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D号楼的最后一个冬天

　　Chapter 27

　　他语气算不上好，眼神里带着点耐人寻味的含义，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前面不知道又就着什么话题聊得兴高采烈，苏蕴和声音也大了些：“她很可爱啊。”

　　祁昭有点被气笑了的意思：“喂，苏蕴和，她说要追我。”

　　苏蕴和手放下，牙齿轻轻地咬了两下里面的嘴唇，迟疑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听到了。”

　　祁昭眼睛眯了眯，脑袋稍稍一偏，一字一句给她重复。

　　“她，说，要，追，我。”

　　苏蕴和：“……”

　　“要我现在起立为你鼓掌吗？”苏蕴和不解。

　　祁昭视线在她身上驻足了片刻，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转头不看她了。

　　等车开进了服务站，崔禾西和邓歆下去上厕所，苏蕴和喝了两口水，问身旁的人：“我去上个厕所，你去吗？”

　　祁昭摇头，“门口等你。”

　　“……好。”

　　这儿的服务区特别出名，甚至比函县还要知名。服务区是典型的徽派设计，白墙青瓦，淡雅素洁，进到里面，也都是按照江南小镇的风格来设计的。中间是小桥流水，两侧商铺林立，小吃摊、咖啡店应有尽有，还有卖旅游纪念品的。

　　烘完手，苏蕴和一边回复信息一边往外走，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拐角处等她的祁昭。

　　他低着头，没在看手机，碎碎的额发盖下来，偶尔会被风吹得一动。阳光穿过玻璃门，倾斜在他身上，将他分为光明和黑暗的两部分，这样的时刻，他身上那种漠然总是会被中和掉一些，显得有些柔软。

　　她抬了抬眉，从容走过去，祁昭已然望了过来，把手上的关东煮递给她。

　　“我去买个水。”

　　苏蕴和接过来，道了声谢，又随口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没买？”

　　“……”祁昭顿了顿，毫无感情地眄她一眼，“才想起来。”

　　苏蕴和没再说话，低头随便拿了一串吃起来，这才发现，他顺手拿的三串竟然全是她喜欢的，而且她每次吃关东煮也就只吃这三样。

　　年糕、萝卜、福袋。

　　脑海中朦朦胧胧有些东西要冲破禁锢冒出来，苏蕴和浑身一哆嗦，摇了摇头，把有些黏嗓子的年糕咽下去。

　　*

　　徐子君没订酒店，直接租了个别墅，两层，八个房间，面积并不是很大，坐落在函县当地最有名的一个公园的附近。

　　祁昭手上有伤，搬行李的重任自然就落在徐子君和谢瑞深的头上。徐子君心机可深，一手拎了个祁昭的箱子，一手拎了个苏蕴和的箱子，放进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路过祁昭身边，徐子君下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箱子，窃声窃语道：“哥们帮你帮到这程度了，够义气了吧？”

　　话刚说完，对上不远处崔禾西凉飕飕的眼神。

　　崔禾西瞥了眼祁昭远去的背影，质问道：“你又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徐子君做了个伸展运动，颇不赞同她的说辞：“什么叫鬼鬼祟祟？你能别总把我的气质形容得那么猥琐吗？”

　　崔禾西懒得和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你就说你把他们俩安排住隔壁是想干嘛吧？”

　　“你这话说的，我能想干嘛？”徐子君振振有词道，“昭他手不是受伤了嘛，他们俩住一块也能让你姐们帮忙照看照看啊。”

　　即使心里确实是很感激祁昭替苏蕴和挡了那一刀，但崔禾西还是忍不住吐槽：“我怀疑你们哥俩就是抓住他为蕴和挡了一刀做文章，明里暗里压迫蕴和，想以此来博得她的愧疚和同情！”

　　“你这——”徐子君嫌弃地摆摆手，“虽然这话不假，但你这说得也太难听了吧？什么叫压迫？而且挡一刀诶！那真是实实在在的一刀诶！当时流了多少血你又不是没看到。”

　　“得得得嘞！”

　　一提这个崔禾西就瞬间没了底气，搞得好像是她持刀伤人的一样。

　　眼见崔禾西没了什么意见，徐子君终于松了口气。

　　结果等他把行李箱放好从房间出来后，正好就看见谢瑞深推着他自己的箱子进了苏蕴和隔壁的房间。

　　徐子君：“……”

