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部分【精神分析】一【善良,罪恶,与死亡】
/丁赫,你会带她逃跑吗?/
自今年六月一日起的血色天平案件,涉案嫌疑人白玄疑似从警局逃脱。
/丁赫,你们一起做了什么?/
在11区发现警方追捕人员白玄的逗留痕迹。
/丁赫,为什么你带她逃跑了,却没有救得了她?/
昨日于11区发现的尸体痕迹确系为血色天平案件嫌疑人白玄。
丁赫的公寓,卧室,床头的手机闹铃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丁赫猛然从梦里醒来,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水龙头的水清澈地流淌着,丁赫低头一捧水扑在自己的脸上,结束了简单的洗漱。
看着镜子中自己沾着水滴的脸,他沉默着,眼下一滴水滴下,一直降落。
汽油燃烧,警车发动,丁赫坐在车内,驶向17号。
车窗半开,微风吹进车里,像是一个月前一样。
八月十六号凌晨,甩掉了追捕的警车,丁赫和白玄一起行驶在路上。
车轮撩起风沙,望着前方的路,丁赫关掉了车灯,飞舞的灰尘瞬间消失。
车内,他冷声问道:“我们要远走高飞了,讲讲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赫突然让自己那一侧的车窗半开,微风通过窗口轻抚到白玄脸上,她平静地讲道:“心脏外面有胸骨保护,需要用电锯劈开。”
是的,她在讲她是如何开胸的,不,她是在讲:“以前的开胸开放式手术就是这样做的。”
她在讲什么?“弗洛伊德说,从小就有攻击性的人,升华自己走向正途就会去做医生。”
她在讲:“走入歧途了,就会像我一样。”
丁赫沉默地听着,白玄接着讲道:“人体,有强大的自我恢复自我保护功能,可是一旦人死了,马上就会发臭腐烂,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防腐。”
风沙吹进车里,丁赫控制着车窗摇摆不定地上下起伏,无法定夺是容忍风沙还是容忍她身上飘过来的香气。
白玄依旧讲着:“阴暗的事情,要在阴暗的地下三层来做。人们,在它顶上建立了一座娱乐大厦,用十八层的欢笑声压制地下三层的阴气。”
最终,丁赫决定还是关上窗子,他的动作引起了白玄的注意。不想给她反应的时间,丁赫望着前方的路开口问道:“那个新物质又是怎么回事?”
白玄转过头看向前方,讲道:“参与……歧变……先后会引起细胞反应与复原。”
他追问道:“是你做出来的?”
“对。”她爽快地回答。
他再次追问道:“怎么做到的?”
白玄笑了笑,讲道:“女人抹在脸上的、身上的东西,自古就有杀死男人的功效。”
是她卧室那一柜子的化妆品吗?
前方笔直的路突然向左弯去,丁赫转着方向盘,警车也被规训地跟着左转。
只听着车里两个人依旧在一问一答。
“你为什么只杀男人?”
“处在我这个阶层,目之所及自然全是男人。”
“为什么要杀他们?”
“丁警官,你读一读我写的东西,自然会找到答案。”
警车依旧向前驶去,仿佛在寻找答案。
警车最终停在17号大楼下,副驾驶也消失了白玄。
九月十五号早上九点半,丁赫从警车中走出来,走向了办公楼里。
办公区内,除了丁赫,其他四个人都已经到达了。
小陈拿着一沓文件站在自己工位旁跟舟湘交流着:“想不到有一天断案还要做阅读理解。”
他俩左侧的饮水机处,水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柳风冲泡了一杯咖啡递给祝粲运,自己又开始冲泡第二杯。
丁赫走进来,小陈提醒他道:“丁警官C座(警察处警察监管中心)一直在催你去做CISD(紧急事件应激晤谈)。”
丁赫讲着:“我没事。”径直走向了会议室。
小陈转头提醒柳风和祝粲运道:“柳警官,祝侧写师,开会了。”他和舟湘也赶紧走向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桌上杯中咖啡的烟气虚弱地向上盘绕着,香气却已经充满了整间房间。
/我本就失眠,不需要这种东西。/
看着众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丁赫坐在位子上吩咐道:“来吧。”
