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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有波折
夜半,兰泽卡着时间回到了新伯爵府。
由于米迦勒被留在矿区协会之中,兰泽无法使用它的程序实现定点位移,只能催发自己的空间异能快速回程。这种体验并不美好,他刚一落地几乎不受控制地朝前踉跄了几步,同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
好在兰泽拥有整座庄园的详细坐标,他直传到自己的房间中,难得将绷紧的一身皮囊卸下,显示出几分零星的虚弱来。
雌虫抬眼看了一下不远处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床榻,懒得再过去,干脆靠在沙发上,无声地数着自己小臂上正在一茬一茬跳的青筋,缓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在舒缓剂和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双重作用下,兰泽看着自己胳膊上浮现又隐去的虫纹,用一种近乎苛责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过去五年的生活,得出了诸多懈怠的结论,他在最好的作战巅峰时期被注射了大量对身体有害的抑制剂,现在也的确无法再回到那样的高峰。
兰泽面无表情地休息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沮丧或者惋惜的情绪,却忽然预判精准探身地抽出一张纸——随即温热的血从他的鼻底洇出,迅速将纸巾渗透。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无声地骂了一句。
凌晨三点,医疗舱按照设置自动在舱内喷出了清醒药剂,洛南平缓地眼皮倏然一紧,继而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透过透明而紧闭的舱门,洛南入目就看见了正在操作医疗舱的兰泽,对方像是注意到他醒了,眼睛温和地弯出一点弧度,一边按下了启动舱门的按键,一边用口型对着他说了声“早安”。
兰泽此时已经将自己云淡风轻的状态调整回来,除了眼球中还有尚未褪尽的血丝露出些许端倪,雌虫整体看上去甚至休息得不错。
洛南随着舱门化开坐起身,习惯性地揉了下眼睛,也回了一句“早安”。
“卡特总长已经来了,他还带了妆容师和一些智能媒体,您收拾一下就可以去招待他们。”
洛南之前已经听过卡特对整个流程的概述,但是他依然转眼看了一下窗外漆黑一团的夜色,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早”。
兰泽闻声垂下眼睫:“再睡会儿?”
“不、也不用。”
洛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他最不习惯的就是让其他虫等自己,一翻身从医疗舱里落地,却忽然停住动作,目光微抬和兰泽对视。
兰泽眨了下眼睛,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洛南眉心处拧出一个小结儿,情绪不太高地用手指了指他眼下一圈,说:“眼底都红了,发生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您多虑了。”
兰泽暗道洛南心细,但没有和小少爷交代自己行程的打算,便温文尔雅地一笑而过。
洛南:“其实你不用和我起一样早的。”
“真的没事,”兰泽给了洛南一个挑不出错的理由,“我答应您的哥哥要把您照顾好的。”
“……哦。”
洛南闻声,用那双非常剔透的眼睛盯着兰泽看了一会儿,倏然目光闪了闪:
“其实没必要这样。”
兰泽敏锐地感觉到小少爷情绪的下落趋势,于是向前抬手揉了揉他乌黑的发稍,那语气像是在哄:“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休息的,殿下别为我担心了。”
洛南也谈不上哪里不对,心底空落落的却说不上来感觉,总觉得兰泽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孩敷衍,于是抿着唇避开了兰泽的手,快步越过雌虫,自己去洗浴间收拾。
这算是……闹脾气了?
兰泽有些意外地掀起一点眼皮,他一宿没睡,又消耗了不少精神力,现在的确分不出什么心思来辨别洛南在想什么,手下落了空,只好半个身子靠在医疗舱上,姿态有些慵倦,趁着雄虫收拾这个间隙分出精力休息。
然而洛南之后就一直没有和兰泽说话,他自己一只虫坐在一面镜子前,任卡特和另一只化妆师亚雌折腾自己。
化妆师亚雌名叫楚勒,是只有东方虫族血统的小美人,同时也是只不认生的话痨,围在洛南身边吱吱喳喳地转悠,不提领主等级如何,最起码在他眼里,年轻领主的皮肤状态算是过关了。
“等等……这是什么?”
