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鲜花，动物崽崽和大米而奋斗

　　Chapter 27
　　对于这句话，沈灵则虽觉得意外，但并没有觉得多么冒犯。
　　他甚至还友善地打了个趣：“当然。我的眼珠，黑色的头发，还有名字，都能说明这点。”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奥哈拉夫人闻言，眼中的光更亮了点。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她咳嗽了两声，却忍不住问道：“那您是否去过长白鞍山？”
　　沈灵则眼眸微动。

　　长白永鞍山他知道，蓝星还适应住人时，那里是个盆地，经济还算排在前列，但并不算特别发达。由于气候湿润，四周又有高山，草木倒是多。
　　沈灵则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那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周围有隔断的其他区域的国家。
　　这自然要引起他的重视。

　　“当然。”他面不改色地说，再次拿起了自己昆虫学家的身份牌：“我很喜欢四处观光，尤其是到一些自然景物极美的地方。”
　　沈灵则这话完全就是在打擦边，其实重要的东西一个都没说。但奥哈拉夫人却像是已经验证了某种猜测，眼睛越来越亮。

　　她连忙站起来，并且拽起一直看戏眨眼睛的奥哈拉，做了个祈福的姿势：“奥哈拉，赶快站起来。真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到您，沈先生。”
　　一直看戏的奥哈拉：“？”
　　感觉自己啥也没说，啥也没做的沈灵则：“？”

　　幸而奥哈拉夫人此刻正是激动着，她估计以为沈灵则没有想起来，于是不问自答，自己将事情说了出来。
　　“在我们都被迫从蓝星搬离前，我就住在长白永鞍山，我仍然记得，那是新星历32年。蓝星的环境已经极为恶化，并且出现了大量异化的虫兽。奥哈拉的父亲就丧生于此，就连我都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是您及时出现救了我们，并派人将我们送过其他星系。”
　　她继续说道：“当时还有很多其他的人都需要收治，我被虫兽所伤，又被星际辐射照要一段时间，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我恳求您将我的孩子，也就是奥哈拉带走。”

　　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她又咳嗽了起来。沈灵则从她那苍白苍老得有些异样的皮肤上，的确看出了她可能遭受过什么辐射过。
　　她拉着奥哈拉的手，紧紧地，像是回到了当时那个以为毫无希望的日子。

　　“您说，如果要救助一个孩子，那么同样就要救助他的母亲，因为那是他美好童年的一部分；而救助一位母亲，也必须要救助他的孩子，因为那是那位母亲生命中的一部分。”

　　沈灵则：“……”
　　他想不出自己说这些酸溜溜，绕口令一般的话。

　　不过他还是听出来这件事的意义。倘若只将孩子带回来，那么乱的时代，谁会全心全意地对这个孩子好呢？一个从困苦孤寂中长大的孩子，他又会如何呢？
　　眼下他们的房子虽然破，但沈灵则能够看出，奥哈拉身上有一股不屈的气质。
　　而这种气质正是遗传至这位母亲。

　　旧时相救，今日重逢。
　　很感人，很温馨。

　　——如果真是他做的就好了。
　　新星历32年，他还在死着在。应该不会诈尸去做这种乐于助人的事。

　　事实上，他活着的事情都不怎么干人事，更何况是乐于助人这么高档的事呢？

　　“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也很开心。”
　　这话是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说的。沈灵则说这话时，语气很温和，因为从奥哈拉母亲的话里，他能够猜测出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奥哈拉的母亲连忙说道，由于太过着急，不由咳了几下，才道：“您是一位伟大的医师。”

　　医师。沈灵则在唇齿间轻轻地将这两个字压过。

　　“是的。我看到您为许多受到辐射的人诊治，帮受到虫兽攻击而受伤的人包扎。不仅是人，您还是一位伟大的植物医生，帮助长了斑虫的麦苗……”

　　沈灵则在奥哈拉家待了没多久，就借机离开了。
　　他看了看时间，会展开始的时间快到了。

　　塞缪尔和亚岱斯基漫步在会展里。没走到几分钟，他们便停住了。
　　塞缪尔没忍住喟叹一声，看着蔓延到天际的绿树，天边由绿转为蔚蓝，很像湖水：“这里和蓝星真像啊。”
　　亚岱斯基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冷漠的语调响起：“将军，您应该加上一个前提——以前的蓝星。”

　　塞缪尔一顿，哈哈笑道：“也对。亚岱斯基，怎么样？这里是不是让你颇感意外。”
　　“的确是。”亚岱斯基抬头看了一眼：“在我为这颗星球进行最初的规划设计时，我就猜想过它的美丽。而事实证明，它比我想象得还让人难忘。”

