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

　　陆让森这句话是很自然接下去的，这就导致林初差点没反应过来。

　　漂亮的不在……那个“漂亮的”指的是她吗？好像是吧，林初下意识朝陆让森看去。男生撇开视线，没看她的眼睛。
　　耳根也是通红的。

　　这回林初就算再傻再迟钝，也能确定陆让森口中的“漂亮的”指的是她了。
　　愉悦和兴奋从胸膛一并冲出来，她眨了眨眼：“森森！我以后一直给你买之真知棒吧！”
　　“不……”陆让森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收了我的糖，以后就要像今天这么夸我！”
　　“……”

　　陆让森紧绷着脸，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将目光放在林初的脸上。那张脸巴掌大，皮肤白透如玉，眼睛漂亮地像是夜空里的星光。
　　他渐渐移不开视线了。
　　而林初毫无察觉，嘴依旧没停过：“不对，这样不算夸，而是陈述事实。看，你自从跟我成为朋友之后，品味都好了不少。”
　　“……”

　　像是想起什么，林初突然间又换了种语气：“不对，你说的肯定不是真心话。”
　　陆让森沉思片刻，开口：“不是因为你的糖。”

　　“我不是说糖。”林初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漫画书，“你看你，嘴上说我漂亮，结果把姜奕眠画得这么好看，而我连张脸都没有。”
　　她抬头的时候眼里满是让人没办法拒绝的娇憨：“你还记得怎么画画吗？”

　　*

　　最后一节晚自习时，林初试卷才写了几题，就开始坐不住了。
　　已经十分钟了，怎么还没画完？她特别想回头看看进度，但为了神秘感还是忍住了。又过了两分钟，陆让森终于轻拍了她的肩膀。

　　林初回头，同时，陆让森推过来一张纸。

　　低头——

　　林初愣了下。
　　纸上画的是一只垂耳兔，是那种幼儿园教材上的教的简笔画。兔子圆滚滚的，两只耳朵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摸，可……林初不明所以：“这是我？”
　　陆让森：“嗯。”

　　他居然还特别正经点头了？林初将纸拿起来，放在自己脸旁边以作对比：“森森，你好小气。”
　　陆让森不解。

　　“不能因为我说你胖了，你就把我也画这么胖。”
　　“……”

　　陆让森以为她介意，一本正经解释：“不是胖，是毛绒绒。”

　　这个形容让林初犹豫了。她重新朝纸上看了眼，这么看，这兔子还是挺可爱的……不过跟姜奕眠还是没得比。
　　可能失忆确实可以让人原本熟知的技能消失，陆让森大概忘了怎么画画了，并不是敷衍她。她叹口气，安慰的同时还不忘把画拿走：“还是好好学习吧。”
　　“……”
　　“以你现在这个画画水平，应该是不会被大学录取的。”
　　“……”

　　*

　　十二月末，寒冬来临。青阳一中结束了和市里其他三所中学的第一次联考。成绩出来后，班长将排名和总分贴在了黑板旁边。
　　林初和王佳佳第一时间过去看，可惜前排围着的人太多，排名被挡住了，她连自己名字都没看到。
　　但她看到了陆让森的名字。

　　——高高挂在了排名表的最上面，压住了常年位居第一的顾耀。

　　林初兴奋拍了拍王佳佳：“我看到我们家森森考第一了！”
　　王佳佳惊讶：“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会是顾耀呢。”
　　“森森一直很聪明的！他前几次只是粗心而已。”林初夸了一通后才问，“你看见你的了吗？”
　　王佳佳被挤得站不稳，绝望道：“我一个都没看见。”

　　林初的个子比王佳佳高半个头，于是尝试着往上蹦，然而旁边人正好挤了她一下，林初没站稳，往后一个踉跄——
　　只是很快，就被按住了肩膀。
　　那只手压在她肩头的力量不重，却很稳。那一刻，熟悉的干净气息侵袭了她的周身。林初顿了下，站稳后回头。

　　陆让森离得很近，她的视线正好对齐在他的脖子上。
　　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只留着一小截极其冷冽、白皙的脖颈。喉结很凸出，小幅度地滚动着。

　　热气后知后觉涌到林初脸上，她感觉陆让森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反而引着一股力气将她护在胸前。

　　“别蹦了，我帮你看。”

　　人很多，陆让森是贴在她耳边低语的。开口的一瞬间，潮湿炙热的呼吸打在她耳根上。林初脊背僵住，不自然地“嗯”了下，就这么垂着脑袋乖顺地被他护着。

　　她低着头，自然没看到，身后的男生看过来的视线格外专注温柔。

　　过了一会儿，林初觉得耳朵没那么酥麻，心脏也没跳得像刚才那么快后，才开始疑惑，陆让森是什么时候来的？
　　以前他从来不特意来看排名表的。
　　可能是有预感自己考得好吧。林初没多想，转过身，压着声音：“森森，我看到你排名了，第一。”
　　想了想，又夸道：“你好厉害。”

　　陆让森若有似无从喉间传来一声“嗯”，接着道：“我看到你的了。”
　　林初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多少？”
　　陆让森：“第五。”

