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恋

　　季垣初接了她的情书，起哄声由此停止。

　　伊葵耳根微烫，讷讷道：“…谢谢，我先回座位。”

　　“嗯。”

　　伊葵便心跳加速地回到自己座位，同桌是个安静的女生，说她：“伊葵，你好勇敢啊，而且他答应你了诶。”

　　她心慌地应：“是的…”
　　做梦都不敢梦见的事，竟在现实发生了。

　　紧接着上课，她总算挽回思绪，认真听课。

　　直到中午放学。
　　大家慢慢地都走光了，只剩伊葵。

　　她写完卷子，起身望向季垣初的位子。
　　莫名的安定。
　　就像是她的勇气来源。

　　伊葵去便利店解决午饭，这会儿，她想起已经转学的小雨。
　　小雨没存她的联系方式，大概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进来一个人。
　　伊葵在里头坐着，泡面吃到一半，她毫无察觉。

　　“我的女朋友怎么能吃泡面？”熟悉好听的嗓音，降落到她的耳畔。
　　伊葵慌乱地仰头。

　　季垣初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说：“想吃什么？我替你拿。”

　　伊葵怔了许久，仍没从他那句“我的女朋友”之中回过神。

　　原来美梦真有兑现的一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伊葵脸红，小声地问道。

　　季垣初拿了袋巧克力，手撑在货架，半蹲下挑有营养的速食，回她：“我了解你。”

　　伊葵怔愣。
　　等到他结账拿着满怀的食物，放到她面前，说：“当是赔礼吧。”

　　“…什么赔礼？”伊葵没理解。

　　季垣初拉开椅子，坐到她身旁，懒洋洋道：“上午收了你情书的赔礼。”

　　伊葵抿了抿唇，“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看在我们同班过的份上，当众落你面子多不好，我就收了。”

　　所以只是…为了给她台阶下。

　　伊葵心底蓦地空了一大片。

　　“这个年纪谈恋爱不都是耽误时间么。”季垣初一直笑，桃花眼轻挑又温柔，“你看我都改邪归正了。”

　　伊葵抿着唇，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季垣初看在眼内，语调愈发温柔，完全褪去从前的痞性，“没准你以后就忘掉我了。”

　　伊葵慢慢地，视线落到他的脖子，认真回道：“我不会忘的。”
　　即便他转学离开，她也不会忘记他。

　　“那当然最好。”季垣初挑眉，还挺愉悦。

　　伊葵心中蔓延开来苦涩。
　　觉得他体贴，为她着想，应该有过一点好感。
　　但终究，他依旧没喜欢过她，似乎只把她当妹妹。

　　他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

　　伊葵最后道：“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

　　“怎么搞得跟临终告别似的。”季垣初碰了碰她额头，调笑道，“等你进了学林班再说也不晚。”

　　伊葵记起自己房间藏的那件毛衣，望向他身上的T恤，请求道：“我可以最后请你帮一个忙么？”

　　“帮多少个忙都行。”他说。

　　“我买了一件毛衣想送给你。”伊葵温吞道，冬天跟他见面时，他总是穿得很少。

　　季垣初唇角弯起，吊儿郎当道：“没问题。”

　　-

　　伊葵第二天拿来毛衣，抽出书包里几本辅导书，为衣服腾出空间。

　　不过白日里大家都围着季垣初，碰见她还会调侃说季垣初的新女友。
　　于是她便等到合适的时间。

　　临近最后一节自习课，天空染上火红。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火烧云铺得正艳。
　　只有季垣初没看，他离得最近，左脸被照得帅气逼人，光影在他身上明灭交替。

　　不少女同学都看呆了。

　　伊葵眼神黯淡，有一种落空的悲伤。
　　或许她还不够有魅力吧。无趣的她，却妄想表白能成功。

　　放学后，墙上的秒针缓慢转动。
　　今天她特意带了手机。
　　伊葵隐蔽地拿出来，给季垣初发道：【我应该什么时候给你毛衣…】

　　另一头手机轻微震动。
　　季垣初百无聊赖地划开来，指尖夹着烟，烟雾萦绕。

　　教室里只剩未归家的几个人，他便开了窗在通风处抽烟。

　　First：【这也要问我啊。】

　　他说话就像带着他强烈的个人风格，撩人的冷拽。

　　葵：【好吧…】
　　随即她抽出包装好的礼袋，单手抱着，走到他的座位。

　　季垣初在末尾窗口站着，漫不经心地睨她。

　　伊葵默不作声，将礼袋规矩放置桌面上，有一种客气又暗自较劲的错觉。

　　季垣初笑，唇里咬着烟。

　　这姑娘果然有一股执拗劲儿。

　　她放下后便走了，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随后，季垣初手机收到她的消息：【我放到你桌面上了。】