　　亚岱斯基正是当年为沈灵则设计权限卡的那个人，也正是菲尔切基础设施构建的总工程师。

　　塞缪尔一时没有答话，两人在平坦而又茂密的草丛上慢慢走着。
　　过了会儿，塞缪尔想起刚才的演讲，道：“算起来，已经过去四十八年了吧？”
　　什么过去了四十八年，他们自然心里清楚。亚岱斯基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点了点头。

　　塞缪尔：“当年在蓝星时，我和沈上将曾经站在山坡上，看过远处的景物。那时候面前全部都是绿油油的禾苗，可现在，只能看到草地了。四十八年过去了，我们失去得太多了。无论是蓝星，还是上将，亦或是粮食，我们都再难看见了。”
　　“我一直记得一句话，叫民以食为天。蓝星不是最重要，上将也不是最重要，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塞缪尔将军，您认为呢？”
　　“当然。”

　　“自从引线扩散以来，我们再难获得粮食，有很多人因为基因耐受不了营养水物质而出现异化。无奈之下，只能到附近的小星球上去购买粮食。可只靠购买，这远远不够，说不定哪天射线再次增强，牵扯到更多的地方。到时候无人可自救，您认为呢，塞缪尔将军？”
　　塞缪尔并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看向这位杰出的设计家，过了半晌，才道：“也许吧。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到底谁先到来。”

　　他们又沉默了。在这特殊的展会上，他们都想到了那位上将最终的结局。

　　“塞缪尔将军，如果我们合作呢？”亚岱斯基抬起眸，眼睛里燃烧着什么：“您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波谲云诡的命运竟然能够将浩渺的蓝星和无所不能的上将都打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塞缪尔将军没回答。
　　“目前我们的稻米研制已经进展不少了，想必塞缪尔将军也知道了些。”他接着又说出这话：“不过只靠菲尔切的力量是无法研制出来的。地理和土壤改造、技术改造，传粉改造，这需要许多人的共同努力。我怀疑，我们还要去帕斯特星和蓝星调查一番，才能解决这诸多问题……”

　　他们说了会儿才离开。走的时候亚岱斯基看了下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半了。
　　会展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他卸掉了方才的能言善辩，整个人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神情冷漠而又陌生。
　　他朝外走了几步，待到门口时，才突然停住，看向了会展中心光板上的那个人。

　　亚岱斯基才想起，自己匆匆忙忙，好像把最基本的一件事忘记了。

　　不过他并没有露出怀念的神色，他的表情始终平静，平静地看着那光板上不停变动的人脸。直到他彻底消失，变成赞助商的名字。
　　亚岱斯基这才抬起步子，准备走出去。

　　离开时，外面伴着花香的风吹进来，有其他参观的人进去。他与那个人一左一右，一进一出。
　　在擦肩而过时，他不经意间打量了下那个人，发现这位竟然长得十分好看，一双玫瑰样的眼睛潋滟生姿，伴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他一顿，心里竟然涌现出了一种难言的感觉。

　　有这么好看的一位后生来看那家伙的缅怀纪念展会，想必他会暗自生喜的吧？

　　沈灵则回到海潘自然园时，接到了执行官大人的回复，说是暗中交易放射性土壤的人已经找到，乔治也被当场抓捕，接下来只需要交给国土资源部即可。
　　沈灵则淡然地嗯了一声，没有将自己之前的发现说出来。

　　他关了联络器，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海潘自然园，明明现在事情应该算是已经解决了，他也不用来了。
　　可为什么还来呢？

　　沈灵则想了会儿，给了自己一个暂时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那就是他的身份已经惹人怀疑，而他与权限系统的设计者刚刚才擦肩而过，现在不适合招惹是非。
　　他需要找个正经工作作为掩护。

　　沈灵则一边这么想，一边进去。
　　这会儿是晚饭时间，大家基本都去餐厅吃饭了。自然园里有吃饭的地方，但并不好吃，主要都是营养液之类的，喝多了难受。

　　沈灵则进去，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几个人。倒是有两三个正端着茶闲聊的人，据说是已经吃过了。
　　看来潘大王今日不在家，他们早退了。

　　沈灵则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就见到伊图突然穿着一件白大褂，他手里捧着一株绿油油的东西，那蓬勃的叶子开了三瓣，有着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他还抱着一个瓶子。
　　沈灵则一眼就看出了那里面是稻米刺猬。

　　伊图从他面前走过时并没有开口说话，待走到门口时，才停下。
　　他回过头来，问：“你不进来看看吗？”

　　是秘密研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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