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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枉费我的想象力如此丰富,原来月娘端上了只是一碗普通的姜汤。她说生怕马玩病着,喝了姜汤可以驱寒。
马玩并没有转过身去,他俊俏的双眉紧锁,轻轻吸了一口气:“月娘,我为你赎身,并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些什么。”
越过他的肩膀,我能看见月娘的脸。她的脸色登时间变得惨白,良久,才将手里的碗放到桌上。眼里浮起一抹笑意,似是伤心,又似是欢乐:“我知道,我只是个青楼的女子,今生今世,能遇见马爷,能让,马爷为我赎身,已是莫大的幸运。但我不想亏欠马爷什么,我只想留在马爷身边,好好地伺候你。月娘不要什么名分,真的不要什么名分……只求马爷让月娘留在你的身边。”
门外的天色开始暗了,我想是快要黄昏了。偶尔飞过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儿,还在为这个凄冷的冬季呐喊,声音是如此的美妙。而这个暖和的屋子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洋溢着女子悲凉的哭声。
马玩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手,对月娘说:“你的卖身契已经被我烧了,你不属于春风楼,亦不属于我马玩。月娘,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日子。”
她已经是泣不成声,那样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染了一层无色的伤感,叫人看着也无法不跟着心疼。她缓缓的抬头,眼神里充满了全是无尽的忧愁:“可是马爷……你要我去何处?月娘自小就在青楼里长大,根本不会其他的谋生之际。”
他扶着了她柔弱的身子:“天下之大,难道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么?我还你自由,你便一定活得比从前很好,否则,便是辜负了我马玩。”
月娘破涕而笑,轻抿的红唇边上挂着一抹感激:“马爷对月娘的恩情,月娘无以为报……月娘知道该是如何了,多谢马爷。”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便走进了屋内。
马玩长出一口气,我见他转过身来,便道:“你怎么嫖了人家姑娘连个名分都不给啊,还变相的赶人家走,太没人性了你。”
他愣了片刻,忽然嗤笑:“我嫖了人家姑娘?你怎么就知道我嫖了人家姑娘?”
我说:“你自己今天说的啊,说你昨晚在春风楼。你不去嫖姑娘,难道你看上人家老鸨了啊。”
马玩脸色有点无奈:“我嫖了谁,你都看见了?莫非马家堂堂马少夫人,半夜里不睡觉,去春风楼里都看我马玩春宵一刻?”
我说:“我……”却是找不到话来回答。
不久月娘又走了出来,这次她的脸上只有着笑容,却不似那种青楼女子妖娆的笑,而是一个女子,发自内心的笑。她长吸一口气,耸起了娇小的肩膀,唇边竟是说不尽的笑:“马爷,我把东西都整理好了,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这里了。”
我急忙问她:“你要去哪里啊?”
月娘睇了马玩一眼:“就像马爷说的,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能让我一个弱女子容身的地方么。我打算出凉州,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马玩插嘴说:“好,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到长安。凉州城外羌人诸多,你一个弱女子我不放心。”
月娘看着他的眸子:“多谢马爷。”她的伸出芊芊玉手,抵在自己的小腹处,柔和的一笑:“若不是马爷,恐怕我们母子都要被妈妈活活打死了……”
我惊讶的站起来说:“哦,马玩,你搞大了人家肚子现在还要赶人家走,你是不是男人啊。”
马玩用一双老大的眼睛看着我,但在他之前月娘已经开口:“不,杨姑娘,你不要误会马爷。我肚子里的孩子,与马爷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妈妈不让,所以她便打我,骂我……是多亏了马爷,我才……”
月娘说着说着就要梗咽起来,马玩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别说了,和这颗驴脑袋说太多也是没有用,驴脑袋消化是很有限的。”
我白了马玩一眼,他果然是叫我驴脑袋叫上瘾了,照情况看来,我若是不要他请我吃个晚饭,那也太对不起上苍了。蠢驴也是有吃饱喝足和资格的!用剑柄搓了搓马玩的后背:“喂,你是不是应该再请我吃一顿饭啊,你看,太阳公公都下班了。”
马玩转过头来嗤笑:“驴就是旅,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说:“人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啊,你给我不吃饭试试,你难道就不会饿么。”
马玩挑眉轻笑:“沙场上两三天喝不上水都是正常的。”
我愣怔住了,这时候月娘连忙上前挽住我的手,笑着道:“杨姑娘饿了,咱们就开饭吧。杨姑娘,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罢就走进屋里去端菜了。
本以为一个青楼出来的女子所烧的菜,除了红烧香肠,还是红烧香肠。但没有想到,月娘的手艺果然不错,煮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是美味佳肴。
吃了晚饭后天色已经全暗了,马玩决定送我回太守府。月光淡淡,挂在街巷的那头,晚上的凉州城里没有冀州那样悲凉,也没有长安的繁华,总的来说就是平平淡淡,小百姓过过日子也挺舒畅。难怪话说棒打出头鸟,或许凉州就是因为不怎么出头,所以才能持久的平安无事。
马玩忽然咳了咳:“饭你也是吃了,东西你也是拿了,回去可别对马超说我欺负了你啊。”
我仰头看着马玩:“请我吃饭是应该的,这把剑是你自己塞给我的。莫非,你很害怕马超?”