洛南的脸上刚刚被楚勒抹了某种质地滑腻、介于固液之间的物质,这只触感让他身上起了一阵小疙瘩,于是打断楚勒的“施法”,疑惑地问出声。
“来自蜂族顶级的蜜酿,殿下。”楚勒解释,“按照本地的传统,参拜虫星母树有规定的服装和纹饰,同时面部也要用蜜酿勾勒原始的图腾。”
“呃,那好吧。”
洛南不适地动了动身子,闭着眼睛忍受楚勒在他脸上用蜂蜜画画。
虫族原始的图腾华美而近乎繁缛,在洛南的脸上却几乎沦为陪衬,来自顶级家族波尔金家的小少爷经过基因的迭代与改进,容貌上几乎已经挑不出什么差错,黑发碧眼黄金纹面,倒是真真和神话中古老的虫神别无二致。
从头到脚带上一圈流光璀璨的挂饰才算整理完毕,卡特和楚勒站在一边瞪着眼睛啧啧称奇,他们形容恭敬地将洛南拥簇进巡游的花车之中,外面已经有不少随护在等。
此时花车的顶还是封闭式的,只有在下午面见虫民的时候才会打开,现在相当于是内闭的空间,洛南一进去,外部的虫员就看不见了。
兰泽知道小少爷在和他闹脾气,所以干脆也没有凑近惹他不开心,左手领着一步一蹦哒的拉斐尔,右手领着斯文优雅的加百列,准备充当一只大号“花童”。
拉斐尔和加百列作为同一批次出产的虫工智能颜值都很抗打,所以混在加冕队伍中也格外具有迷惑性,他们两只现在都是介于儿童和少年的形态,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一旦周围环境稍有变动,精致可爱的花童就会立地变成威力极强的激光枪,把威胁扫除殆尽。
然而兰泽虽然没有意向去讨洛南的不快,但耐不住小少爷自个惦记他,队伍还没开始出行,兰泽就被他叫了进去。
推门进去,洛南不自在的目光落在兰泽身上,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他无声看了雌虫半晌,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一声:“晚上要是没有休息好的话,这里空间还是挺大。”
兰泽从善如流地依着雄虫的话并排坐下,听话地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原本还在纠结的小少爷看见兰泽这样的反应反而愣住了,他用余光看了兰泽好几眼,发现对方真的一句话不说,原本怄气的心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他眨眨眼睛,没分清兰泽是什么意思。
他也在生我的气吗?
洛南被自己忽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整得一懵,眼神一闪,还没聚积起来的气性就像是被装在扎了孔的皮球中,一下子全部漏走了,他原本气鼓鼓地坐在一边,现在却轻轻地往兰泽那边移了一点。
就这样细微的动作,兰泽也不知道是正好还是早有准备,睁开眼,将乱动的洛南抓了个正着。
“……”
洛南乍一和兰泽对视,不尴不尬地停住了自己想要凑近的动作,眼神飘向一侧,舌尖顶了顶上颚,却没好意思说话。
兰泽只当陪小少爷玩,无辜地开口求证:“不是您让我在这里休息的吗?”
洛南哑口无言,只好重新坐正,低头,手指勾着衣服上的金属挂饰摆弄,似乎对它产生了额外的兴趣。
随着洛南低头的动作,兰泽能够看见他流畅的颈线弯出一段弧度,未来的领主衣饰华丽,连耳朵上都戴着着用翡翠和禽鸟羽毛做成的宝石挂饰,这样繁复的装饰衬托着那一截的颈项更显白皙,薄薄的皮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带着年轻雄虫蓬勃的生命力度。
而自下而上看去,洛南那由宝石坠成的耳饰拉扯着耳垂,几乎将那一小块圆润小巧的皮肤拉扯得变形。
雌虫眸光微微一顿,没忍住抬手碰了碰洛南的耳饰。
他的动作虽轻,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对方的耳垂,小雄虫浑身一激灵,猛然抬起头看向兰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动了动,偏偏后者表情自然,对着他说:
“一直戴着太沉了,殿下。”
洛南捂住自己开始发红的耳朵,毫无威慑力地摆出一点领主的架子:“谁让你动了?”
兰泽抽离自己的手,温声说:“那对不起?”
洛南一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所有的感知神经都聚集在了那一亩三分地的皮肤之上,他听着兰泽毫无诚意的道歉,忽然没由来地涌上几分情绪,眼睫毛极其轻微地颤了颤。
沉默半响,他忽然放低声音说:“我不喜欢你敷衍我。”
或许连小少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话语里夹着怎样的暧昧,兰泽看他一会儿,忽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缜密如他,兰泽过了这么大一会儿早就意识到洛南刚刚为什么不高兴了,此时也敛去逗弄的心思,语气认真地说:“没有敷衍你,以后也不会了。”
洛南明显不信,但是他那不受控的情绪却找到了出口,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他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声音很轻:“我不想在今天和你闹不高兴的。”
“好,那我们不闹。”
兰泽声线平稳,语气温柔得却好像是在惯着眼前这只过分年轻的雄虫,他再次抬手,将洛南偏沉的耳饰取了下来,雄虫下意识地向后一撤,但是犹犹豫豫地没躲。
“这个不好戴,刚刚楚勒给我摆弄了半天都没带好。”
兰泽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它们的结构,说:“快到地方我帮你戴回去。”
洛南无声将刚刚的情绪翻过一篇儿,乖乖坐直等着兰泽将他耳边一边一串的耳饰摘下来,他自己揉了揉已经发红的耳垂,又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纹路:“那脸上这个可以一会儿再画吗,我要被这股蜜味甜晕了。”
“这个不行。”
兰泽捧着洛南画满领主纹饰的脸认真端详片刻,像是艺术家欣赏自己最珍惜的瓷器作品一般,将小少爷额前的碎发撇到一边,帮他把一截抖出来的余笔抹干净,轻声说:
“挺好看的,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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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小有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