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27泥沼

　　“她竟然还有脸来上学。”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啊。”
　　“一个杀人犯，就是读书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别这么说，她肯定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呵，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这样说有什么用，难道这样那些人就能重新活过来吗？”

　　冷言冷语混杂在早读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余惊羽恍若未闻，又不是没被骂过。她抬头环顾整个教室，那些说闲话的声音不自觉的消失。
　　教室里，空着三个座位。
　　一个是黄慢慢，一个是张有财，他们请了事假，余惊羽能理解，可是——她的目光落在前面空着的桌椅上，杨霏呢，为什么请假？

　　早读结束，余惊羽被班主任老叶叫走，教室里不少人伸着脖子探着脑袋好奇学校会怎么处理余惊羽。

　　龙山岛的上空，乌云盘踞，缠绵的雨终于消停，取而代之的是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下来，落在水里，瓦片上，金属栏杆上，迸发出新的乐声，仿佛在演奏一场命运交响曲。

　　“小余啊，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吧，你看这样行不行，学校这边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老叶关心的看着她。
　　“谢谢关心，我不需要。”余惊羽冷声，锐利的目光带着寒星看向班主任，仿佛在无声的质问：“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的死是我造成的？”但凡有一点科学常识和三分良知的人都不会说出是这个答案，故而老叶被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心虚。
　　“你这孩子——”老叶无奈的摇头叹气，“算了，你们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

　　余惊羽回教室，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盯着椅子上那一抹鲜红色，沉声道：“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教室里的人都等着看她的好戏。
　　回答她的是教室里的沉默以及屋外如鼓点般急促的骤雨声。

　　“你最好祈祷别被我抓到！”余惊羽抽出纸巾，半蹲下擦干净椅子上那摊红墨水，她和里面一双恹恹的眼对视，惊觉这是自己的眼神，不由轻笑了一声，大家同学一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模样了呢。

　　上课铃打响，第一节是老张的数学课。
　　踩着点，杨霏喘着气，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课本，作业和笔，一件一件放在书桌上，小声道：“原来还有人比我迟啊，亏我还紧赶慢赶的。”那语气，仿佛自己不是最后一个来的还挺骄傲的。

　　刚从雨中出来的杨霏，身上多少带着点潮湿的清新，不知怎的，就冲散了余惊羽先前酝酿的那股子不快。

　　“上课！”
　　“起立！”

　　出乎意料的是整个教室只有杨霏和余惊羽站起来了。
　　老张看着角落里光零零站起的两个人，皱眉问道：“其他人呢，班长说的话没听见吗？”

　　回应他的是抗议：“我们才没有这样的班长！”
　　“我们凭什么要听一个杀人犯的话！”

　　老张气的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头朝着那人砸了过去，恨铁不成钢道：“亏的你们还是坐在这里接受科学教育的人，语文老师没教过你们论点要有论据支撑吗？岛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人一下子难以接受，但是是非曲直，在座的各位同学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果连这样分辨的能力也没有，那我们这些老师也白教了你们这么多年。”

　　老张俯视着讲台下的学生们，冲着余惊羽和杨霏摆手，示意她们坐下。随后走出了教室，留给他们自己反思的余地。

　　杨霏看着教室里面面相觑的其他同学，难道自己这个假期回龙城，岛上又错过了什么瓜？
　　想也没想，她转身问余惊羽：“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余惊羽讶异的眼神看着她。
　　“杨霏同学，你还不知道吧，余惊羽她在龙王祭前一天晚上阻拦大家祭祀和出海，导致八户人家在第二天出海之后全部石沉大海。”

　　“嗯？”杨霏认真回忆了一遍刚才那人说的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开口问道，“这惊羽做的不是好事吗？”

　　好事？！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嘲弄声。

　　余惊羽看着杨霏认真解释的模样，心里生出一股暖意来。
　　“你们刚不是说了吗？他们出海的遇害了，在这之前，余惊羽劝他们不要出海，这做的不对吗？余惊羽想救他们，但是他们不听劝，所以最后落得个石沉大海，这不是他们咎由自取的吗？”杨霏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默。

