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

　　“沈念......我问过他了，他说他叫宋元卿。”
　　“什么？你再说一遍。”沈念难掩激动。
　　“他说他叫宋元卿。”霍子阳表面上看毫无波澜，内心却正在煎熬，“所以他是不是你哥？”
　　“是......”沈念已经有些哽咽了，或许是多年来积压着的情绪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就像是开闸的堤坝，汹涌而来，“他是我哥......是我哥！”
　　......
　　沈念上山去找宋元卿。
　　霍子阳却一个人郁郁寡欢地往集市去了。
　　今日天气，没有太阳，乌云朦胧地散布在空中仿佛闪着丝丝迷雾。
　　“这里有什么酒？”他站在小酒馆门口蔫头耷眼地问门外的老板。
　　“那就要看你要什么样的酒了。”老板道。
　　霍子阳想了想，平静如水地开口道：“我要最淡的酒。”
　　还要赶路，他不敢醉。

　　......

　　霍子阳坐在桌前，望着眼前那盏清水般的酒，伸出手来拿起杯盏，他将酒盏凑近自己的鼻子，悠悠闻了一闻。
　　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酒的气味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刺鼻，反倒是有一丝甜津津的香气。
　　他将酒送到唇边，先细细品了一品。
　　当他的舌尖触碰到酒时的那种感觉却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小的感官都连带着颤了一下，他仿佛感觉得到那舌尖上有无数个小道看不见的小人正在跳舞。
　　酒的味道......是苦而辛的，但细细品却又是藏着甜味。
　　还未咽下喉咙，那种感觉就已经直冲脑门。
　　他还未喝过酒时就听别人说过，酒是世间最美味的汤药，但他亲自尝试过之后却只觉得酒是世间最奇怪的东西，明明那么辛辣刺激，却又让人莫名陶醉于其中。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沈念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人间没有孟婆汤，也没有忘情水，于是便有了酒。”
　　于是他端起那杯浅浅的“忘情水”淡淡的“孟婆汤”一饮而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烦恼一般。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但霍子阳却不想喝醉，更别说眼前这壶酒算是淡酒中的淡酒，一杯下去除了嗓子有些灼热的感觉便无其他了。
　　他将酒连同壶的钱放在桌上，端起壶就走了。
　　似乎是酒带给他的暖意，他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而他注定是来让沈念和宋元卿重聚的吧。
　　也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宋元卿他该下山就下山，只是陪他的人不是自己了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子阳想着想着，举起酒壶猛灌了一口。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坏，帮别人和亲人团聚，这本来应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是烦闷得很呢？
　　这应该算是见不得别人好吧......
　　霍子阳又猛灌了一口酒，嗓子火辣辣的，脑子也更清楚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吗？
　　呸！才不是......
　　不是好事，绝对不是好事，若是好事我现在又怎会高兴不起来，做了好事是该开心的。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霍子阳拿着提着装着“孟婆汤”的酒壶步步散漫地走在街上，俨然与灰蒙蒙的天空相互辉映成了一副郁郁寡欢的风景画。

　　......

　　霍子阳还是离开了山月村，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他想，或许过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他了，集市卖菜的贩子们，那些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大娘大爷，从来没有交集的村民，孙小五，张老伯，还有那个山上与他约好将来要一起下山一起喝酒的小山神，他们都不会记得自己的，至少不会再刻意去想起来了。
　　但又如何呢？他霍子阳的路，遥远而漫长，是注定不会为路过的风景而驻足的，即使驻足，也只能是驻足，他不能耽搁太久。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座山，心里清楚这里的一切或许都会与自己无关了。
　　他也是时候要去完成他自己的任务了。
　　他抱着怀里的兔子，轻轻摸了摸它的额头。
　　“好了，是时候启程了。”他也不知道是在对兔子说话还是在对谁说，只觉得喉咙里哽得厉害，“再会，小山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