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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
黑夜中,亦鸢追着声音来到尸坑。看见两个黑影在坑沿边窸窸窣窣的动作,然后就是重物落进坑里的声音,接连响了两下。两个黑影沉默的忙完,推起吱吱呀呀的木车就离开了。
此时李睿也寻着暗号追上来,两人一人一边同时跟进,尾随着前方移动的黑影,保持安全距离。
正凝神追踪黑影,一种熟悉的虚弱感涌上四肢,亦鸢心里一凉。
这几天一直在山里来回打转,她把吃药的事忘到脑后去了。今天追狐狸连续不断的施展轻功,晚上翻来覆去也没睡踏实,此时看来是积劳过度,“缠绵”毒见缝插针的发作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亦鸢握在剑柄上的手有些微发抖,这种渐渐弥漫全身的无力感和上次擂台比武结束后的感觉是一样。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耳中也起了嗡鸣声。亦鸢握剑的手紧了紧,她原地深呼吸压下微乱的心神,睁大眼睛盯着前方继续向前的两个黑影。
黑影走了很长一段路,时不时在树林中停下左顾右盼,这时亦鸢和李睿就得小心躲避。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截废弃的乡道上。前面出现了一个两层的建筑物,这是废弃乡道上的一间简易客栈。木栅栏围着的小院子和乡道一样长满杂草,野生藤蔓爬满木栅栏,顺着墙壁继续往高处生长。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这个客栈已经废弃很久了。
亦鸢模糊地看着黑色的身影融进了废弃客栈的阴影下,可是她却分辨不清那人是否进去了。她转头看向李睿那边,确发现自己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李睿好像在跟她打手势,但她看不清。耳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冷汗顺着额头岑岑而下。伴随着嗡鸣声,只感觉得到自己胸腔里咚咚,咚咚,巨大的心跳声,这声音大得仿佛全世界都能听到心跳声。
突然亦鸢被人猛的扑倒在地,嗡鸣声、心跳声一瞬间停止,她看到刚才所站的地方寒光一闪,一根乌黑的弩箭插在树干上。这废弃客栈旁边有埋伏!
李睿扑倒亦鸢带着她就地滚了一圈,随即爬起。右手迅速按上左臂,一根袖箭破空而出,噗的一声射进皮肉里。树上的黑影掉下来,草丛中一阵响动,受伤的那人迅速起身猫腰冲向前面的客栈。
“追!”李睿轻喝一声。
亦鸢一甩头,一瞬间清醒起来,所有蒙在五感上的模糊迅速退潮,她打起精神跟上。只是在跨过后院的木栏杆时,手脚一软差点又栽地上。
黑影窜进废旧客栈内,亦鸢哪能让他轻易跑了。正欲追进去,却被李睿拦下了。
“守着出口,等蒋正支援。”
还好其他的同僚没有让人失望,不多会就跟了过来。众人将这个废旧客栈团团围住,李睿迅速分下任务,让轻功较好的几人爬墙从二楼上去探查,其余的人跟他从正门进。
李睿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次没让亦鸢打头阵上二楼,而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身后,随着二楼的同僚就位,剩下的人也小心的进入客栈一楼。
客栈内部十分凌乱,地面上尽是杂土和石子,仔细辨认还有凌乱的脚印。桌椅被全部堆在一个角落里,通向二楼的楼梯破败不堪。
李睿下令分开搜索。
亦鸢听得鲁曲搜索的方向处有极其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当下伸手将鲁曲拽了回来,下一秒一个布满尖钉的锤头就砸在了鲁曲刚才站着的地方。
碰的一声巨响,黑暗的角落里跳出来五六个人,两边人二话不说打起来。
这些人的武器都奇形怪状且招式路数奇诡,让右监这边的正规军防不胜防。亦鸢刚险险从流星锤下救回鲁曲,又飞身扑到蒋正身后,插着他与歹人格斗的空档刺出一箭,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蒋正抓紧时机制住了眼前的歹人。
李睿那边正和一个黑衣人缠斗,这个黑衣人身法变化奇快,总在两次挥展的间隙发动猛攻,弄得李睿疲于应付。亦鸢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力掷向黑影,匕首在空气快速的旋转着,“噗”的一声插入了那人的小腿。李睿又及时地在他肚子上补了一脚,歹人被踢得滚进客栈正厅之内,再动弹不得。
一场乱斗过后活捉了三人,其余皆当场死亡。剩下三人被拎起来,突然李睿面色一变,一声咒骂飞身上前狠狠捏住其中一个歹人的下颌关节,迫使他张开嘴。众人也都惊醒要防止密探自杀,只可惜李睿手底下的这个已经服毒,抽搐了几下就翻了白眼。
剩下的两个被取出了毒药还不安生,拼命的挣扎想咬舌自尽。李睿怒不可遏,抬手冲着门面就是一拳,打落了好几颗牙齿。众人扯了破布塞这些密探嘴里,又将人四马攒蹄绑了起来。
众人将客栈从里到外搜了一边,又搜出来两个人。这两个躲在角落里的人被拽出来时不断的磕头求饶,见廷尉府的官兵要给他上手段,忙不迭用手拼命指自己的喉咙,再不停的摆手,示意两人都是哑巴,还不停的指角落里的木车。
亦鸢明白过来:“他们俩就是刚才在尸坑抛尸的人。”
鲁曲大喝一声:“罪不可恕!”
两个哑巴眼泪都掉下来了,其中一个呜呜哭嚎着磕头,另个指着客栈灶房的位置伸手拽李睿的衣角,不停示意众人跟他走。
在哑巴的指引下,众人发现了一个粗糙的暗道。
暗道是人工挖出来的土通道,虽然简陋容量却大,足以容纳一匹高头大马通过。里面幽深不见底,只有土壁上简易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
众人面面相觑,蒋正拽过哑巴厉声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哑巴使劲摇头。
“啥意思?我问你里面有人没有!”