舟湘首先讲道:“我这边还没有进展。”
舟湘在尝试利用白玄卧室柜子里的化妆品合成尸体上发现的新物质。
小陈看着情况,接着讲道:“我们这边整理的关于嫌疑人白玄的文件,来源包括其住处搜查到的小说随笔,在DMC(文档管理中心)调出的祷告记录、PHAC(和平市心理与健康咨询中心)提供的心理咨询片段,以及其生前视频资料。在这些材料中,其中有一些与杀人案件存在一定关联。”
小陈从自己手中的文件夹中拿出四张纸分发给其他人。
他接着讲道:“在随笔中发现一处,编号01,记录时间在五年前。”
/我喜欢看人死去的样子,不停的挣扎,然后变成死尸一动不动,那对于我来说,是最安全的样子,每一个人死去,每一个人死去,我觉得世界就安全一分,更愿意活着,我想为我的恶找一个源头,一个借口,可是没有,我生来如此,我是恶人,纯粹的恶人。/
“在教堂祷告记录中也发现了一处,编号07,记录时间在两年前。”
/神父,我很羡慕坐在审讯室里自白的人,悲惨的身世,惨绝人寰的遭遇,看得让人泪如雨下,忘记了所犯的罪。我也有这样的故事,可与我的行恶没有因果关系,我只是喜欢行恶,……我也要为我的恶造出一个借口,看得人泪如雨下的那种。/
“从这两个片段来推断,白玄做了一些坏事,坏事的指向暂且推断为杀人。另外,这些片段都提到了白玄的恶人论观点,白玄认为自己天生就是恶人,同样的观点在PHAC提供的可披露片段中,也出现过,编号14,记录时间在五年前。”
咨询记录14
V(来访者):看过我演的戏吗?
C(咨询师):看过一些,你演技很好。
V:嗯……(持续一分钟的沉默)我开始演戏之后,因为电影里的角色,形象其实变得好了起来,要是让我演,我可以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可那是假的。
“除此之外,在咨询记录中,白玄还曾经讨论过挖心的事情,在片段21。”
咨询记录21
V:不是嫉妒,对我自己也是一样,我就是裸体走在路上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没什么情绪,不是冷漠,就是没什么情绪,除了作恶。
C:什么样的恶?
V:挖心,挖去一个人的心脏,剖开他的心脏,有些时候,你会觉得那个时候那个东西才是完整的,那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他生来就该是这个样子,他永生该是这个样子。当然,我说的作恶,是在这里。(指着自己的脑袋)一个艺术家有些想象力总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C:当然,那你还想过哪些……作恶。
V:没有(摇头),我只喜欢挖心,换了别的器官都不行。
“利用Bava(大数据音视频分析)处理的材料中,同样也有一段提到了挖心,在片段24,这段对话中另一个人是允爱,资料在附页里。”
白:允爱?你的名字很漂亮。
允:只是名字吗?
白:想让我看看你的心吗?
允:不用了,它老实的待在这里比较好。
白:你觉得我会怎么看你的心?
允:还能怎么看,把它挖出来?
白:……好主意,我很喜欢你。
/允爱,一面之缘。/
“这段对话发生在两人参加某节目的待机室里,四年前。原录像的人工和机器分析结果均认为白玄在听到挖心的时候有情绪的波动。另外白玄有提到一些关于真实和伪装的话题,比如片段32。”
/人们都以为镜头是用来记录真实的,事实上,只要在镜头里,一切都是在演戏。/
“片段34。”
咨询记录34
V:你看当我知道我要去爱一个人,我给了自己一个设定,我知道该怎么去反应,我知道怎么样让他也爱上我。当我知道我要去恨一个人,我给了自己一个设定,我知道该怎么去反应,怎么让他恨我。可是,如果我没有了设定,那就做不出反应,错误的也做不出,做不出反应。
C:那么,你今天的设定是什么?
V:一个,愿意说真话的人。
“我认为,结合片段21来看,白玄虽然强调挖心是一个想象事件,而其实这种说法是其在表露自我后的一种弥补。通过有人物设定才能反应这个事情真实性在片段37中也可以映证。”
咨询片段37
C:假如路上有一个心脏病发的陌生人,你会怎么做?
V:应该去救他?
C:应该,那实际上呢?
V:我大概不会在乎路上是不是有个人。
C:就是路过?
V:就是路过。
C:要是他抓着你的脚大声求救呢?
