事,免着让旁人听着了什么。”
说完,林落撇了撇嘴。
且不论他方才并未注意裴怀川在说什么,就算听着了。
明明是裴怀川邀他来此,他又不是偷偷摸摸故意去听。
敛了方才捉摸不透的模样,裴怀川正色笑了笑道:“自是没什么听不得的,只是随口一问,我可没什么事儿要瞒着茑茑。”
“哦。”低低应了一声,林落不太相信,但没再多说。
只又问:“今日我已应约前来,但是……柏公子,似乎这儿没有能煮茶的地方,我们在这儿能品茶吗?”
“如何不行?”裴怀川道:“我带了炉子来,稍后陈郸会去煮茶,恰好我们先来放会子纸鸢。”
他如此说了,林落便也点头。
“好。”
方说完,林落面前便被递上一个纸鸢。
“请用。”
是陈郸。
抬眸看了一眼这一直被他忽略但候在案几旁的人,上回被推倒在地的记忆还在,林落皱了皱鼻子。
他不想和这个人交流,但是瞧着和裴怀川关系不错,且上回重午前在驿馆给裴家庶子递信进去还是托了他……
虽说上回陈郸好说话只是因为裴怀川临走前特意为他嘱托了一句。
“谢谢。”林落还是道谢了。
闷着声,有点小。
他接过了纸鸢。
陈郸没听清楚,还以为林落还有什么要求:“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
林落脩然抬眼,看他,又大声说了一遍。
本以为这人如刚正不阿的外貌一般比较直冷性子,林落没成想他居然也是个坏心眼的。
小声说道谢不行,还得大声说。
说完,林落旋即低了头。
小人儿撇嘴的动作瞧着有几分委屈,陈郸不解地蹙了蹙眉。
他记得自己今日是刚和林落见面吧,也没惹到人,怎的这人看着气鼓鼓的?
是因为初见那回的事吗?可他好似也道歉了吧。
明明这人儿上回还托他带了信给裴云之呢,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转眼去看了眼正提笔在纸鸢上书写的裴怀川,见人忙着无法解答他的疑惑。
陈郸只好耸了耸肩,而后去行囊处拿出炉子架起,准备煮茶。
而待林落转回头看裴怀川时,只见他已然研了墨提笔在纸鸢上落笔书写了两行字。
“纸鸢祈福,你想写点什么吗?”
见林落也拿到了纸鸢,裴怀川又蘸墨递笔。
“不想。”没伸手去接毛笔,林落摇了摇头。
纸鸢祈福……
其实林落早就不相信什么祈福之说了。
他今日出来只是为了从裴怀川身上获取些许有用的东西而已。
见他这般,裴怀川却没收回手,只又道:“还是写点吧,若是你写了,我再额外告知你一个好消息如何?”
“嗯?”
林落疑惑:“什么好消息?”
“你写了就告诉你。”裴怀川笑眯眯的。
裴怀川的笑容太过具有欺骗性,林落看不出真假,但想来不会是诓骗他。
虽然对什么好消息的林落没什么致趣,毕竟于现在的他而言,再如何好的消息都不如他真真正正地嫁给了裴家庶子保全了性命以及李小娘这件事。
但终还是接过了笔。
墨点绢布,与绵软面容不同的遒劲有力字迹显露。
林落写的是《柏舟》。
明明将这字迹日夜见过许多回,裴怀川在此刻还是忍不住目露赞赏。
待笔成,林落问:“写好了,好消息是什么?”
伸手将林落的纸鸢拿过,细细看了会,裴怀川才抬眸,与林落那双艳丽圆眼对视。
一双浅色眸子印着河水粼波,他道:“前儿个我去了桑水,将你的字拿给了东隅书院的叶夫子瞧了瞧,他说你的字奇佳,恰巧书院年后要将陈年藏书都修一修,他想邀你去帮忙修书,会有报酬。”
“如若你年后有空,不妨去试上一试?”
原以为裴怀川会说出些什么奇怪的好消息,如今这一听,林落有点愣。
“东隅……书院?”
林落微怔:“就是那个……天下隐士聚集之地,传闻藏于云苍山间寻常人遍寻不见的东隅书院?”
裴怀川点头:“嗯,如何,你可愿意?”