哑巴又快哭了,双手乱挥的比划了一阵,然后摇摇头。
“他意思是他不知道。”
哑巴使劲点头。
李睿当即吩咐鲁曲和另一个同僚守在厅堂内,剩余的人跟他进暗道。随后目光落在亦鸢身上,问道:“你还行吗?”
亦鸢知道刚才自己的迟缓虚弱被李睿看出来了,但是现在好些了,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可以。
没成想变故陡生,刚回到厅堂内鲁曲大喊起来:“什么人!”
众人见势不妙连忙回到厅堂支援,原来是二楼还有歹人,但这歹人不与众人交手,而是几发弩箭结果了被抓的同伙和另一个哑巴。
亦鸢冲上二楼去追。
李睿丢下一句“守在此地不要妄动!”便追着亦鸢一起上去了。
亦鸢刚追进二楼的房间,左侧便有轮动铁器的闷声。亦鸢急忙转身用剑格挡,不想却是流星锤。剑身偏了几寸格挡在了流星锤的铁链上,有着尖钉的锤头在剑的格挡下方向一转砸向亦鸢的后背。
这么一砸,砸散了亦鸢强提起来的精气神。亦鸢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内一阵嗡嗡声,后背一阵钝痛后又是尖锐的痛楚,整个人连爬起来都不行。
李睿拔刀砍向屋内的歹人,方才亦鸢中招摔倒缠住了流星锤,迫使黑衣人不得不松手换成匕首做近身攻击。没有了棘手的流星锤,李睿三两下制住了黑衣人,用刀背劈晕将其绑起来。
他赶紧去看倒在地上的亦鸢怎样。方才在屋外就觉得亦鸢不对劲,突然间就没有平时的敏锐劲儿,连客栈外的弩手都没有发现。进客栈后也不如平时悍勇。
走近了一看,亦鸢后背一片血污,廷尉府的制服已经被染成黑色的。李睿丝毫没犹豫伸手解开亦鸢的皮革腰封和腰间的衣袋,然后抓住两侧的领子将外衣连同中衣一起小心地剥了下来。
亦鸢趴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微弱地呻吟:“别……不要……”
李睿没听清亦鸢说了什么,以为他是嚷嚷疼,安抚道:“没事,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马上就好。”
除下衣服后,李睿发现亦鸢还缠着勒胸的布条,布条已经完全被血浸成暗红色。仔细端详,右侧肩胛骨下方有几个血窟窿,仍在涔涔地往外渗血,万幸没有伤到颈椎要害,能治好。
李睿从腰间的皮革口袋中拿出金疮药放在一边,伸手小心地解开亦鸢背后的布条结,想给他处理尖钉砸出来的伤口。当李睿捏着沾血的布条绕到前胸的时候,亦鸢瑟缩了一下。
但就是那一瞬间,李睿的大脑“轰”的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亦鸢。
手上柔软的触感,勒胸的布条,腰际曼妙的曲线。
原来是个女的!
竟然是个女的!
李睿震惊之余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一只胳膊肘撑地的亦鸢看起来无比可怜,像是被人欺负过的小姑娘。光裸的后背上沾着大片血污,瘦小的身躯不住颤抖,另一只手紧紧护着胸口,自我保卫似的蜷缩成一团。
蒋正的一声大喊将李睿的魂儿拽了回来。
“头儿,你上面怎么样了?我来支援你。”
李睿咆哮道:“不用!就在下面待着。”
李睿发愁的看着眼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心中暗暗叫苦。饶是自己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当下的这种情况,是该继续给亦鸢治伤,还是本着男女有别先放下不管了。放下不管肯定是不行了,找个女人过来继续治也不现实,荒郊野地的哪儿来的女人。那要是自己亲自来治伤亦鸢她能愿意吗,刚才那一推明显是不让他继续碰的意思。就在李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亦鸢晕过去了。
这一晕,李睿就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还自己来治吧,不治的话没一会儿功夫人就得死了。想到还在一楼等着的其他兄弟,李睿觉得自己得赶紧给亦鸢治伤,不然众位兄弟看见女身的亦鸢不就更没法交代了。况且这亦鸢是靖华君的人,若有差池麻烦更大,靖华君那边又要如何处理。
李睿小心地将已经松动的布条往下拨了拨,处理了几个血窟窿一样的伤口,再小心地把布条绑好。最后,更加小心地将亦鸢的衣服穿好,重新缚上皮革腰封。
忙完这一切,李睿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无言的看着毫无知觉的亦鸢,没觉得自己这个年近而立的光棍有艳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李睿觉得亦鸢是女子的事情应该能被自己察觉的啊,他们一起同吃同睡了三四天,怎么就没察觉亦鸢与众人的不同。
单就如厕这一件事来说,细细想来,亦鸢确实从未和大伙一起。她身法快,来去之间疏忽无影,为人也低调无言,不说话时没什么存在感,你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解决的。更何况众人敬畏亦鸢冷若冰霜和高强武艺,也没人敢跟她开玩笑硬扯着她一同如厕。更主要的是队里有个鲁曲,小鲁是个挑剔讲究的性子,每回也是跑得远不让别人看,所以众人都将矛头对准小鲁,回回笑话小鲁身子金贵,注意力都在小鲁身上。
想到这里李睿心头悲催的一跳,该不会小鲁也……
不行,明儿一切落定了,一定要试探试探。
李睿忧郁地搓了搓脸,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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