V:该做出些反应吧,该做出什么反应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苦恼)我就只会站在那,就,站在那,这是不对的,我就只站在那……(情绪有些失控)
C:我们不提这件事了。
//骗子。//
“从我阅读的材料来看,我的观点更偏向白玄是杀人凶手。”
小陈讲完了他的内容,看向柳风,柳风翻开他的文件,把其中一部分分给其他人,讲道:“首先,关于陈警官提到的白玄的恶人论,与其矛盾的是其随笔中提到的关于善良的看法,譬如……片段03。”
/关于善良,永远选择它,永远相信它。/
“另外,在她写的社论十诫中,所希望建立的也是一个良善的社会。片段07。”
社论十诫
1 每个人都应该善良。
2 每个人都要努力积极生活。
3 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支撑。
4 人类社会需要政府。
5 人类所有的集体决策都应该经过批判。
6 如果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应该改正。
7 任何不伤害自己,不伤害他人的行为,都应该试着包容。
8 必须和平,不可以战争。
9 勿把人类的缺点上价值,勿自嘲人类的优点。
10不可让以上成为枷锁,造就乌托邦。
“直接表露杀人与善良矛盾的观点,譬如片段01。”
/杀死人不可能获得善良,因为人是善良的载体。/
“从恶人论结合白玄真实与伪装的观点来看,我认为她想表达的是即便人生性恶劣,也要一生伪装自己做一个好人。而社会上的不良现象让她觉得愤怒也是一种印证。片段13。”
/我想,温柔而从容地度过一生。可我的一生,短暂的日子,被世界招惹的满是怒气。我多想像韩哉至一样,一把火把这个腐朽的地方全部烧掉,另起炉灶。可是这个地方有太多我爱的人了,他们若是联合起来,贡献自己的力量,必成大事。可是他们如今却迫于朋党的压力,莫名的对立,身不由己。你输我赢那一套永远换不来天下大同的日子。活着有多艰难,吃饱饭,洗干净澡,舒服的睡觉,读读书,看看电影,就是这样的日子,人类已经奋斗了几千个年头。哪里还有的精力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讲道德,讲利弊,讲法律,同样的道理换着法子,换着角度,换着故事,一批又一批的人讲了几千年,怎么人们还是不懂?/
“对于社会的愤怒再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譬如片段20,”
/两种人会选择死亡,对自己失望的人,对世界失望的人。而世界往往也造就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失望。所谓自杀,不是一个人杀死了自己,是在说,造成了死亡的是看不见的手。当我只是活在世上,可是活得不够善良,我便是一直在杀着人。/
“这一段可能就是她所谓的行恶。”
合上自己的文件夹,柳风接着讲道:“从你们18层来要人时白玄的反应来看,我认为白玄的确是知道些什么,不代表她真的做过什么。”
柳风看向祝粲运,祝粲运开口讲道:“小说部分是我来读的,我的分析结果来看,白玄……通俗来讲,与其说在伪装善良,不如说她有些关于善良的洁癖。她对上层腐败,感情不忠,战争斗争的态度都是极端的否认。关于生命和死亡,她的小说中总是出现不死的鬼怪精灵或者永生的男人,她热爱生命,并且也很极端,完全拒绝死亡。”
/永生。/
“不过,在她最后一篇小说中,她将自己描绘成断案的人,而将本案中的一些死者都描绘成了凶手。关于这些死者扮演的凶手,他们一些作恶的细节描写的都很详细。而这些内容我们在死者家属的审问中都没有得到,我认为证人要重新审问,我赞同柳警官的看法,白玄与案件相关,她的确知道些什么,关于是否是真凶,有待商榷。”
祝粲运讲完,所有人都看向丁赫。
听完四个人的汇报,丁赫沉默着。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陈起身去打开门禁,一个警察推开门讲道:“血色天平案件有人来自首。”
小陈看向丁赫,丁赫吩咐道:“你们接着分析,我去审问。”
他起身走出会议室,询问过来告知消息的警察:“人在哪?”
警察回答道:“5号审讯室。”
5号审讯室,丁赫推门走进去,看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的那人,白玄认识的那个街头艺人。
他拉开桌子另一侧的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丁赫沉默着翻开自己的记录本,听着那个人说道:“丁赫?”
丁赫抬头,他讲道:“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
他主动询问道:“阿玄在哪里?”
