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修真界像个法师

　　茯苓无精打采地窝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以后该怎么办’的问题，但是就是想不出办法。

　　翻个身却看见锦年正趴在窗台上望着她，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

　　茯苓立刻翻个身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管身后被压得一团乱的头发，就这样朝窗边走过去。

　　“想好怎么办了吗？”锦年也不是想催茯苓，只是她只剩下三天能够如常度过的日子，后面的时间充满变数，她不能让茯苓的事情往后拖。

　　茯苓摇了摇头，她这个小脑袋瓜子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

　　“你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罢了。”锦年身体稍稍前倾，点了点她的鼻尖。

　　茯苓迷茫地眨了眨眼，“小姐姐说的选择是……”

　　“要么彻底离开那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要么劝你的父亲将继母一家请走，恢复从前的生活，想选哪个？”锦年语气并不严肃，只是这说出来的话无端带着几分沉重。

　　茯苓似乎也陷在了两难之中，毕竟是个小丫头，寻常人家女孩向她这个年纪不是在娘亲手心里被捧着，就是在爹爹怀里被护着。

　　“两种选择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一样，前者则需要和父亲彻底断绝关系，后者若是成功可能会让父女之间产生一种隔阂。”锦年看着茯苓不知所措的双眸，继续说道。

　　“我选后面那个，爹爹他不是不爱我，只是被继母骗了，我想只要我和他好好商量，好好解释的话，应该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茯苓一听锦年说要和父亲断绝关系，就立刻下了决心。

　　锦年眯了眯眸子，没有再多说，只是道：“既然做了选择，那就去做吧。”

　　茯苓一直混沌的脑袋忽然一下清明了许多，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小姐姐说得对，我这就去，我要和爹爹说清楚！”

　　锦年看着她一边念叨一边从屋内走出，便抬手拦住了她。

　　茯苓疑惑地看着她：“小姐姐怎么了，我要去找……”

　　锦年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啊，但是你要这副样子去见自己的父亲吗？”

　　茯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没有梳理，登时便红了脸，回了屋内，开始细细梳理。

　　锦年坐在石凳上，目送她再次出了门，视线一直停落在垂花门前，而后才忽然垂眸叹道：“总是要经历些打击才能长大的……”

　　茯苓偷偷溜回了村里，知道傍晚之前父亲一定在地里干活，于是便沿着熟悉的小路，踩着那些小石块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苓父正扯着锄头在地里除草，忽然听见女孩叫自己：“爹爹!”

　　锄头用力砸到土地里，陷进去一半，苓父抬起头时，小丫头已经跑到了他的身边，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茯苓？”苓父看见茯苓很是惊讶地转身。

　　“你可算回来了，快让爹看看。”说着，他就将茯苓抱起来，发现小丫头除了面色通红，因为刚才跑得太快，呼吸缓不过来，其他倒是没有受伤的地方。

　　“爹爹，你听我说。”茯苓忽然面色凝重起来，趁着继母还被关在县衙里，她必须抓紧时间。

　　苓父将她放下，以为她是要讲述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于是弯腰拾起锄头，牵着她往回走：“跟爹爹回家，回了家慢慢说。”

　　茯苓似乎也觉得找个地方认真商议比较好，于是便乖乖跟着回去了。

　　茯苓回到家看到靠在墙上的那半截竹棍，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连忙移开视线，握紧了苓父的手进了屋，心中开始思量着要怎么开口。

　　苓父将她安置在凳子上，从一叠瓷碗中找了一只没有缺口的，倒了一碗白水递给她：“跑了这么久，早该渴了吧，快喝吧。”

　　茯苓跑了一路，早就渴的不行了，于是端起碗就大口地喝起来，没多久那碗便空了，她擦了擦嘴角的溢出的水珠，将碗放在桌上，郑重地说道：“爹爹，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

　　“我听着，你说吧。”苓父从屋外捞进来一只凳子，坐在她旁边。

　　父女俩一高一矮地坐在小门前，太阳开始西沉，已经傍晚了。

　　“继母她根本不是为了我考虑，那个地主的儿子嫁不得的，听说他已经害了好几个姑娘了，我……”不知为何，茯苓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似乎有些困意。

　　继母不知何时就会回来，她强忍着困意，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爹爹，我不想嫁过去，继母她今天又叫人去街上绑我，她不是什么好人……”

　　茯苓越说越困，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她以为是太困了，摸索着门想扶着站起来清醒一下，结果身子刚起一半整个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朦胧中好像听见有人笑了一下，那人说道：“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苓父拍着茯苓的肩膀，敛了笑容，将人送回了房间。