　　林初惊讶，这次比上次月考高了五个名次。要知道，在这种关键时期，能在前排稳定上升实属不易，她眉梢都带着笑意，刚要把功劳归一半给陆让森时，头就被按住了。

　　“别又蹦倒了。”陆让森垂着眼，冷清的嗓音里沾染平日里没有的愉悦情绪，“你刚才蹦起来，真的很像兔子。”

　　*

　　第二天，联考各科的试卷就发下来了。林初总分高，但数学还没平时考得好。将试卷订正完，她又马不停蹄地拿出资料，写了两题，脑子一片混乱。
　　下课铃一响，她就狠狠往椅背上一靠。
　　她坐的姿势很不规矩，甚至后背还轻轻晃着，连带着后排的桌子都跟着一起晃。

　　陆让森停下笔。

　　林初没有任何羞愧，甚至耍无赖：“森森，我们得保持一致，不能背着我偷偷学习。”

　　“……”陆让森没再学下去。或者说，他有点学不下去了。林初离得很近，但并没有转过身，扎起来的马尾高高束在脑后，绒毛落下来，脖颈和耳垂都白皙的耀眼。

　　“啊，学习好难，不想学习了。”
　　少女软糯的抱怨声及时截断这份臆想。陆让森终于越开视线，转向课桌的右上角：“你的水杯空了。”
　　林初坐直：“你要去帮我接水吗？”
　　陆让森大方“嗯”了声，接过水杯。起身离开前，他朝林初看了眼。这几天她应该是没睡好，眼底多了些乌青，眉眼间也有倦意。

　　片刻，他轻声开口：“有什么不会写的，我的资料在桌上。”

　　林初听懂了陆让森的言外之意——资料在桌上，她可以随便翻。
　　这么一想，陆让森真的改变很多。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用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模样，说着“我不早恋”之类的话。

　　目前来说，她也算是他最亲近的异性朋友了吧。
　　但到底也还是朋友。林初无法确定陆让森是怎么想的——对她的好是出于朋友还是……其他之类的。
　　越想越乱。

　　林初甩开这些念头，看着陆让森堆起来的那叠资料。
　　数学习题册在最上面。
　　她刚才做的也是这本，不知道陆让森写到哪里了。反正也得到本人允许了，林初有恃无恐，翻到最新一页。

　　待看清夹在其中的纸条后，她愣了愣。

　　——纸上是很简单的素描，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女生清纯活泼，眼尾挑起，像是天生就带了笑意。

　　林初不是很懂画。
　　但也一眼就看出了，画的是她。

　　*

　　今天来接水的人不是很多。陆让森接好水，刚要上楼梯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加快了脚步上楼。
　　他用比平时快很多的速度到了教室。

　　后排有了动静，林初回头，惊讶：“森森，你今天好快，是跑回来的吗？”
　　陆让森的鼻息紊乱，压着声音：“你在写题？”
　　“对啊，想了好几分钟了还没想出来。”林初拿着自己的资料转身，“就是这题，你写到这题了吗？给我看看。”

　　“还没有。”陆让森坐下，手按在资料上，“你先想，想不出来再找我要。”

　　林初转过头。
　　过了会儿，她听到身后抽书的动静，不禁回想起刚才的画面。

　　陆让森的表情和声音都好紧张啊。

　　林初又等了会儿，陆让森才将资料给了她。
　　翻开——

　　果然。
　　纸条不见了。

　　她突然明白了，一直以来陆让森对她所做的那些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送她钢笔和小熊，为什么认真地给她讲题目，鼓励她上好的大学，为什么把前排的座位留给她，为什么会一眼能看出她的不开心。
　　为什么，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尽管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种难以置信的话。

　　其实并不难懂，只是林初一直以来都刻意忽略掉了。

　　无非是。
　　他喜欢她。

　　*

　　晚上回宿舍洗漱好后已经将近十二点了，第二天是周六，两个室友都回家了。林初躺在床上，心情还没彻底平复。
　　陆让森竟然喜欢她啊！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更值得令人高兴的事吗？

　　林初回想起画里的自己。
　　倒是陆让森画画的手艺似乎没遗忘，把她画的好好看。也不知道那张纸条被陆让森藏到哪里去了，下回问他要过来吧。
　　不过她都装作对此不知情了，要过来不就穿帮了吗？森森应该会害羞吧。会吧。他今天紧张得声音都不稳了。

　　林初也没打算戳破这层窗户纸，她知道陆让森是个很内向冷淡的人，或许，戳破后反而会不自然。
　　总之，她知道就行了。

　　只是今天太不凑巧，王佳佳不在宿舍，她的快乐无人分享。
　　大半夜，林初翻来覆去，觉得还是要把这份快乐分享给她。于是点开微信，发了条语音过去。

　　*

　　陆让森早上睁眼的时候，发现微信消息高达十几条。
　　他怔住，点开后，发现都是林初发来的。

　　翻到第一条，是条语音。
　　紧接着是满屏的文字——

　　[啊啊啊啊啊啊！我发错了！]
　　[撤回不了了！！]
　　[森森你别听。]
　　[森森你睡觉了吗？求你了！！！别听。]
　　[我错了。]
　　[其实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中间还有几条看起来精神转态欠佳的消息，直到今天早上六点，对方发的最新一条——[森森你醒了吗？]

　　陆让森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划到了最上面，点开了语音。

　　下一秒，林初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

　　“啊啊啊啊啊啊————陆让森他喜欢我！”

　　陆让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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