丁赫沉默一瞬,冷静地说道:“她死了。”
/丁赫,我好困。/
丁赫接着低头翻着本子,翻到一张空白的纸,拔开了手中签字笔的笔帽。
笔尖触碰纸张,他抬头问道:“姓名。”
街头艺人盯着桌前的灯光,将他的思绪带去很久以前。
“你叫什么名字?”
昏暗的街头,坏掉的路灯,他吃着白玄送他的晚饭,听着白玄问他的名字,多少有些失落。
因为那该死的只有一面之缘,她一点都不记得他。
他笑着反问道:“你呢?”
“白玄。”
白玄没有思考回答道。
“白玄。”重复了一遍她的新名字,他思索着,讲道,“我叫……墨,颢。”
“墨颢?”白玄没有很理解他的名字,询问道,“是哪两个字?”
他没有跟她解释,反而讲道:“伸手。”
“嗯?”白玄一愣,他笑着伸出自己的手,手心向上,讲道:“伸手。像这样。”
白玄伸出手,他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上写下了那两个字。
复杂的文字,他缓慢地一笔一画,指尖带着邪念滑过她的掌心,不时瞥向她,看着她单纯又认真的样子,挫败又不甘。
最后一捺也结束,他抬头看向白玄。
白玄回忆着他的名字,评价着:“好复杂。”
他笑了,告诉她:“你简单,所以我来复杂。”
白玄不理解他的话,撇了撇嘴吐槽:“关我什么事?”
咚咚,看着街头艺人在神游的样子,丁赫敲着桌子强调道:“姓名。”
墨颢回神,笑着讲道:“这个孩子跟我很不一样,她说,她要是快饿死了,一定会把琴卖掉,换饭吃。可是我,我一定会抱着我的琴饿死。”
/这又是怎样的世道呢,为了填饱肚子居然守不住尊严。/
“丁赫,”墨颢对丁赫讲道,“你知道她实际会怎么做吗?她会把她的琴卖掉,可是把饭送给了我。”
墨颢说完,突然又沉默了。
/艺术圈子就是傻*和天才都愿意来的地方。就是傻*也总是把自己当做天才。/
丁赫突然一手扶额,这么多天,她终于在他的脑海中说了一句不令人伤心的话。
丁赫揉了下额头,放下手,不耐烦地接着问道:“姓……”
墨颢抢先说道:“算了,管她是死了还是在哪好好活着,反正她终于逃离了和平市。”
他自顾自地从椅子上起来,讲道:“我走了。”
丁赫看着他转过身的样子,大声警告道:“站住。”
墨颢回头,他严肃地讲道:“你说你是来自首的。”
墨颢笑着说:“我撒谎的,不然你们警察不让我进来。”
说着他又要离开,丁赫再次强调道:“没有证据证明你在撒谎之前,你不能离开。”
墨颢看着他严肃的脸,小声嘀咕着:“老顽固。”又坐回了位子。
看着他坐下,丁赫接着问道:“姓名。”
墨颢讲道:“告诉你也没用,你查不到我。”
抬头看向墨颢,丁赫认为他的话里有一丝挑衅,他合上了记录本,起身走了出去,把他单独留在了审讯室。
办公区,小组的人正在分析资料,丁赫来到小陈的工位旁,小陈抬头,他讲道:“陈警官,拜托你去查一个人,在5号审讯室。”
“好的。”小陈应答着,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丁赫环顾一遍办公区,左侧柳风和祝粲运正在看文件,他问道:“舟警官呢?”
小陈回答道:“还在做实验。”
他已经收拾完桌子,讲道:“走吧。”
5号审讯室后的房间,丁赫和小陈推门进去,灯光打开,透过单向玻璃,他们一起看着墨颢。
丁赫问道:“你能查出他是谁吗,他什么信息都不提供的情况下。”
小陈想了想,问道:“可以采指纹吗?”
丁赫回答道:“你可以试一试。不过我怀疑他是来自柏林路另一边的人。”
/我就出生在那里。/
小陈思考着,讲道:“我查到了信息去找你。”
丁赫讲道:“多谢。”
丁赫离开了那个房间,回到办公区。
柳风看他走过来,截住了他走向办公室的企图,开口问道:“丁警官,那个来自首的人是谁?”
