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怎么不意外？因为半个多月前就曾有一个人，告诉我死了的季朗也是爱我的。

　　而我刚刚经死还生、肯于接受时，苏依然又将凝固结疤的伤口重新撕开，提醒我那份感情从来只是我一个人的无知辜负。

　　痛悔酸涩之意疯狂上涌，哽在喉咙间堵得无比难受，靠仰面大口呼吸才能获得喘息之机。平复了许久，才稍稍缓解，却还是吐不出完整字句。我扶着墙无力地屈膝蹲下，鸵鸟式地埋头进膝盖里。

　　浑然不知何时天气逐渐阴沉起来，静寂的苏依然无声望了会儿远处堆积的乌云，再看看蜷缩成一团的我，最终还是不忍心就此离开。无视我的消极抵抗，强硬将我拉扯进附近的一个凉亭内。

　　然后，她也未走，陪我坐了下来。

　　“虽然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如果我就这么丢下你不管不顾地走了，只怕季朗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安心的。谁让他…是那么的爱你呢！”

　　几乎溺毙于残伤痛楚之中的我，分不出心思去细品苏依然自顾自的说话间，蕴含着一份怎样伟大的爱屋及乌之情。被“季朗”二字强行扯回的茫然神志，也只耿耿于怀着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依然叹了口气，从包中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平静地点燃。期间，我也并未催促，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看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间，被她凑近弧度优美的唇瓣，一吞一吐里浓重的烟雾弥散开来。

　　她抽烟的姿态非常优雅而性感，还有种别样高傲。不过，配合着她接失意感情过往，却添了些朦胧的感伤。

　　“挺久的了……，差不多是大一下半年那会儿吧！你知道的，我从不避讳对季朗的喜欢。从高中开始我就一直追着他跑，甚至填报志愿也是在看了他的志愿之后，与他选在了同一个城市。但他对我总是拒绝。

　　直到大一学年快要结束时，我再也忍受不他总是绝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崩溃地在他宿舍楼下大哭，他才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以为是他被我烦到不行随口找的理由。可他却拿出一个纸鹤对我说，这是他叠给喜欢的人的。

　　我当即就悟了，痛彻心扉地悟了。

　　那个纸鹤，当初还是他向我请教的叠法。可怜我当时还单纯认为，他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无聊玩意儿。哈哈，真是好笑啊~！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水房的那次吧！季朗那会儿是不是就想送你来着，中途还被我给撞见了。”

　　我坐在她的身旁用力按住颤抖的手，却无力制止颤抖的心。一帧帧熟悉的画面，从我眼前纷纷扰扰地划过，毫无章法，如同我隐藏在暗里荒乱无措到不可分说的心意。

　　原来，就连示爱都从那么早就有过了吗？可恨我当时怎么就那么迟钝，将到手的机会生生地推拒远去！

　　“虽然那会儿我表现得没什么所谓，却已经暗暗对你们之间的关系留了心。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你们刻意装的，你和他…总给我不可能的错觉。

　　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一个乏味的学霸，一个冷淡的校霸。怎么会在一起，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可偏偏他只有对你，有着额外富裕的耐心。所以，纵使我再不愿相信，都不得不相信。”

　　苏依然说完就笑了，笑得很用力，用力到泪水沾湿眼睫。或许是被她的笑声感染，我也忍不住地跟着笑了起来，笑到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再也无需隐藏。

　　阴沉得再也无法承受的天空，此时也淅沥沥地飘起细雨，似乎在为我们助兴，也似乎在为我们悲哀。不少路过的匆匆行人本打算进凉亭避雨，却都被我和苏依然两人放浪形骸的大笑，吓得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笑到筋疲力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我们，终于渐渐止住了摄人胆魂的狂笑，直至彻底地面无表情。

　　“所以，你也爱季朗吗？”
　　“爱。”
　　“那你为什么还会拒绝？或者说无视他的感情。”
　　“我没有。我当时真的不敢想，季朗会喜欢我。”
　　“那你现在呢？”
　　“我还爱他。”
　　“那你的丈夫呢？”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彼此尊重。”

　　这是我与苏依然相识以来，交流最多也最心平气和的对话，虽然各自表现的都毫无情绪可言。

　　“你想去季朗家看一看吗？”

　　蓦然，苏依然突发此问，让我震惊地一时间失了平静，只能慌乱局促地望着她。

　　“我想知道，你现在的勇气，配不配得上他的至死不渝。”
　　苏依然淡淡地掠了我一眼，随即看向压抑的天空，“当然，你已经结婚了，你有选择的自由。”

　　浑浑噩噩地跟在苏依然身后，我脑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及惴惴不安，但脚下的步子却毫无迟疑。紧随她熟稔地走过一条街，再拐过一个道口，将脚步停留在一栋居民楼前。然后，看一脸凝重的她对着猝不及防的我警醒道，“最后提醒你一下，如果想离开，现在就可以。”

　　我回视她，虽面露紧张却依旧沉默而坚定地摇头拒绝。

　　“季朗家在十二楼，现在只剩他母亲一个人。他母亲你上次在…见过，不过，这次她未必还能认得出你。因为她眼睛不是很好，所以你体谅下吧！当然，如果你说你是乔蔓，她还是会记得的。”

　　电梯上行的短暂间歇，苏依然简单地为我介绍了两句，令我惊慌无措的心，多少得到些抚慰。然而，还未来得及问出“为什么季朗母亲会记得乔蔓”，“叮”的一声，电梯已经到达了十二楼。

　　骨里渗露的紧张一下子拔升到了极致，我不由自主地扯住了苏依然的衣服后摆。她茫然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惊诧地拧起秀眉却也没有不耐烦地拂开。出了电梯，苏依然从容自若地走向了唯二两户中的右户，伸手按下门铃，不多时里面便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谁啊？”
　　“阿姨，是我，依然。”
　　“依然啊！”

　　人未露面已先从声音里感受到熟人间那种热络的惊喜，这是长期保有联系才会养成的亲密熟稔。于我而言，即便早有预料，却仍旧怅然若失。

　　看着房锁打开后，季朗母亲柔和的面容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的微笑也第一时间给了苏依然，内心更是失落不已。

　　“怎么突然就来了，万一我没在家，你不是就跑空了？”
　　“这不是没跑空么，我跟阿姨之间有心灵感应。哦，对了！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个人。”

　　苏依然倾身向前，轻轻地抱了下季朗母亲，而后才将我从她的身后拉了出来，置于两人中间。

　　“阿姨，您好！第一次来，打扰了。”
　　我克制着内里勃发的无所适从，强自弯起僵硬的嘴角，意图表现出落落大方的形容仪态。

　　“你好，你好！但你是？听声音倒是有些熟悉的！但请你不要见怪啊，阿姨眼神不好，所以大多时候认不清人的。依然啊，你快来帮阿姨介绍介绍。”

　　从季朗母亲的脸上，看出她并不抵触有人突兀到访，甚至还显露出雀跃的喜色。我提着的心落了大半，便也鼓足勇气自行介绍道，“阿姨，我是乔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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