他一言不发只顾着往前走了几步,冷淡的声音才传进我的耳朵:“只是不想欠他什么。”
男人们的世界时很复杂的,何况还是三国时期的男人,那么多战火纷乱,那么多你死我活,真是想不复杂都不行了。一路上唏嘘着三国乱世啊三国乱世,却不料才一晃眼,就走到了太守府面前。
马玩说:“到了。”
我点点头:“嗯。”说完又想起了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赶忙拉住了马玩的手臂:“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你不留那两撇小胡子还是蛮帅的。我觉得吧,留胡子是得看人的,你要是没那能耐还是别留胡子的好。看你现在这样子多清爽啊,是不是?”
他蹙眉轻笑:“驴脑袋就是驴脑袋,就是当了马少夫人还是驴脑袋。”说着便将两手放在下巴上,双腿并拢,做出一个极其女性化的姿势。我本还以为马玩是要使出咏春拳中的“二字钳羊马”,但谁料他居然发出一种让我极度想杀人的声音来道:“阿玩,你的胡子好有个性哦,我好喜欢哦,真的好喜欢哦!……这话不是你说的么。”
我呸了他一声:“放屁,是你做梦的时候听见我说的吧,神经病。”说完就推开太守府的大门往里走了。
看来马府是不在乎门禁的,我一个新进门的少夫人这么晚才回家,也不说有个人在门口等我。我想也罢了,最重要的晚饭已经吃了,有没有等着也倒无所谓了。
走到房门口,屋内灯火亮着,透过被火焰照黄的格子窗,只能看见马超一个人的人影,看来马云禄并没有在里面,真是一大奇事了。我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那柄长剑。这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剑鞘金黄,花纹朴素。这大概不能怪马玩的工艺感不强,只能说东汉时候的人,对于武器的造型没有什么讲究。
武器就是武器,菜刀也可以做武器,只要能见血就好。
拔剑出鞘,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把盾剑,不过拿在手里却不怎么沉重。想来马玩给我的还不算是个次品,但也不能说是极品,万一这剑其实是木头上面刷漆做的呢,世事难料嘛。
仔细看一看剑身,上面除了一行细小的字,便没有其他东西了,和那先武侠剧中的盾剑一般,款式陈旧。我举起剑来仔细看了看那一行字,被特意刻在上的是:建安元年,赠永旭。
永旭是哪位英雄?我好像不认识嘛。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要找出记忆中的三国人物时,前方的房门忽然开了。一股暖流涌来,他站在柔和的光耀下,蹙着眉:“你在干什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诡异,长剑举在眼前,清晰的划出了我和马超的界线。我大笑道:“呃,我……我不是要自杀啊,我还不死呢,我还等着守寡呢。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还没看到你死呢我怎么能先死。呃……我在说什么啊……”
马超双手抱胸,轻歪着头:“你想站在外面吹风么?”
于是我只好兢兢战战的走进屋子,待马超合上门,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又是一脸的疑问:“你,和马玩出去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买一把剑?”
将剑归鞘,我连忙否决:“才不是呢,这是马玩给我的。他说你要是不乖,就用这把剑收拾你,怕了吧。”
与我的意料正好相反,马超只是冷冷一哼,笑说:“马玩倒是挺贴心的。只可惜当今世道,剑,已经不算是什么武器了。”
我睇了马超一眼:“瞎说,你没听过万剑归一么,什么武当剑法啊,什么峨眉剑法啊,都很厉害的,十步杀一人呢。”
他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长剑,打量了一番:“十步杀一人?若是你在沙场上十步才杀一人,那你就必死无疑了。”
我竭力反驳:“那有人剑合一啊,一剑扫下去倒一大片人呢。”
马超笑了:“像剑这样只适合近身的短兵器,拿到战场上根本就是一堆废铁。”说罢他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剑身随着“哐”的一声,便拔出了剑鞘。
看来练过武的人和没练过武的人,连拔剑都是不一样的。我拔剑的时候,怎么就没发出“哐”的一声呢……
剑光反射在马超脸上,他微皱眉,似是自言自语的念出了两个音节:“永旭……”
我问马超:“永旭是谁啊?”
他放回了剑,冷冷道:“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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