　　算了，让他们俩自己争去吧。

　　他拿管烨十年单身换祁昭赢。

　　*

　　关于谢瑞深，祁昭是真的不想对他有什么了解或者交集，尽管他内心其实被他这个“初恋男友”的身份唬得挺伤的。

　　他甚至还偷摸摸拜托别人帮他查过，得知谢瑞深在国外可是谈了不少个，又是同班同学、又是邻居、又是兼职同事的。

　　结果一回国又开始对初恋女友念念不忘了。

　　所以当下午谢瑞深主动过来搭话时，他内心是非常抗拒的。他不想跟他交谈什么，更不想听到他回忆他们从前怎么怎么样。

　　这儿的别墅是对面酒店的，酒店会提供免费甜品，中午过来问了一嘴，苏蕴和对其中一个咖啡芝士蛋糕还挺感兴趣的，但可惜那会已经排完了。

　　这个点，苏蕴和在午睡，祁昭于是过来帮她排她中午没有吃到的蛋糕。取了号，他在角落休息区那坐着，没一会儿，桌面落下一抹阴影。

　　“帮蕴和排蛋糕？”

　　祁昭右边腮帮子鼓动了一下，没搭理。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谢瑞深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笑意，好像是带着调侃，又好像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祁昭化解化解矛盾。

　　这似乎是独属于成年人之间的一种圆滑，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对自己的厌恶，但还是要将这份体面的谈话进行到底。

　　祁昭就偏不接受这种所谓的表面的、暂时的、虚假的平和。

　　他无所谓别人。

　　“有，怎么？”

　　他掏出硌腿的手机，偏头望向谢瑞深。

　　没一点躲闪。

　　谢瑞深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地回答，一时竟有些愣怔。

　　“……如果你是因为我之前和蕴和在一起过而对我不满，那我想真的没必要，毕竟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懵懂的年纪，很青涩地就在一起了，没……”

　　“所以她把懵懂青涩的你甩了啊。”祁昭语气闲散，唇角不屑地勾起。

　　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刺激他嘛，那他目的都达到了，他损他一句怎么了？

　　“这你误会了，我们是和平分手，不存在什么谁甩谁。”谢瑞深低头笑了笑，又道，“虽然我这次回来确实有复合的想法，但蕴和似乎不是很愿意。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毕竟我也不能阻止她的人生步伐嘛。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这个人是你。”

　　祁昭本来已经打算走人了，结果他最后一句话又硬生生地把他留了下来。

　　“说好听点，你是富家子弟，说难听点，你就是个公子哥。你成长生活的环境都和蕴和截然不同，她是一个非常单纯善良的人，恐怕做不到和你一样游戏人间，消遣感情，随意对待。”

　　注意到祁昭表情的细微变化，谢瑞深又接着补充：“你或许是一时兴起，觉得蕴和特别，所以就对她产生了兴趣，不过我想这种没有任何真情的基础上的兴趣应该很快就会湮灭。等到你激情都耗尽了，然后呢？毫不留情地就抛弃蕴和吗？可蕴和或许会把这段感情视若珍宝，甚至可能会因为你的伤害而一蹶不振，对生活失去信心。所以请你不要那么自私，稍微考虑一下蕴和可以吗？”

　　酒店一楼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华丽的吊灯投射出柔和的光线，大理石地板反着光，原本一切都平静而祥和。

　　祁昭垂眸悉数听完，浅淡地讽笑出声：“首先，我是不是一时兴起轮不到你说，我的兴趣怎样也与你无关。其次，苏蕴和是个聪明人，我指的是方方面面。她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也能判断出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她有能力处理很多事，不是你口中那种会为了谁要死要活、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

　　“哦最后——”他拿起桌子上的手链号码牌，站了起来，抻了抻手，“照我的了解，到时候丢脸要死要活的人很可能是我。还有，你就不要再装什么深情了，出了个国，挑了一圈，发现还是她最好，所以又腆着个逼脸来找她，你——嘶……”

　　“干嘛呢你？”

　　一道声音赫然从后方传来。

　　两人一齐望过去，只见苏蕴和正一脸焦急地匆匆赶过来。

　　“他手受伤了你没看见吗？好好说话推他干什么？”

　　祁昭头低着，眉心微皱，下巴绷得极紧，似乎是竭力在忍耐这痛感。

　　等谢瑞深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远了。

　　刚才，祁昭对他说那最后一句话时，他没控制住，推了他一把，没想到就被苏蕴和看见了。

　　另一边，苏蕴和担心地碰了碰祁昭手上白色的纱布，“很疼吗？要不去医院看看？”

　　祁昭不回答。

　　苏蕴和见他没反应，连纱布都不敢摸了，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了？很疼？”

　　祁昭拉着她坐下，脸上还是痛苦的模样，头也往她这边挨，期期艾艾的：“疼，疼死了……”

　　苏蕴和放心不下，“那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早上不是也说疼吗？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祁昭摇头，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手腕，“特别疼，疼得走不了路了都。”

　　苏蕴和虽觉得这有些夸张，但她刚刚毕竟也亲眼看到了谢瑞深推他，而且力度还不小。

　　“那怎么办？”苏蕴和困惑地看了一圈，“要不我叫救护车过来？”

　　祁昭：“……”

　　鸭不必。

　　这时，谢瑞深走了过来。他目光淡淡地从祁昭的脸上掠过，对苏蕴和说道：“刚才实在是抱歉，但蕴和，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不会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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