　　半晌才有人想起家里长辈的说法，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是先有余惊羽惹得龙王爷不高兴才有后面大家的出事。”
　　“对，杨霏，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

　　“余惊羽，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海？”杨霏一副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吧的眼神同情的看向他们，继而转过身，看向余惊羽。
　　“天气预报说第二天会起雾。”余惊羽如实说道。

　　“这不就结了，显而易见，是那些人自取灭亡。”杨霏总结道。

　　余惊羽看着杨霏明眸善睐，眼里浮现一抹浅笑。

　　这话落在有些人耳中就不乐意了，“我看你是余惊羽的人，所以才帮着她说话，颠倒黑白。”
　　“真相只有一个！”杨霏做出名侦探柯南的标准动作，指着那位说话的同学。

　　那人被指的说话结巴，“你……你什么意思！”
　　“没有调查就没有话语权，既然你们说是余惊羽害的他们死，那么证据呢？余惊羽有什么作案动机吗？”外面的雨停了。杨霏的声音在整个教室里落下，掷地有声。

　　众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讪讪的回到座位上自习。

　　杨霏冲着余惊羽莞尔一笑，余惊羽莫名的想起了做好事后向主人邀功的猫。

　　教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杨霏写了张纸条塞给后面的人。

　　余惊羽打开来：【小鲸鱼（画的简笔画的鲸鱼，背上正喷着水），我才不在几天，你怎么又被他们欺负了=.=】
　　【没有。】

　　余惊羽把纸条塞回给杨霏的时候，不自觉的顿了一下，忽而想起以前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说是上学时候没有传过小纸条的青春是不完整的青春。

　　杨霏盯着余惊羽的留言，反复确认了就这俩字，内心吐槽了不下十遍，自己画的不可爱吗，她就回自己这？冷静下来后却又觉得这挺余惊羽风格的。

　　-
　　下午上课的时候，黄慢慢来了，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

　　来了也不说话，就死死的瞪着余惊羽。通红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那漆黑的眼珠子凸出来恨不得将余惊羽身上瞪出窟窿来。

　　余惊羽视若无睹。
　　杨霏在同学们的八卦中得知了两人的恩怨，只觉得莫名其妙。

　　临放学的时候，黄慢慢刻意经过余惊羽面前，哽咽着放狠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余惊羽没有理她，在座位上写作业。
　　杨霏等着余惊羽一起回家，重新上课的第一天，收拢心思学习也不太容易。

　　等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杨霏实在是坐不住了，“诶，你还不回家？”
　　余惊羽道：“你先回去吧。”
　　“可是我怕。”
　　“怕什么？”余惊羽抬眸看她，杨霏脸上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害怕来。
　　“怕黄慢慢欺负你。”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向余惊羽大胆说道。
　　余惊羽忽而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是不一样的，哪怕所有人站在自己的对面，她也会站在自己的身侧，可是这样的陪伴会持续多久呢？或许今晚，或许明天，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时候，她就会离自己远去。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杨霏挥舞了两下自己的拳头。
　　“不用了，你先走。”余惊羽道，“我今天有事，不回家。”
　　“真的假的？”
　　余惊羽脸上看不出情绪。
　　“你该不会是怕了黄慢慢吧。”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只是单纯的有事而已。”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家奶奶要念叨了，杨霏确定余惊羽不回家后，背着书包先走了。

　　杨霏走出去没几分钟，余惊羽忽而想到如果黄慢慢在自己回家的路上等不到自己，会不会对杨霏下手？一想到这里，她就坐不住了。她迫切的想要追上杨霏。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受杨霏的照顾，自己不能再把她牵扯到这滩泥沼中来了。

　　下午雨停了之后，乌云就散去了不少。这会儿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将回家的路照亮。

　　余惊羽一路狂奔，却没有追上杨霏，她在路口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看向回家方向，穷尽目力，没有看到杨霏的背影，无论怎么说，都不对劲。

　　路口往下是台阶。
　　“我等你好久了。”黄慢慢从转角处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个男生和女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