　　卧房里正在睡觉的男孩被吵醒了，他便是茯苓继母所生的儿子，每日不是玩就是吃，再不然就像这样睡到下午，已经七八岁了，但是还未曾读过书。

　　他翻身从床上下来，看见隔帘动了一下，好像是有人回来了，他掀开隔帘，看见近在咫尺的高大身影，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那高大的身影忽然转过身来，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说道：“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我出去办点事。”

　　“知道了，爹。”男孩小声答道。

　　苓父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带着些钱去了县衙。

　　继母和那几个村民因为苓父交了赎金，所以被放了出来，苓父向那几个村民道了歉，然后将继母领回家中，一路上一言不发。

　　继母心中恐惧，也不敢主动搭话，两人就这么走回了家里。

　　但是看到屋内的茯苓时，继母眼眸亮了亮，有些惊讶：“这小丫头回来了？”

　　“嗯。你现在就去王老爷家提亲，让他明日来接人。”这才是苓父将她从县衙接出来的目的。

　　“知道了，我这就去，省得这小蹄……”察觉到头顶阴沉沉的目光，继母不敢抬头，立刻收了声，转而道：“我这就去。”

　　那水中放了不少迷药，茯苓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悠悠转醒，醒时脑袋仍是晕的，一方面是因为迷药，另一方面是因为外面吵吵嚷嚷的喇叭声。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想道：谁家今日有喜事？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响，茯苓才一下惊醒，那喇叭声简直就像是贴着她家墙壁吹的。

　　茯苓慌慌张张地下了床，还没跑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妇人笑着进来，有的胳膊上还挂着一只箱子，小巧精致，里头盛的东西像是用来梳妆的。

　　“这小姑娘生的好生精致啊，尤其是那双圆圆的杏眼，真是太漂亮了。”

　　“我倒觉得这鼻子挺好看的，这高高的鼻梁就是好福气啊。”

　　那几个妇人进了屋就对着茯苓品头论足。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茯苓觉得来者不善，便主动往后面躲了躲，想和对方保持些距离。

　　“当然是给你梳妆了，新娘子不就是要打扮的好看点吗？当初我嫁给你爹都没这待遇。”这声音自然是她那个继母的，她从那群妇人之间挤进来，拧着眉毛似乎在羡慕。

　　茯苓应了她的话，喝道：“那你去嫁好了，反正我不嫁！”

　　继母对她这声反击并没有太大反应，笑着答道：“我倒是想啊，可人家不要啊。”

　　随后又对着旁边的几个梳妆的婆子说道：“看见了没，这丫头犟得很，不来硬的恐怕不行。”

　　那几个婆子连忙说道：“放心吧，我们这么几个人还拧不过她一个小姑娘？”

　　继母放心地笑了笑，那笑意转向茯苓时却变了，多了几分得意。

　　茯苓心中慌乱，想往后躲，却不知被谁向前推了一把，那人声音像是孩童：“姐姐快去啊，当新娘子了。”

　　茯苓刚才只顾着往外跑，竟没注意到她那个好弟弟也在屋里。

　　被这一推，茯苓本就倍感沉重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那几个妇人连忙伸手去捞她，然而伸出去的手却忽然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周遭空间微微凝滞，空气中划出一道微弱的红色火光，锦年拄着拐杖慢慢现身在茯苓身旁，茯苓仍是之前半倒的姿势，锦年抬手将人扶好站稳，一挥手，静止的人和物再次恢复如常。

　　锦年隐了身形站在茯苓身侧，茯苓看见自己正好好地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她刚才不是快要摔倒了吗？怎么又跟做梦似地站在这？

　　然而抬起头时，茯苓却发现那几个妇人看自己的神情也变了，更诡异地是，原本推自己的弟弟，突然拽着她的袖子，乖乖地喊了她一声：

　　“娘。”

　　茯苓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喊我什么？”

　　谁知弟弟却反而疑惑地看着她：“娘，你怎么了？那臭丫头好不容易如你所愿嫁了出去，你不是高兴疯了吧？”

　　听见那声‘臭丫头’的称呼，还有这没大没小的语气，茯苓才确定自己这弟弟脑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她弟弟脑子没问题，难不成是她脑子出了故障？

　　然而旁边忽然传来一声高声喊叫：“你们这些老婆子想干什么？那丫头不是在那吗？你们围着我干什么？”

　　想起刚才继母说的‘要来硬的’，于是茯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继母被那几个妇人用绳子绑着。

　　那几个妇人一边抱着继母，一边绑人，一边还望向茯苓说道：“你说的果然不错，这丫头劲儿还不小，要不是我们几个人合力压着，还制不住这丫头。”

　　“可不是吗？人看着挺瘦小的，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另一个妇人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又忙不迭地将绑好的人推去了桌边，准备梳妆。