眼前的小人儿不知是太过惊喜还是怎的,他闻言面色发愣,檀口微张。
一点贝齿露出,眼尾稍稍上勾的圆眼锃亮。
好一会儿,才听他答:“愿意的!只是……”
明明得知这个消息是极其欣喜的,有关东隅书院之闻林落只在一些零碎传闻和一篇游记以及一本偏史里知晓过些许。
记载大景开国前,便是开国天子景成帝亲自去了云苍山请了叶氏一位隐士下山,辅佐谋划,才得以将中原尽数收入囊中,建国安邦。
而自大景开国后,东隅书院便销声匿迹,只五十年会有一位叶氏之人下山入朝为官。
当然,东隅书院并非只有叶氏之人在其中,之所以称之为天下隐士聚集之地,是因为常有退隐之人会与叶氏做官那人接触,而得知其退隐之心又赞赏其才华之时,叶氏之人会邀请其人入云苍山隐居。
这事大景偶有传闻。
林落完全不敢想叶氏之人竟会看上他的字,还邀他去东隅书院为其修书。
其中隐士之多藏书之富,以及游记中写东隅书院其间隐居之乐……
与同好者共居山间,修书之时可见藏书古卷,闲暇时林水闲坐,这是林落不敢妄想的日子。
可如今裴怀川就这般将他与从来都不敢想能接触到的东隅书院搭上了线,还让他被邀前去修书。
林落自是一百个愿意的。
只是……修书,他能胜任吗?
“无用担心,有关修书的内容,书院内会有专人为你整理,你到时只需要誊抄便可。”
裴怀川看出了林落的踟蹰:
“且并不止你一人修书,总共会有十人誊抄。”
本是只有九人去誊抄藏书的,而书院其余人则是整理内容。
但那日裴怀川特意将林落的字拿了出来,让其观赏,便得了赞赏并请他代为邀请林落前去。
裴怀川本也只是以为林落的字能让其允诺若是以后有机会,可让他带林落入东隅书院隐居而已。
修书一事,实属意外之喜。
所以裴怀川这才马不停蹄地在洛阳过了重午祭祀后就又来了东郡。
只为告知林落此事。
毕竟上回一遇,裴怀川觉着此人与自个儿是何其相似。
那……定然也如他一般,是向往东隅书院的吧。
这般想着,裴怀川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若你有什么挂念的人,也是可以带去东隅书院的。”
书院中全家前去的人并不算少,毕竟云苍山很大,而叶氏几百年根基在此,山中房屋小院无数。
用度一事也有侍从每月下山采买一回,没有任何可忧愁之事。
又听裴怀川如此说,林落更是雀跃。
可……
话声方忍不住呼之欲出,激动地想要答应。
但旋即,林落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不行。
他……还要嫁人。
想要张口再度答应话说不出来,林落口舌霎时干涩。
他又闭上了口,抿唇。
垂下在案几下的手在袖中攥得紧,心中是有点不甘的,可是无可奈何。
“我……”
话在口中转了几转,林落的嗓子很涩,泛着苦。
若是他早知道这个消息该多好,若是他三月前能遇见裴怀川该多好。
可是世事无常,时间也不可回转。
他垂着眼:“我还是不去了,柏公子,多谢你的好消息,只是我……没时间,见谅,还请帮我回绝叶夫子吧。”
“嗯?为何呢?”裴怀川有些不解。
他虽不知林落家境如何,也不知有何困扰,但想来左不过和他一般不愿被家族裹挟。
为何不愿去呢?
“真的,不能去,见谅。”
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林落如此说,看起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裴怀川也不勉强,只是还是疑窦:“小门小户光耀门庭并非一辈一人之功,你应也知其理,所以既不愿被家族裹挟,不顾家族便是,恰好寻常人难寻东隅书院,你若入其间,便可不被任何人寻见,为何不去书院呢?”
天下隐士聚集之地,若林落顾及亲人,也可将人接过去的。
这个条件林落很是心动,但隐士之权,又能大于皇权吗?
毕竟叶氏如今还有人在朝为官。
他如今既然已经将天子赐婚一事周全,招惹了裴家庶子,便不能再去肖想这般事了。
且……李小娘一定不愿他这般的。
背弃了林家,背弃了主母。
李素芸可是李小娘最敬重的主母啊。
自小李小娘就在他耳边诉说李素芸如何好,她本是从小被卖进李氏的孤女,无名无姓,是李素芸赐了她李姓,还教她识字念书,李小娘肯定也见不得让李素芸的女儿嫁去那豺狼虎豹窝的吧。
于是浅浅一笑,将心中苦涩尽数咽下,林落声音轻快道:“虽是不愿被家族裹挟,但,总归是不行的,我违抗不了,舍不下……”
声音是落寞不甘的,可话语是妥协的。
少年秾艳面容上,分明有浅淡苦楚。
裴怀川见状,微叹一声。
也罢,他都尚且未能脱离,何能撺掇旁人背弃家族呢?
随即他朗声道:“不说了,放纸鸢吧。”
说着,裴怀川起身去了河岸空处放飞纸鸢。
只是,他放的是林落写了字的纸鸢。
《柏舟》飘于空中,天蓝如河云似涟漪泛开波纹。
林落静静看着,心绪纷乱。
然,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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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一口气写到落落和小裴再遇,但是写不完了,再写下去得明天更了,先发出来,下一章会有小裴的!(点头)(自我肯定)
这几天在揪前文错字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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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补充,这次落落和小裴见面后会有点小花活←v←)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腿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