丁赫如实讲道:“还不知道。”接着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他听着柳风的声音幸灾乐祸的讲着:“早就知道把人口信息交给17号不靠谱。”
/再猛烈的武器也抵挡不住人心涣散了。/
丁赫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也翻开自己桌子上放的那份文件,翻看起来。
/一个人能感受到他人的绝望吗,不能。也许你能观察到我的头流血了,可是绝望是更深层的伤痛。因此,如果我想要展示给你,只能剥开我的皮,撬开我的骨,揉碎我的肉,流干我的血。可是即便如此,他人也看不到我的伤痛,看到的只是我的死亡,那远比不上绝望。/
可是她的死亡远让他绝望。
//你不像我,挣扎在泥泞的现实里,不如骗自己。//
八月二十号下午,车子没油了,丁赫和白玄两人走在路上。
白玄讲了她的痛苦,询问他的赞同。
丁赫讲道:“你不像我,挣扎在泥泞的现实里,不如骗自己。”
白玄听了他的回答,摇了摇头,却没有生气,她反而笑了笑,而后冷静地看着前方,一边走着一边讲道:“倘若疼痛的人,人人都像你一样通过虚无缥缈的梦来骗自己,把现实拱手让给那些坏人。你止痛了,世界怎么办?”
丁赫走在她身旁,一边走着,一边质问她:“如果你的眼里有世界,为什么还要去害世界上的人。”
白玄微笑着,看向他问道:“我杀了一个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救另一个人?”
他对白玄的回答不满,反问道:“怎么能通过杀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
白玄笑了笑,一边走着一边讲道:“这是你们的问题,你们允许自相残杀。”
你们是谁?阳光笼罩风沙又笼罩住她的身体,她又是谁?
“那你呢?”丁赫问道。
“我?”白玄笑着,抬头看天,讲道,“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遗憾掀不起大风大浪。”
微风吹起她的衣服,她的发丝,阳光好像很喜欢她,一遍一遍让她的发丝闪着光。
白玄突然看向他分享到:“丁赫,云彩好像在下坠。”
不知不觉,太阳下山了,丁赫的办公室不开一盏灯显得昏暗的很。
咚咚。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丁赫回神看过去,小陈推开门讲道:“人查到了。”
小陈走进办公室,把一沓文件递给他,讲道:“这个人常年在街头弹琴卖唱,居无定所。通过CRMS(城市道路监控系统)的一些路径分析来看,他的活动基本24小时有源可查,我重点看过六月1号到13号的分析,他的活动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
“另外,”小陈看了丁赫一眼,接着讲道,“唯一在DMC有的一份有关他的记录,上锁了……”
丁赫讲道:“你直接黑进去就是。”
“啊……”小陈摸了摸鼻子讲道,“我已经黑进去了,在第14页。”
丁赫翻到文件的第14页,听着小陈讲道:“14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去柏林路另一边寻找‘社会遗漏者’的活动,企图通过一些测试在‘墙外’筛选一批聪明的孩子,带回柏林路内。这个活动明氏包括……17号都有参与。这个街头艺人曾经就是被筛选出的孩子的一员。”
“呃……”小陈又看了一眼丁赫,讲道,“我还查到白玄也是这批孩子中的一员,23页。”
丁赫冷静地翻到第二十三页,档案上有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他分明就梦到过。
难怪在梦里她不告诉他她的名字,档案上,她只有一个编号,0317。
/0317是这个世上一个人形的玩偶,1她是人形的。2她是玩偶。
一群人围着她,对她的发型提出意见,他们摆弄,指责,0317被撕掉了一块头皮,他们散了。
一群人围着她,对她的五官提出意见,他们摆弄,指责,0317的脸被戳了个洞,他们散了。
一群人围着她,对她的身材提出意见,他们摆弄,指责,0317的胳膊断了,他们散了。
一群人围着她,对她的穿着提出意见,他们摆弄,指责,0317的内裤被套在头上,他们散了。
0317是这个世上一个人形的玩偶,1她是人形的。2她是玩偶。/
“丁警官?”
丁赫走神,小陈提醒他,他回神讲道:“……辛苦你了,我去一趟5号审讯室,你下班吧。”
5号审讯室,丁赫走进去的时候听着墨颢正在悠闲地哼着歌。
墨颢听见推门的声音,看过去,丁赫讲道:“你可以走了。”
墨颢起身,他走向审讯室门口,路过丁赫,突然停住,讲道:“丁警官,□□幼女,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玩弄生命,造成一家惨死;家暴妻子;欺辱人权;他们都不把自己当人,该死的人死了,为什么却是阿玄犯了错?”
