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剑心录

　　二十七、柔肠寸断
　　虽然备受铁绍文的“折磨”，但秦楚心里依然是幸福的。虽然名义上他们是夫妻，可这辈子也许注定只能是仇人。能够这么别扭的相处，秦楚已经很满足，可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终有一天是要兵刃相见的吧。秦楚知道这都是父亲和自己种下的恶果，只能自己来尝，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她只是希望这样和铁绍文和平相处的日子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一连几天铁绍文都没有露面，秦楚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倒是不担心铁绍文会对自己不利，只是怕他会有危险，虽然已不是当年那个文弱的书生，可在秦楚的心里，还一如当年，尽管当年，是那么的不堪回首。
　　秦楚的伤好了有几天了，见不到铁绍文也没法跟他说，而这也是秦楚所想要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也许伤好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照顾自己了。可为什么每天等她醒来他都已不见，直到夜深也不见回来，难道是故意躲开她么？那为何又不离开呢？或许他也很矛盾吧？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些事总要去面对的。
　　秦楚决定等，就是整夜不睡也要等到铁绍文。窗外的月色一泻千里的皎然，又是一个好月夜。秦楚坐在窗前看着秋月，细如眉丝的上弦月让这个夜空变得妩媚柔和，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月夜，在铁府水阁里，铁绍文冷笑着撕开她的伪装，秦楚的心一阵纠结。三年了，原以为浪迹江湖改名换姓，能把过去的爱恨伤痛彻底埋葬，可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幼稚，当日所有一切如今想起，仍旧历历在目，放佛就在当下。
　　秦楚抹了把脸，才发觉早已泪流满面。秦楚吸了一下鼻子，自嘲的露出一个苦笑。夜早已深去，隔壁的房间没有丝毫的动静，。怎么还不回来，到底去做什么了？秦楚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踱了两圈，不免有点急躁。
　　突然，一阵似有似无的风刮过，房里烛影一碎，房里凭空的多了个人，全身上下都用包裹在黑袍里，看不清本来面目。秦楚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听那人单膝跪下向秦楚行了个礼：“属下暮濂见过小姐。”
　　“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秦楚动作一滞，心里突地闪过一丝不安。暮濂是秦勋手下第一暗卫，没有重大事情秦勋是万不会用上他的。
　　“属下奉相爷之命，有要事和小姐相商。”
　　“没什么好商量的，秦楚在三年前已死了，活着的是公子影，你找错人了。”秦楚转过身，背对着来人，声音里透着无奈和苍凉，“回去吧。”
　　“相爷知道小姐的心情，让属下把这个带给小姐。”对秦楚的回绝，暮濂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好似本该如此，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双手递给秦楚。
　　秦楚回过头看了一眼暮濂手上的东西，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接过锦帕，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们...别逼我。”
　　“相爷说一切无事，让小姐放心。”暮濂不动声色。
　　秦楚紧紧拽住锦帕的手露出苍白的关节，暮濂的话让她稍稍冷静了一点，终究逃不过父亲的手掌，秦楚皱皱眉，看着暮濂吐出两个字：“说吧。”
　　暮濂见此抬头看了一眼秦楚，暗暗舒了口气，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桌边，用手蘸着秦楚喝残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又随即用袖子抹去。
　　“这...是我爹的意思？”秦楚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父亲不是应该希望他死吗？怎么会？怎么会？
　　“是。”暮濂顿了顿，又从怀里拿出一件物品，双手递给秦楚，“相爷十分挂念小姐，月底是小姐生辰，这是相爷让属下带给小姐的，愿小姐平安。”
　　秦楚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香囊，绣着朵朵金菊，秦楚心中一热，自己的生辰恰逢金菊飘香，这些年东飘西走，早已忘却，没想到父亲还记挂着。香囊很精致漂亮，带着淡淡的香味，秦楚闻着只觉得一阵舒畅，却不知是什么。
　　“这是什么香？”
　　“冰凌花。相爷料到小姐会问，早告知属下是冰凌花香，可以提神醒脑。”
　　“如此，多谢。”秦楚把香囊寄到身上，突然的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拿下来，塞进怀里。
　　“小姐保重，属下告退。”暮濂见秦楚收下，也不管她的举动，只是行了一礼，纵身离开。
　　恰在此刻，传来一阵敲门声，秦楚一惊，“谁？”
　　“是我。”门外清冷又熟悉的声音。秦楚心里一紧，不知道刚才的事有没被发觉，如果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误会？不管怎样，还是先开门吧，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不开门岂不更糟？
　　“回来了。”秦楚打开门仰起头看着铁绍文的脸发觉几天没见他好像又显得清瘦了。
　　“嗯，这么晚不睡，等我么？”铁绍文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异样。
　　“进来说吧。”秦楚侧过身让铁绍文，随手把门带上。
　　“有人来过么？”铁绍文的视线划过窗台，不经意的问。却令秦楚的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一下。他发现了？
　　“嗯，是我爹的人。”秦楚不打算隐瞒。
　　“你不需要告诉我的。”铁绍文的眼帘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轻巧的掩盖眼里的内容，竟然把秦楚看的呆了，一个男人居然可以如此秀气，这几年的风霜只是让他变得成熟却丝毫没有夺取他的风采。
　　“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什么误会。”秦楚咧了咧嘴却带不出一个笑容，也许有没有误会，他都无所谓了吧。这么想着竟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铁绍文心里一震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顿了顿才开口：“我要走了。”
　　“找我爹？我说过我爹他…”
　　“无所谓。”铁绍文淡然，“活着本来就已是多余的，那就试试吧。”
　　“一定要这样吗？”秦楚强忍着内心的激荡，多希望铁绍文的嘴里说出‘不’啊。
　　“还有别的选择么？这个结果三年前就注定了。就算我不去，难道你父亲就不回来？”
　　“不会的，我爹他…”猛的惊醒，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你爹怎样？放过我？”铁绍文脸上的笑荡漾开来，可眼里依然冷冽，“可能吗？”
　　“如果…”秦楚深吸一口气，朝铁绍文靠近一步，“我是说如果，真是如此呢？你…”
　　“我不会。”铁绍文生生打断秦楚的话，扶着窗棂的手筋骨分明，似乎要嵌到那木纹里去，“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要，绍文，不要。”秦楚猛的抓住铁绍文的胳膊，眼里迷蒙一片，铁绍文淡然无情的话，刺得她的心窒息般的疼，“是我错，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对付不了他的。”
　　“那就玉石俱焚吧，又有什么大不了呢。”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人，全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啊，一闭上眼就会在眼前闪现，铁绍文拂去秦楚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嘴角抽动，一字一顿，“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秦楚喃喃着，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碎成片，她不再奢望有什么改变，只是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剑，递给铁绍文，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那么，在你去找我爹之前，先杀了我罢。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先杀了我，至少报了一半的仇了，对吧。”
　　没有回应秦楚，铁绍文径直走向门口，“你不用这样，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就发生了，各安天命罢。我不会杀你，你…不是我要找的仇人。”说道后边声音渐轻，似绝情，更似有情。
　　秦楚看着铁绍文一步一步走出房间，手中的剑“铛”的掉到地上，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如果当初父亲和自己没有骗他，没有害他，而是真的结成连理，该有多美好呢？
　　一切都是空想，秦楚掩面坐到椅子上，想到铁绍文此去前路茫然，所以坚强的伪装都即刻崩溃，她，原来，也只是个柔弱的姑娘呢，也会为了心里的那个人柔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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