　　“你们弄错了，那死丫头人在那呢？你们绑我做什么？”被绑的人用力朝茯苓那边示意。

　　那几个妇人朝茯苓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皱着眉将视线收回来，琢磨似地看着捆住的人：“这小丫头不是脑子有病吧？”

　　旁边的妇人按着继母，还不忘回她一句：“你是不是傻？这丫头肯定是在装疯卖傻，就为了不要出嫁呗！人家机灵着呢！”

　　继母：……

　　她仍然朝茯苓那边挣扎着，喊叫着，但是没人会听她的辩驳，只会当她在装疯卖傻，就连她的亲儿子都哈哈笑着，仿佛觉得这一幕非常有趣，不仅笑，还指着桌边被捆的人说道：“新娘子骂人啦，新娘子骂人啦！”

　　那继母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绿了，看着茯苓身旁的毛小子，骂道：“小兔崽子，再笑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

　　毛小子平时被惯坏了，就跟没听见似的，仿佛挑衅一般，笑声更大了。

　　直到梳妆的妇人将他赶出去，这笑声才停止。

　　茯苓也愣在原地，忽然肩膀好像被一阵风拂过，她面上神色未变，仍是之前呆呆的模样，转过头却看见锦年正在旁边笑着。

　　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姐姐……”茯苓刚想问她，却被锦年伸出的手指横在唇前，她识趣地禁了声。

　　梳妆的婆子似乎正忙着按住继母，没人听见她喊了什么。

　　茯苓推开门出去，看见了停在门前的喜轿，以及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那新郎脸上挂着地痞流氓一样的笑容，时不时还不耐烦地催着问：“我那小新娘怎么还不出来啊？”

　　这语气就跟催青楼的姑娘似的，锦年听了都有几分不悦。

　　然而还有人回他：“就快了就快了，公子再等等，总要打扮得好看点您看着也舒心。”

　　说这话不是别人，正是苓父。

　　茯苓听见苓父说出那番话，并且弯腰神态谄媚地望着坐在马上的人，心瞬间凉透了。

　　“你爹活了这么些年，不会不知道你继母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也知道她对你做的那些事。”锦年站在一旁，眼中一片淡漠。

　　茯苓这才意识到自己晕倒之前听到的那句话，正是出自她这个父亲之口，她不假思索喝下的那碗水，其实也早已被下了迷药。

　　连生身父亲都是这样的面孔……

　　茯苓脚下一晃，险些向后倒去，锦年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小姐姐……”茯苓忍不住喊了锦年一声，想哭但是又忽然哭不出来了。

　　锦年低声应了一下，用肩膀碰了她一下，笑道：“好戏来了。”

　　茯苓也抬头去看，房门被打开，人还没出来，就听见一句破口大骂：“茯苓你个臭婊子，敢用妖术算计老娘，老娘……”还没等她骂完，嘴就被人堵上了。

　　妇人嫌弃地看着继母：“这姑娘够狠的，为了装疯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骂的还是自己。”

　　“那又有什么用，嘴一堵就什么都骂不出来了，这不就安静了吗？”说着话，妇人就将继母推了出去。

　　茯苓看着继母怨毒地瞪着自己，然而也就瞪了一下，就被人按着肩膀推出门外。

　　茯苓看着继母眼神向苓父求救，然而苓父看都没看一眼，反而催促喜婆快将人扶进轿去。

　　若锦年没有出现，现在被拥进喜轿里的就是自己……

　　茯苓正伤感着，就听见有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啊，要是刚才换身份的人是那个男人就好了，就更有趣了，真是可惜。”

　　茯苓不用想都知道锦年说的‘那个男人’指的是她爹，她略微疑惑地皱了皱眉，刚想问锦年‘男人能上喜轿吗？’。

　　然后她又按照锦年的话突发奇想，想象着自己的亲爹被人绑着梳妆，被人绑着入轿……

　　“哈哈哈……”茯苓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姐姐你这想法真是绝了哈哈哈……”

　　锦年见她笑了，欣慰地扬起唇角，揉了揉她的头发。

　　锦年的法术一个时辰之后就失效了，因此等那新郎醉了酒之后迫不及待地进了新房，结果看见床上被绑的泼辣妇人时，酒瞬间醒了大半。

　　翌日吵着闹着将茯苓一家告到了县衙门。

　　县令认识锦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了解，便让苓父将聘礼归还地主。

　　苓父正要劝说茯苓帮他，却不想被茯苓亮出的一纸断绝书挡住，他大声辩解自己没有和茯苓断绝关系，但是这断绝书偏偏在县令那生了效，他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茯苓立在原地，看着苓父一家被人赶出去，她一动未动，就这样冷漠地看着。

　　那里以后再也不是她的家了，她也决计不会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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