　　他看着这条消息，笑得更深。

　　抬脚回到位子，季垣初掂了掂那礼袋，毛衣还挺有分量的。

　　她还真是对什么都很上心。

　　-

　　高二最后一个学期繁忙又刻苦，大家都提前进入备考的状态。
　　能进景城一中的基本没有偏科的。

　　伊葵给他的备注设成缩写，jyc，像一个隐秘又不得告之的梦。

　　他们之间就此没了接触。

　　季垣初比以前更肆意，几乎不来学校了。
　　听班主任说，他其实可以任意选择心仪的大学，不必参与高考。

　　大家听了很羡慕，热烈讨论起季垣初。

　　伊葵混入一片热闹中，想起他曾说的两个流派。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空手道。

　　明明他们在同一个班，却因为他的选择，离她越来越远了。
　　伊葵心头一片酸涩。

　　桌洞里，放着他买过的同一牌子的薄荷糖。
　　这回她买的是原味，不是西柚味。

　　她尝了一颗，真的很辣很苦。
　　就像她的暗恋一样。
　　无疾而终。

　　学习的日子照常过，季垣初的世界已跟她无关。
　　时间来到高三，学校举办运动会。

　　那两天，季垣初竟然罕见地回来了。

　　伊葵这会已经进了学林2班，芮湘也在这个班。

　　盛大的运动会，包耀笑嘻嘻跨班去找季垣初。
　　“季爷，感觉好久没见你了，在忙什么来着？”

　　季垣初有一塔没一搭地玩着打火机，“问点有营养的。”

　　陶晓杰和符兆也凑了过来。
　　“我来，那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
　　“咱们都成高三老油条了。”

　　季垣初坐在观众席，风从背后穿过他的短袖。
　　他额发乱了点，显得不羁。
　　“不谈了，家里下了禁令。”

　　包耀很震惊：“原来你也会听家里的话？”

　　季垣初扯了下嘴角，“你说呢。”

　　“我总觉得季爷转性了，虽说不怎么来学校，但都在空手道上干出一番事业，换我也懒得来。”
　　“还记得他说想追个姑娘来着，难道没追到？”

　　季垣初置若罔闻，仿佛谈及的不是他。

　　包耀见状，挑起别的话题。
　　随后他们又洋洋洒洒地聊到别的地方去。

　　季垣初现在仍在17班，不过像个挂名的，他运动会回来是班主任叫的。
　　以他的体力，随便参加哪一个项目，都能轻易夺得冠筹。

　　班主任还挺喜欢季垣初。
　　比孔海峰要宽容。

　　季垣初报了个基本没人选的三千米长跑。

　　依照操场的尺寸，参赛选手要跑10圈。
　　这是最消磨也最痛苦的项目，每年都有学生抗议它怎么还没退出运动会。

　　高三级有两个班甚至弃权了。

　　季垣初一上场，草坪上围观的人骤然增多。

　　他是风云人物，又因为来学校来得少，大家迫不及待地过来一睹面容。

　　伊葵安静地坐在自己班级区域。
　　她在看书，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仿佛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刚进学林1班时。
　　芮湘对她有敌意，只因为她被传过是季垣初的女友。

　　不过很快，芮湘发现她性子沉闷，便嗤笑道：“看来传闻是假的，季垣初不会喜欢你这种书呆子。”

　　伊葵微微怔住，但也没跟她辩驳。
　　对方好像也并未说错。

　　芮湘能做他的女朋友，她却不行。

　　她明白了小雨的感受，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伊葵在十七岁年纪，忽然明白了如此深刻的道理。

　　热闹纷扰的操场跑道上，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伊葵本来没去关注。
　　直到听到广播传来的那个名字。
　　播报员说有十七班的季垣初。

　　季，垣，初。

　　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恍如隔世。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

　　伊葵搁置书，书签也来不及放，起身小跑出去。

　　但是操场上的人太多，她只能站在外围看，视野里人山人海，无法瞧清。
　　片刻，伊葵抬头扫见二楼的观众席。
　　她立刻走上去。

　　观众席这儿也很多人，但因为距离远，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相对来说，没有别的地方人多。

　　伊葵终于能看见跑道上的季垣初。

　　他迎着风跑，第一圈便是跑得最快的那个人，不像其他选手保存体力。

　　而他穿的也是校服长裤，没穿短裤。

　　前面的几个学生谈及他：“那个季垣初，未免太狂了。”
　　“是啊，前几圈不跟大部队反而当出头鸟，只怕后面没了体力跑不动。”
　　“我反而看好学林1班的，他跑步姿势很省力，一直在队伍后方慢跑。”

　　跑道上的情况一目了然。
　　大部分人跟在队伍里，组成一个挡风存力的小队，慢跑着养精蓄锐。

　　唯独前方的季垣初显眼又突出，第一圈跑得最快，接下来亦是如此。

　　他长腿跨步极大，张扬又肆意，夺走所有人的目光，成为全场的焦点。

　　到了最后关键时刻，所有选手开始发力。
　　每个人争得你死我活，较劲超车。

　　而季垣初以领跑两圈的速度。
　　已经抵达终点。

　　那一瞬间，操场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伊葵高兴得拍掌，少有的情绪外露。

　　讨论季垣初必落后的几个人，沉默了两秒，也忍不住说：“牛逼。”
　　“看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通俗的规律并不适用。”
　　“季垣初牛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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