看样子这些死者的确另有隐情。丁赫询问道:“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墨颢没有回答,接着问他的问题:“丁警官,他们不该死吗?”
丁赫想了想,讲道:“该不该死,有罪无罪,是法律说了算的,不是她。”
墨颢听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离开了:“和平市的法律担不起自己的地位,人定的法,容着自己的恶。”
/当法律站在强权的一方,那就必有人要与强权作对。我不是在无视法律,而是在维护法律的权威,法律未能做到的惩恶扬善,我替它做,法律说杀人犯法,那我就付出应有的代价。阿宪总是说人要遵守规则,实际上,人类的进步都是通过破坏原来腐朽的规则获得的。/
//胡说八道。//
看着审讯室已空无一人,丁赫也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办公区,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关掉的灯跟他的心情一样落寞,只剩下舟湘的实验室门口还亮着“使用中”的红色荧光。
丁赫犹豫着,敲了敲门。
舟湘开门看到门前的人是他,有些惊讶:“丁警官?”
她从实验室出来,听着丁赫问道:“进展如何?”
舟湘摇了摇头:“我找不到思路,于是只好尝试排列组合的方式。”
她看向丁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她这几天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丁警官,实际上要用这种方式,大概要一两年才能出结果。我拜托陈警官调查了一些资料,白玄的教育记录,她上学的日子寥寥无几,考试的记录只有几条,虽然成绩好的及其令人羡慕,但是就生物化学来看,毕竟所学的是基本的知识。白玄的图书馆借阅记录和网络浏览记录也没有多少相关内容,她大量的时间都在看文学作品和电影。”
陈述了一大堆,她终于开始讲她的观点,“即便一个人再聪明,倘若没有一定的知识,怎么能造出一种新物质。况且,也没有在证物中发现白玄有相关的设备。”
相关的设备,丁赫讲道:“酒吧。她在酒吧驻唱,那些解剖之类的事情都是在酒吧舞台后台做的。酒吧被烧毁了,所以找不到证物。”
舟湘听着他的想法沉默地思考着,丁赫无声跟她告了个别转身离开。
看着丁赫的背影,舟湘突然叫住了他:“丁警官。”
丁赫转身,她讲道:“酒吧被烧毁了会不会是在掩饰没有证物?审问的时候白玄说她忘记了解剖时间,我在想,她会不会是不知道?”
//但愿如此。//
//可生活没有另外。//
丁赫没有表达看法,转身离开了。
他走出办公楼,看向漆黑的夜空,在心里讲道:夜晚来临了。
八月二十三号晚上,他跟白玄走在路上,路旁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白玄突然跑了过去。
他紧张地跟着跑了过去,看着白玄爬上了那块石头。
他站在石头一旁,仰头看着她。
白玄看着天,张开了手臂,低头笑着喊道:“丁赫,夜晚来临了,跳起舞来!不要杀人放火!”
白玄又仰头看向了天空,她的动作好像真的在起舞。微风一遍一遍抚摸她的脸庞,丁赫盯着看,看着她的脸被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他忍不住好奇,在心里问自己:怎么月亮也喜欢她。
他的想法又让他摇了摇头,小声骂着自己:“你有时候真像个疯子。”
白玄听到了他的话,以为他在说自己,于是讲道:“人类对于疯癫,自古惧怕又痴迷。”
她突然来了什么兴致,一边在石头上来回走着,一边吟唱到:“无疑,是自身生命的无趣与贫乏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普通被命名为正常,掩饰。”
“万物运转,直到出现一次异常,文明诞生。”讲着,她张开了手臂。
她收回了手臂又接着讲着:“人类是地球的疾病,居然又希望一切运转如常。”她摇了摇头。
“我身处我的正常,却身处人群的少数派,我言:异常,多如厮。”
她讲完,满足地低头看着丁赫,讲道:“你接住我。”
什么?她说什么?丁赫只顾着怕她摔下来,注意力不在她的话上,于是直到低头看到白玄跌到了地上,他才反应了过来。
白玄站起来,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土一边抱怨着:“你这人真是,倘若我不爱你,你怕是讨不到人喜欢。”
她骗他的喜欢,她怎还有理?丁赫转身独自走着,讲着:“我们要赶紧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夜晚来临,无家可回的人只是祈求睡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